023.陰差之辱
也直到此時，我才意識到身畔一座座的圓土堆，全部都是墳冢！配上山坡空地裡長出的一簇簇蘆葦，還真的就是個亂墳坡。
“嘎——嘎嘎嘎……”
寂靜的山城上，忽然有一羣烏鴉鳴叫着飛起。那些野禽似乎知曉我的心，在我意識到這裡就是傳說中的亂墳坡時，便都胡亂地沸騰着，恰好烘托出我那脆弱的內心。
我想跑！儘管除了亂墳以外，我沒見到任何一個鬼影，但我仍舊想逃離這個鬼地方，一秒也不想多待。
可我不知道方向，唯一能給我點方向感的圓月恰巧懸在頭頂，讓我辨識不到東西南北。
我想從山坡下跑，但藉着月光，我見山坡下密密麻麻的都是墳堆，預感告訴我如果闖下去，便徹底闖入了墳的世界。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深夜身處過墳堆之中，如果有，那肯定算是我的知音了：人一生中見到什麼恐怖的事情都不怕，真正能讓人從內心怕出來的，是一種環境、一種氣氛！
如果沒有這兩三天的經歷，我覺得自己會被所處的環境活活給嚇死！我覺得我媽說的沒錯，如果是一般點的人闖進這亂墳坡，那絕對是有來無回……
但呆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耳邊已經隱隱傳來陣陣嘻笑聲了，而且那些嘻笑聲還很不正常，好像“咿哩哇啦”的竟真是一羣洋鬼子在叫喚，特別是那句“Comobaby”，聽在耳朵裡便讓我一陣作嘔。
心裡一邊默唸劉青玄教我的《清淨經》，我一邊控制着情緒朝山坡上跑。
其實在山坡上遇到危險，我覺得人的本能應該是往低處逃走。我也曾有過那種念頭，但因爲看清楚下方的土堆延綿不絕，所以我才決定反其道而行之。至少我離山頂比較近，難說上完那段坡後便是另一片天地。
可我錯了，當我如百米衝刺般地登到坡頂後，卻發現山坡的另一面，居然是一個近乎筆直的懸崖，至少有幾十層樓那麼高。
現在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跳下懸崖，那毫無疑問是條死路，這麼高的地方下去，估計會摔得連渣都不剩；要麼回頭從那些亂墳堆中衝下山去，另外再尋出路。
正常人或許都會選擇後一條，但那是有前提條件的！我看清懸崖轉身的時候，只見半山坡那棵十字形的樹上，有一片黑壓壓的烏鴉向我這邊飛上來，在月光下好似一團烏雲。
烏鴉叫得再淒厲，內心倒都可以克服！讓我崩潰的是，在烏鴉的影子下方，一羣金髮碧眼、臉色白得能反射月光的洋鬼子，正獰笑着一步步爬上山坡向我靠近。
看着那些虛幻飄浮的洋人身影，我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了，眼睛一閉便朝着懸崖深淵縱身躍下……
我以爲我會死，可我剛覺得腳下一虛，立即又像是原地向上跳了一下似的落在原地。
睜開眼睛後，我心裡忽然一喜，倒不是因爲死裡逃生感到興奮，我都下了死的決心了，心又何喜？
我喜的是，自己好像遇到救星了！兩個穿着長袍的男人一左一右地架着我，顯是在我向前躍出的時候，他們將我架着躍回了原地。
救下我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他倆一出現，原本向我嘻笑着逼近的洋鬼子，馬上就如見瘟神般地轉身朝山下狂奔，好多身影沒跑出兩步便往地下一鑽消失無蹤。連那羣從十字形樹幹上飛來的烏鴉，也是立即四散飛走，甚至都沒敢再叫喚一聲。
“你是道童子的嫡系孫女，又是天生的道媳命，如果這樣死了，會讓我們兄弟倆非常的爲難！”
“不敢把你帶走是小事，不送一個活生生的道童子後人給各位大老爺，那我倆也就混不下去了！”
兩個男人放開我後，見我沒再往懸崖上跳，才一唱一和地開口說話。
我心下感激，也不再乎那兩人說什麼，更沒細想這荒野亂墳坡怎麼會有人，躬身便感謝道：“謝謝兩位大哥的救命之恩！這裡是什麼地方，要怎麼樣才能走出去讓我回家？還請兩位大哥指點。”
穿白袍的那個男人一臉微笑道：“怎麼？小姑娘，你不知道這是哪裡？你還想回家去？”
我點頭後，穿黑袍的那個男人狠着臉哼道：“你要是回去了，那王光良和他的兒子兒媳、還有那個劉青玄，可都過不了這一劫。你身爲人孫人女和人妻，這樣可以太自私了吧？”
白袍男的話我好理解，但這黑袍男開口卻讓我一頭霧水，趕緊開口問道：“大哥，你這話的意思是……”
“什麼意思你還不懂？”白袍男打斷我道：“你來到亂墳坡，乃是天意使然，更是你命中註定的歸宿。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現在回去的話，你全家的人，無論是你爺爺，還是你丈夫，他們的命可都要靠你來決定喲！”
我不解地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有什麼意思？”相比於白袍男，那黑袍男的脾氣要大得多，有些不耐煩地吼道：“你要走也行，但必須得把你該做的事完成了，否則你固然活不成，你全家的性命也是難保！”
完了他還不忘嘲諷我道：“虧你還是道童子的孫女，又嫁給一個正一教道士，連以你來度劫的事也不知道！你以爲你的家人把你送到亂墳坡，是讓你來這看風景的嗎？”
他倆一開口，我的心便往下沉！因爲我發現那個馮珞頤的話好像不假，我是能幫爺爺和劉青玄度劫的人，而且真的給他們利用上了。
“不，兩位大哥，你們聽我說！我不是來幫家人度劫的！”我有些急切地解釋：“我今夜新婚，丈夫想讓我浪漫一下，所以請了轎子擡我出來散心，只是想不到來了這裡後，轎子忽然變成紙做的了！”
白袍男的態度還算和氣，耐心地向我解釋道：“王珂，你來到這裡，就走不了！或者說不容易走了！你是天意派來獻祭亂墳坡的，想要離開這裡，即使十殿特使都同意，那也得問問這裡鎮守的陰魂們意見才行！”
我還是不解，見這人好像還不錯，就背過身子繼續請教：“大哥，十殿特使是誰，你說鎮守這裡的陰魂們又是誰？爲什麼我要走也得他們同意？”
我還真沒看走眼，白袍男給了我一個微笑後，開口應道：“十殿特使嘛，就是地府十殿閻王……”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陰冷的聲音忽然打斷道：“白兄弟，不用跟她解釋什麼！我們不可能放她走，反正那些兵油子有好多都是上百年沒碰過女人的，我們同意了他們也會堅決拿下，又何必便宜那些孤魂野鬼？”
那聲音很大，聽在我耳裡如同晴天霹靂，因爲那麼大的聲音，聽起來竟然空洞無比，而且在這山野間竟沒有一點回聲的感覺。
果然，轉頭看去，地下忽然冒出幾個身影，都是穿着古怪的虛影，一眼就能看出是鬼而不是人。
驚恐之下再看救了我的兩個長袍男人，他們的身影不虛，可兩個人居然都是飄着的，並沒有站在地上。
這明顯不是人呀！
意識到救自己的居然是兩個鬼魂後，我對鬼也算有了新的認識：這鬼或許跟人一樣，也都有好有壞吧！
但我對兩個鬼魂的好感也只持續了半秒。白袍男聽了地下冒出來的鬼影出聲後，臉上雖然還帶着笑，嘴裡卻對我說：“你走不了的了，好好服侍這些特使吧！他們在陰世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討好他們可能得不到什麼實惠，但得罪他們的話，絕對是不會有好果子的。”
身後的黑袍男也陰笑道：“沒事的，他們有底線，不至於把你玩到魂飛魄散！倒是他們玩過之後，那些陰魂兵油子會更加變本加厲，你要是被玩到地府，進鬼門關前記得先找我們兄弟要門票，否則進不去，也就入不了輪迴了！”
兩人說完後便即往地上一閃消失不見，算是印證了我對他們鬼魂身份猜測的印證。
明知兩鬼已走，但我還是禁不住大聲追問：“你們說什麼呀？誰玩誰呀？你們說的玩是什麼意思？”
回答我的不是那兩個鬼魂，而是之前發聲、從地裡冒出來後便往山頂趕的那人。他還是尖着嗓子大聲回答：“小姑娘，雖說你還是雛，但好歹總也是讀過書的人，怎麼連個簡單的‘玩’字也理解不了呢？”
另一個聲音笑道：“我們玩過她後，她就會深刻地理解了！”
我還愣在那不知所措時，其中一個鬼影已經到了我的身邊，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擡手一揮，我身上T恤便像被人給扯下來一般，“嗞”一聲響便離開我的身體，飛進了他的手中。
“現在這樣，也算‘玩’的一種！只是還沒進入正題而已！”那鬼魂抓着我的T恤，放在鼻下嗅了嗅，接着很陶醉地嘆了一句：“不愧是天生沾有道氣的人，這衣服可真香呀！”
我算是反應過來了，這些鬼魂，好像正是我媽說的來鎮住亂墳坡洋鬼子亡魂怨氣的大陰差。
同樣是沒加猶豫，我兩手捂在胸前，再次往懸崖下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