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獸人部隊來進犯吧?”風韌看了霍雲一眼,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霍雲點頭回道:“還能有別的解釋嗎?怎麼樣,上不上?”
風韌搖搖頭,拿起筷子便去夾剛剛端上來的一盤冷菜,邊吃邊說道:“爲什麼要上?那些防禦工事交給軍隊便是了,我們無需插手。這裡既不是晉軒,更不是伽夏,而是北庭。作爲過客,看看就行。”
“這倒也對,此事與我們無關。喂,你給我留點啊!這頓飯可是我付賬的!”
霍雲見到風韌的筷子如同風捲殘雲般掃過每一個盤子,急忙也揮舞着自己的筷子上前搶去。兩人的筷子在爭搶冷菜之時劃出道道殘影,隱隱可見刀法與劍法都已經被他們下意識中灌注其中。
一頓晚餐就在他們的嬉戲交手中匆匆結束,而窗外的獸吼聲卻是從未停息,僅僅忽高忽低,其中更是摻雜了不少人類的咆哮聲與廝殺聲。光從耳中聽聞的聲音上來判斷,這恐怕也是一場不簡單的戰鬥,雙方死傷不小。
飯後,細細品嚐着最後的花茶之時,風韌看着霍雲有些隱隱按耐不住的樣子,突然笑了一聲:“看樣子,似乎你還是想去瞧瞧。”
霍雲也並不否認,他說道:“力量被壓制了一段時間,白天甚至被一羣劫匪圍困,這口氣卡在心裡難受。今夜既然有送上門來的獵物,我的刀如何能夠耐住這種難耐的即可?再者,和獸人交手這個極富恐怕不多,我確實有些期待。”
“說到底,你還是想換個方法發泄而已,那麼走吧。我和在此處駐紮軍的某位統帥有一面之緣,要出城一起參戰應該沒問題。不過記住,不許跑太遠。我可不希望在這種地方失去一位好不容易重遇的幫手。幫曉璇找藥的事,纔是這次的首要任務。”風韌出乎意料地改變主意,同意了霍雲的想法。
也許,這一頓晚餐的途中,窗外隱約傳來的廝殺聲也激起了風韌心中的好奇。
戰意,隱隱在二人心中滋生……
峒龍城,北門天雄軍駐地。
經過一輪激戰,北門外的甕城已經被攻破,只剩下幾處斷壁殘垣。勢不可擋的獸人部隊如潮水般涌來,肆意屠殺着來不及退回城中的那些北庭士兵。而城牆上的數千名弓箭手早已利箭上弦,奈何投鼠忌器,根本不敢朝着下方與自己友軍混爲一團的獸人部隊放箭。最多隻是朝着遠處那些的尚未與撤退的北庭軍戰成一團的獸人放箭,不過這樣對於緩解局勢的作用微乎其微。
“快關城門!不要管我們!樓上的兄弟們,放箭啊!我們不會怪你們的!”
一名血染徵袍的將領撕心裂肺地喊着,而他的身邊也同樣都是浴血奮戰的同僚士卒。他們攙扶着站在一起,形成了城門前的最後一道防線。半掩着的厚銅城門縫隙中,幾名手持大戟的士卒正在狂吼着招呼最後這批人回來。
那名將領再次揮刀將身前的一名獸人斬成兩截,然而自己的兵刃也在這次斬殺中崩斷。正在他準備再次回首大喊之時,一支長矛從側面刺出正中他的右肋,直接從他後背貫穿而出。
手中斷刀倒持猛然插入偷襲自己的那名獸人眼中,重傷的將領回首悽然一笑:“關城門!快……”
嗤!
一道寒光掠過,將領應聲倒地,被鮮血沾滿的手掌在最後一刻依舊攤開着向城樓上的友軍揮舞着。而在他背後,一名身材比同班壯碩上一圈的獸人高高擡起手中的巨型斬刀高聲咆哮着,看似隨意的揮舞中再次奪走了附近好幾名北庭士卒的生命。
“關城門!不要讓這羣兄弟的努力白白犧牲!”城樓上的將領赫然下令,然而在此刻他的頭卻扭向一旁,眼中隱約有淚花閃動。
命令傳至城門口,早已等候多時的士兵們一齊推動着城門將其關閉,五隻足有半尺見長的精鋼門閂全部鎖上。
這樣一來,還留在城外的士卒已經徹底陷入絕境,只能戰死。
然而,也許在他們得到命令去鎮守甕城之時,心中就早已經料到了自己的這種結局。更何況,這或許也是他們心中的願望。
城破之時,必將生靈塗炭。如果能夠用自己的性命去延緩那個時間的到來,他們死得其所,無怨無悔。
“放箭!給我狠狠的射!”
弓弦震動聲一齊響起,在箭矢處包裹上沾滿油水的絲布早已用一旁的篝火堆點燃。數千支閃爍着絢麗火光的利箭劃過長空,猶如流星隕落,瘋狂地墜落在獸人羣中,換來陣陣慘叫聲。
而最後幾名倒下的士卒看到此幕,在視線朦朧的眼中盡是點點火光之時,他們露出了最後一絲笑容,與這個世界告別的微笑,然而卻沒有絲毫悔恨。
城門轟然關閉之後,擠成一團的獸人根本無力突破這層方向,只能揮舞着手中的兵刃去試圖阻擋從天而降的火矢,然而終究只是徒勞。
沉悶的號角聲突然從城外遠方傳來,與獸人有着交手十餘年經驗的城樓上的那名將領知道這是獸人軍中代表着撤退的指令。他冷笑一聲,擡手一招。近百個軍中健漢將手中盛滿火油的皮質酒禳全力甩出,而早已準備好的弓箭手們紛紛調轉方向,飛箭射向空中。
嘭!嘭!嘭!嘭……
這次的利箭並沒有包裹着點燃的絲布,僅僅是將酒禳射穿擊碎,大量的火油如同下雨般落下,灑入獸人羣中。而第二批重新換上的火矢緊接着呼嘯射出,沒入被火油澆灑過的獸人之中,瞬間燃起了大片烈焰,放眼望去盡是血色火海。
瘋狂逃竄的獸人們早已陣型章法可言,亂成一片,不少都被撞翻在地。而後面同樣驚慌失措的獸人一擁而上,踐踏踩死了許多自己的同伴。
“哼!烏合之衆!” 城上的將領朝下面吐了口唾沫。
獸人嗜血成性,在進攻之時銳不可當、所向披靡。然而它們卻是各自爲戰,沒有統一的調度,更無陣型戰術可言。以至於,一旦兵敗,在撤退的時候毫無反擊之力,只能單方面地接受追擊中的屠殺。其中,踩踏事件每次都會發生。
“不過,它們確實是烏合之衆。然而就是這些烏合之衆,卻讓我們屢屢吃虧。這還只是它們的第一輪進攻,我們就失去了甕城,折損超過兩千兵力。而接下來的戰鬥,恐怕將更加慘烈。”
一名身着鑲金邊亮銀甲、身披赤色斗篷之人出現在了那名將領身後,沉聲感嘆道。
那名將領聞聲轉身,直接拜倒說道:“末將薩拉克參見齊帥,初戰不利,還望能夠在這仗結束後再下責罰。”
而那些負責城防的弓箭手們並沒有跪拜,只是轉身將長弓斜於身前微微鞠躬行禮,隨即重新轉回身去繼續遠眺着獸人部隊。
北庭軍規,緊急軍情下,一切禮儀從簡。
齊賢扶起那名跪下的將領,他面無表情地說道:“這次事發突然,敵人來勢兇猛,錯不在你。接下來的戰鬥,將由我親自指揮,你負責協助。”
“是。”薩拉克退後一步,然而卻發現在齊賢身後竟然跟着兩名打扮並不是軍中之人,而且看樣子連北庭人都不算。他臉色微微一變,但沒有發問。
齊賢自然注意到了自己這名手下的詫異,他指着身後之人解釋道:“我的朋友,風韌,霍雲,都是實力不凡的武者。這次戰鬥,他們特意前來相助。”
薩拉克應聲退到一旁,心中沒有絲毫疑惑。既然是天雄軍統帥齊賢親自帶來之人,那麼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問題。更何況,在數年與獸人的交戰中,薩拉克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類會站在獸人那邊,所以大可放心。
“雖然我同意讓你們來幫忙,但是等下要敢不聽命令指揮的話,別怪我把你們當棄子處理。”齊賢突然冒出一句,而風韌和霍雲自然知道這是對他們倆說的。
由於目前獸人還在準備下一輪進攻,負責城防的士兵們也只是在整理着自己的裝備。除了監視遠方的那些弓箭手外,其餘的不少士兵靠着牆角坐下,閉目養神。不過就算如此,風韌掃視一圈依舊沒有發現絲毫的懈怠感。這些北庭軍就算在休息中也同樣沒有徹底放下心中的警惕,隨時都可以瞬間暴起再次投入戰鬥。
“北庭天雄軍,名不虛傳。”
風韌下意識感慨一聲,心中是由衷的佩服。
齊賢聞言笑道:“那是自然。不知道比起你們晉軒的部隊,相差如何?”
風韌一驚:“你知道我來自晉軒?那爲何還……”
“晉軒和北庭確實舊怨許多,但是這好像並不能成爲拒絕帶你們來的理由吧?你們又不是晉軒的軍人,而且就算是,此刻爲了人類,也只能統一戰線。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相信你們是那種絕對不會看着人類受到屠殺卻袖手旁觀之人。”齊賢說得很是隨意,但是語氣中充滿着自信。
風韌笑道:“看來我還該再加上一句,齊帥,名不虛傳。”
面對二人的交談,霍雲有些不耐煩道:“能不能別這樣繁文縟節?我是來打架的,不是來聽你們閒聊的”
風聲微嘯,齊賢突然轉身一槍刺向霍雲咽喉,卻被他晃身躲開反而一手抓住在槍刃後端的杆上。
“你做什麼?”霍雲微怒,手中抓住槍桿的力度加大了幾分。
“沒什麼。只是想告訴你一聲,這裡是我的地盤,由不得你隨意胡來!風韌我絲毫不擔心,就是你霍雲可能等下會出現變故。那個時候,不要怪我心狠。”齊賢哼道。
“算了,現在是同仇敵愾的時候,別內訌。”
風韌的手放在二人肩上,霍雲隨即鬆開了手任齊賢抽回長槍。
“今夜打完後,我一定要找個時間和你較量一番。”霍雲依舊不饒不休。
齊賢回道:“樂意奉陪。”
今夜,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只是不知結局將會如何?
風韌看着身前兩個針鋒相對、同爲高傲之人,心中在暗笑的同時掠過了幾縷淡淡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