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英澤舉止跋扈,言語之中絲毫不饒人:
“你若不應,我就去知府大人面前,說你這鹿溪書院山長的親傳弟子膽小如鼠,縮着頭不敢和我比賽。到時候當着諸位大人的面兒,我倒要看看徐承裕還有臉沒有!”
顧雲霽倏地擡眸,目光寒冷,讓人如墜冰窟:“任英澤,我老師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
說着,他好整以暇地站起身來,不緊不慢地走到任英澤面前,直視着他的眼睛道:“不就是鴻運酒樓裡我們讓你丟了面子,你不甘心,這次想找回場子嗎?如你所願,我們應戰就是。”
“不過我腳傷是真的,沒有騙你。你若想比打馬球蹴鞠,蘇旗他們可以,我上不了場。要是比別的,我倒還能陪你玩一玩。”
“好!那咱們就來投壺。”似乎是怕顧雲霽反悔,任英澤當場應了下來,“腳傷了不能動,手總沒問題。比投壺,不算欺負你吧?”
顧雲霽微微一笑,絲毫不懼:“不算。”
任英澤可真會挑,武項裡面顧雲霽最擅長的就是投壺。養傷的這段日子裡,他有事沒事就拿着壺矢練習投射,一個月過去,不敢說百投百中,十投九中還是沒問題的,對付任英澤足夠了。
很快,投壺的一干用具就準備好了,顧雲霽和任英澤之間隔着幾步距離,彼此並排站着,全神貫注地盯着面前的貫耳瓶。
一個是山長徐承裕的親傳弟子,一個是提學官趙峰的外孫,都算得上各自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總能輕而易舉引得他人注意。
這兩人要比賽投壺,一聽就很有看點,不多時,周圍擠了一大圈看熱鬧的學生。
看着任英澤那昂揚挺拔的身姿,杭州府學的人都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洋洋得意道:“哼,我們任師兄那可是文武全才,無論是詩詞文章還是蹴鞠射柳,樣樣精通。這個顧雲霽敢和他比投壺?那不是輸定了嗎!”
聽到這話,鹿溪書院的學生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滿臉的不服氣。
也有人不無擔憂地說:“我知道顧雲霽的文采好,但投壺……他行嗎?別的不說,就先說這年齡,任英澤已經加冠了,顧雲霽才十五歲,足足比他矮了半個頭,光臂力就比不過吧?”
蘇旗眉毛一橫,反駁道:“幹嘛呢,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投壺又不是騎馬射箭,要那麼大臂力做什麼?何況我們雲霽自律得很,飲食有度勤於鍛鍊,身體結實着呢!”
“倒是這個任英澤,雖然長了這麼大的個子,但眼圈發黑,腳步虛浮,怕不是腎虧!”
此言一出,鹿溪書院這邊略帶壓抑的氣氛頓時一鬆,衆人低低地鬨笑起來。
任英澤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恨恨剜了蘇旗一眼,對着旁邊擔任唱籌的裁判催促道:“還等什麼?快開始!”
裁判見狀連忙清清嗓子,走到衆人面前高聲道:“遊藝會首日第一場投壺比賽,即將開始!雙方分別爲——鹿溪書院顧雲霽;杭州府學任英澤。”
“兩人各持五支壺矢,依次投擲,以中多者爲勝。不可搶先、不可多投、不可擅移距離!現在開始抽籤決先,長者先,短者後!”
說罷,裁判轉身避着衆人,從地上揪了兩根草握在手裡,遞到任英澤和顧雲霽面前。
任英澤此時也沒了謙讓的心思,隨意抽了根草出來,回頭和顧雲霽的一比,發現自己的更長。於是他率先拿起一支壺矢,對着面前的貫耳瓶瞄了片刻,起手投了出去。
一箭正中瓶內。
裁判高唱:“第一箭中,有初!計三籌——”
任英澤見狀微微一笑,衝着顧雲霽拱了拱手,不無得意地說:“承讓!”
“這才第一箭,急什麼。”顧雲霽絲毫不亂,好整以暇地調了調自己的位置,隨後果斷地投出一箭。
壺矢碰撞壺瓶發出一聲輕響,裁判彎腰仔細瞧了瞧,隨後眼睛一亮:“第一箭中,有初貫耳!計五籌——”
顧雲霽身後的人羣頓時迸發出歡呼,激動地大力鼓掌:“好!一箭貫耳,開了個好頭啊!這下正好可以殺殺杭州府學的威風,我倒要看看他們神氣什麼!”
貫耳瓶正如其名,上窄下寬,直頸較長,腹部扁圓,頸部兩側有對稱豎直的管狀貫耳。瓶口狹小,想要一箭投中並不容易,但瓶側的貫耳管口更是細窄,相比投中壺內,難度翻倍不止。
看着瓶側右耳內穩穩當當的一支壺矢,任英澤的表情險些繃不住。他順了順氣,強定下有些不穩的心神,揮臂再投一箭。
“第二箭中,連中!計兩籌——”
壺矢得中,任英澤臉色卻仍不見好轉。第一箭分數佔比最重,即便他後面箭箭皆中,只要顧雲霽的壺矢不落空,他就追平不了比分。
顧雲霽神色不變,沉着地投出第二箭。
壺矢飛出,十分精準地落入瓶側左耳內,發出“哐啷”一聲。加上剛纔那一箭,一左一右,連中貫耳,計四籌。
“連中!貫耳連中!哈哈哈哈哈哈!後面都不用比了,咱們鹿溪書院是鐵定要贏了!”
聽着對面傳來的山呼海嘯般的歡騰聲,任英澤面沉如水,一改之前穩紮穩打的投法,咬牙拿起一支壺矢,對準了面前貫耳瓶的左耳,一箭投出。
裁判瞥了一眼擦瓶而過、落在草地上的壺矢,高聲道:“第三箭未中,摸耳!計一籌——”
任英澤雙目赤紅,憤憤地踢了一腳旁邊的桌子,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再也掩飾不住臉上的不甘和怨恨。
顧雲霽見狀輕笑一聲,不去理會他那一副彷彿要殺人的樣子,隨意地投出了第三箭,正中瓶內。
“第三箭中,連中!計兩籌——”
雙方三箭投畢,任英澤落後顧雲霽五籌,想要在後面的兩箭裡追平比分,不僅任英澤自己要出奇制勝,投中貫耳,還要顧雲霽發揮失常,至少有一箭落空才行,但這談何容易?
別說顧雲霽從頭至尾都十分沉着冷靜,不太可能發揮失常。光任英澤此刻就已經是面目猙獰,氣得雙手顫抖,心理防線即將崩潰,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眼看贏下比賽無望,任英澤方寸大亂,失去理智般地一把抓起了好幾支壺矢,不管不顧地接二連三往前投出去,偏偏一支未中,全都七零八落地堆在草地上。
鹿溪書院衆人見狀,立刻叫喊起來:“誒誒誒!違規了!不算不算!”
裁判皺了皺眉:“一次只可投出一箭,任英澤違規,後面的兩輪不用再進行了。本次投壺比賽,顧雲霽勝!”
聞言,顧雲霽這邊慶賀之時,也不忘對任英澤進行奚落:“喲,眼看贏不了就作弊,你們杭州府學也就這點氣度了。”
“哈哈哈哈哈什麼呀,氣勢洶洶地主動來挑釁,結果被顧師弟打了個落花流水,這滋味,不好受吧!”
輸了比賽沒什麼,最怕的是輸不起。任英澤最後這幾下明顯是急了眼,連比賽規則都不顧了,不僅讓他自己憋屈,還連帶着杭州府學一起沒臉。
顧雲霽優哉遊哉地走了過去,挑眉問道:“怎麼樣?服了嗎?”
任英澤面目陰狠,不甘心地從牙縫裡蹦出字來:“不、服!剛纔是意外,我要和你再比一場!”
明後兩天,在原有更新基礎上各加更兩章,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