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哭着說,我把哥哥的巧克力吃了……那哥哥不就要餓死了嗎?”
“哥哥擦掉妹妹臉上的眼淚,用稚嫩卻無比篤定的聲音對妹妹道,哥哥不餓,哥哥不會餓死……”
“在孩子的世界裡,這場無妄之災沒有那麼具象,但模糊的情景和氛圍,也讓他們心存恐懼。這世上有多少險惡人心,就有多少善意美好。”
“丈夫不顧旁人阻攔,將我從地窖裡救出,他一邊笑一邊哭,他問我,你怎麼可以堅強的這麼讓人意外?”
“我說,因爲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活,哪怕是多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哪怕是再嘗一滴無色無味的純淨水……”
“我的老師在我的懷裡逝去,她有一張傾世傾國的漂亮臉蛋,那時,她的臉頰上全是灰土,她的頭髮被火烤的乾枯。”
“她說,人要漂漂亮亮的活着,但不要爲別人,要爲自己……”
“Cherry,給她取這個英文名的人說Cherry與Cherish音近,有“珍惜”之意……每每談起這個名字的來歷,她總是滿臉的幸福和懷念,我知道……那是她心底最深最美的地方。”
“我的老師,一生追求完美追求極致的漂亮。我的丈夫,敢爲人先,大膽創想,日以繼夜的爲他鐘愛的事業奮鬥……”
“我的公公,一生從戎,年近八十,心有熱血!我的婆婆,我的母親,我的父親……”
“他們有的身居高官,一生都是旁人仰望的存在……他們有的志向平平,別人所不齒的,卻是他們津津樂道着掛在嘴邊的……”
“人,這一生,總是要堅持點什麼,才顯得有意義。”
“人的心裡,總要燃着那麼一簇火光,在最惡劣的境況下,在最困苦兇險的環境中……也不會磨滅掉那簇火光。”
“歹徒的槍打不掉,水澆不滅,越是兇險,心中的這團火越是要燃的更盛更旺……”
“即使是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放棄,即使這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消逝。”
蘇小萌站在臺上,神情淡然,她把最樸實無華的文字敲進了所有聽着的人的心裡……
那場災難還歷歷在目,她身爲其中的當事者,是最有資格去談論那場災難。
她沒有去提歹徒的兇殘,沒有去提這社會的險惡,沒有去提政aa府在救人問題上的猶疑和錯誤。
她說,人的心裡要有一簇火苗,一簇哪怕身體死了,都不能磨滅的一簇火苗。
爲愛人,爲家庭,爲生活,爲自己的堅持,也爲自己的信仰……
蘇小萌微微笑着,一張清麗的,有些許嬰兒肥的臉,眼神堅定而柔和。
她站在那,身體筆直,素淨的小西裝褪去了她大半的學生氣,紮起的高馬尾更是讓她顯得利落動人。
微微彎腰,蘇小萌的演講完畢。
場面似是有那麼幾秒鐘的停頓……一直到蘇小萌退場許久,評委們,觀衆們纔回過神……
他們循着那不高不矮,有些單薄的,穿着不太合腳的鞋子,儘量保持着平穩的走路姿勢離開的小身影……
“她是誰?”
有人問。
“Mr……s……Su……是誰?”(蘇……小萌……是誰?)
一個醒目的大標題就此產生——WhoisSueSu?
這個巴斯大學的在校中國留學生,這個在此之前從未有過任何讓人矚目的華人……
憑着身爲倫敦恐怖襲擊親歷者的身份,以一段樸實無華的純英語演講,爬上了英國社交網站的熱門榜。
第四輪賽程平靜的過去……
口譯大賽拉下了帷幕,蘇小萌和所有的獎項名次都無緣。
她的知識面還不夠廣,她的學識還不夠紮實,她的臨場反應能力也不夠過人……
但是,所有在場的評委,學生,觀衆,關注着此次口譯大賽的媒體,學術性研究者,都記住了她的名字——蘇小萌。
一個個頭不高,容貌清麗可愛,氣質出衆的中國留學生。
當這段演講視頻傳進國內,蘇小萌的所有身份基本被扒了個乾淨。
多少人感慨着她的顯赫背景,感嘆於她已婚並育有兩個子女,又有多少人嫉妒於她所受到的關注和追捧……
明明可以衣食無憂的過着相夫教子的富太太生活,她卻執意進修。
國人對蘇小萌的看法和英國人是有所不同的,從立場上來說。
他們比英國人更瞭解蘇小萌的家庭背景,身份地位可以爲她帶來些什麼!
也因此,他們更爲殷氏集團的總裁夫人是這樣一個了不起的年輕女學生而感到驕傲和自豪。
熊熊大火燒死了多少英國貴族,上流社會中人?卻沒有燒死這個年輕的帶着兩個孩子的母親。
他們爲蘇小萌堅強的意志和信念感到驕傲,爲蘇小萌這段樸實無華,卻字字敲擊着人心的演講感到驕傲,爲這樣一個人披着的是自己國家的國籍而感到驕傲。
殷氏總裁夫人,一時間竟成了比殷氏集團總裁更出名的人物。
“比賽結束了。輸的好慘……”
蘇小萌坐在回家的車上,給殷時修打了個國際長途,嘆氣道……
“但表現的很好。”
殷時修淡淡道。
“啊?你怎麼知道?你派人來給你轉播啦?”
“在網上看到你的演講視頻了,很精彩。”
“已經傳到網上了?”
蘇小萌顯然沒有料到自己這一段演講會被傳至網上,也沒有想到藉着倫敦恐怖襲擊事件的餘熱,自己身爲親歷者身份的這段視頻能夠被迅速傳播。
“恩。”
“啊……天啊,那豈不是丟人都丟到國內去了?”
蘇小萌把臉一捂。
“哈哈……”
殷時修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就這麼暢快的笑出了聲。
蘇小萌因着沒想到參賽的演講視頻會在短短兩個多小時裡就在網上傳播開來,這會兒心下還在害羞忐忑。
丈夫這麼一笑,蘇小萌也不知道他這笑容裡攙着的到底是什麼成分。
“這麼好笑麼……”
蘇小萌小聲嘟囔了句。
殷時修聽得出妻子此時心中的稍許忐忑,他彎着脣,
“我感覺我又多愛你了一點。”
“……”
“你說這可怎麼辦?夫人……”
蘇小萌微微怔楞……
“萌萌,你一直都是個很優秀的人。再自信一點,恩?”
“……好。”
兩人結束了短暫的通話,電話掛了之後,蘇小萌坐在後車座上,心臟“撲通撲通”的亂跳,手緊緊攥着手機……
吸氣呼氣,竟是久久難以平復。
————
殷時修掛了電話,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隔着張玻璃,郭彤正在錄製一段自白視頻。
十分鐘結束,郭彤深吸口氣,她紅腫而決然的目光看向殷時修。
殷時修神情依舊冷漠,手一擡,助理上前將攝像機收起。
白思東遠遠的站在一邊,雙手環胸,目光沉沉的看着這個被判定爲死刑的女人……
貪。
就這一個字,害死了她自己。
殷時修起身,整了整西裝,郭彤定定的看着殷時修,
“你說過的話,你要記住。”
“我說過的話,我會記住。”
門開,殷時修和白思東一起走了出去。
門再合上,那關押囚犯的屋子,一下子就黑了下來。
郭彤縮在一個角落。
殷時修和蘇小萌的那通短暫電話就在自己耳邊……
至此,殷博文沒有來探望過她一次。
殷時青,施海燕都避她如蛇蠍……
至此,郭彤到底有沒有明白她和蘇小萌之間的不同,尚無人能知。
至此,郭彤心裡的悔恨和痛苦,是否釋然,又是否在錄製了自白的視頻錄像後得以解脫,也無人能知。
至此,便是她的結局了。
————
白思東問殷時修,
“這段錄像是要提交到紀檢委?可是郭彤服法之後,這段錄像作爲證據的價值會大大減小。”
“我沒想過用這麼一段錄像就能徹底把殷時青拉下臺。這不過是輔證罷了。”
“那這段視頻……”
“尚未出手的證據,威脅才最大。”
殷時修道。
白思東輕笑……
“怎麼了?”
“殷時青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與你爲敵。”
“小舅……這應該是在誇獎我?”
“你就姑且當是吧。”
白思東拍了拍殷時修的肩膀,“話說……盛德集團那邊……你做的是什麼打算?”
說到這個……
殷時修看向白思東,
“眼下倒是有個不錯的機會,可以讓小舅你大展身手,建功立業。”
“哦?怎麼個大展身手,建功立業的法子?”
殷時修莫測神秘的笑笑,
“如果進展順利,我會再聯繫你。”
“你和我,還要來搞神秘?”
殷時修依舊沒多說,白思東也就隨他去了,
————
郭彤被判了死刑,郭家一家子人前擡不起頭,人後以淚洗面。
殷時修說到做到,派人送去了慰問品,甚至找了心理諮詢師上門安撫。
這些舉動是極其表面的,甚至完全不走心。
但於殷時修而言,能做到這地步,已是仁至義盡。
這多半還是看在岳父大人也要叫蘇季芳一聲姑媽的份上。
施盛德主動聯繫了曾笑承,希望曾笑承能來北京一趟,雙方坐下就盛德集團的股權問題好好談一談。
然而話纔剛開口,就被曾笑承一句話堵回去了,
“現在談尚且有點早吧,還沒結束呢。”
“……”
施盛德整個後背都涼透了。
還沒結束!
是的,一切都還沒結束,盛德集團因爲股權動盪,再加上這個月本身股市就低迷。
盛德集團的新一輪融資遭到了多家合作企業的撤資,毀約。
短短大半個月,一個超大型集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中!
“什麼曾家曾笑承!是殷時修那小畜生在搞鬼!我說妹夫你怎麼回事?你弟弟搞事情搞到勞資頭上來了?!”
施盛德戾目一瞪,看着面前的殷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