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妹妹身邊的褚慕杉,輕輕推了一下她。顧夜這才意識到,那聲“寶兒”是在喚她。媽呀!她頭皮發麻,這小名她真心hold不住啊!
顧夜挪着小碎步,擠進了牀邊國公夫人視線所及的位置,一聲“母親”堵在喉嚨裡,卻怎麼也喊不出來。
國公夫人看到她,馬上坐了起來,臉上的淚水肆意奔流,她卻捨不得眨一下眼睛。就好像她一眨眼,女兒就不見了似的。
“寶兒,孃的寶兒……”她口中喃喃着,纖細的手指緊緊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裳。她朱脣微啓,呼吸漸漸急促,彷彿下一秒就要幸福地暈過去似的。
鎮國公趕緊輕輕扶着她的胸口,緩緩地引導她:“來,跟着我做。深呼吸,吸氣……呼氣……你別太激動,女兒就在你面前,跑不了!你養好身子,以後有的是時間跟女兒相處。你可千萬不能暈了,別嚇着女兒。”
“對,對!我不能嚇着我們寶兒!寶兒別怕,娘沒事,娘只不過是太高興了,真的……”國公夫人怯怯地看着顧夜。
那種幾乎卑微到泥土裡的小心翼翼,顧夜看了眼淚衝眶而出,口中含了很久的“母親”衝口而出。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被什麼左右了,不受控制地撲進國公夫人的懷中,哭得像個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
君氏緊緊地抱着女兒瘦弱嬌小的身子,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她輕輕拍着女兒的背,帶了哄孩子入睡的小心,哽咽地喃喃着:“寶兒,我可憐的女兒,娘終於把你找回來了!以後,咱娘倆再也不分開了……”
顧夜哭了一陣兒,意識迴歸,突然覺得好丟臉。她吸吸鼻子,從國公夫人懷裡擡起頭,用紅得堪比小兔子的眼睛,望着她:“嗯!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了。母親,你要把身體養得棒棒的,帶我去逛街,去踏青,去遊玩!”
“好!娘這身子,太醫說了,多數都是心病。我們寶兒找回來了,娘這心裡的病去了一大半,很快就能好起來的!孩子,別擔心!”君氏摸摸閨女頭上的馬尾辮,覺得女兒渾身上下沒有一件飾品,太素淨了。
“淼兒表姐一定看過不少書吧?不像我,將將認識幾個字。那些之乎者也的書本,我不耐煩讀。不知淼兒表姐是在那本書上看到的?能借給我看看嗎?”顧夜從一進門,就能察覺到這位小姑娘身上的敵意。雖然她僞裝極好,卻逃不過她的感知。
“那是自然。都說閨女是父母最貼心的小棉襖,爹孃心裡想什麼,還能不知道?”顧夜俏皮地翹了翹鼻子,做了個可愛的鬼臉。逗得鎮國公夫婦笑容不止。
“姑母放心,我們一定會照顧好表妹的!”君璃兒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顧夜,尤其是對她身上的藥師袍,興趣更濃,“表妹,你是藥師嗎?你是來參加這次大藥會的吧?這次考覈你有把握嗎?咱家是不是要出一位受人尊敬的藥師了?”
“姑母,到了您喝羊乳的時間了。太醫說,這羊乳最補身子,您多喝些,把身子補得壯壯的,纔能有力氣疼表妹啊!”君淼兒從丫鬟手中接過羊乳,像往常一樣,親手伺候國公夫人吃下去。
她趕忙吩咐身邊的姚嬤嬤:“去,把我那根珊瑚點翠的簪子拿來。那支簪子顏色鮮亮,正適合小姑娘帶。”
“呃……我平時愛看雜書,也不知道是在哪本上看到的了。等回了院子,我好好找找……”君淼兒端着羊乳的手微微一顫,很快又穩住了,繼續喂君氏喝羊乳。
赤紅如火的珊瑚,襯着碧藍色的玻璃種翡翠,精美異常。君氏斜睨了自家夫君一眼,笑着道:“這是你父親在我去年生辰的時候買的。這麼鮮豔的顏色,我哪能帶出去?他呀,就愛亂花錢。”
君氏今兒不耐一勺一勺地喝下去,接過碗幾口便把羊乳喝了個精光。她輕輕拍拍女兒的小手,道:“你們表姐妹年歲接近,定能聊得來。小姑娘嘛,就應該有幾位投機的閨中密友。”
君氏一隻手緊緊地拉着顧夜,笑容滿面地道:“這是你淼兒表姐,那個小圓臉的,是璃兒,比你大一歲。還有芳兒,都是孝順的好孩子。就說這羊乳吧,好是好,就是太腥了,難以入口。淼兒這孩子,不知從哪兒看到杏仁能去腥。要不然,娘可真喝不下去!”
“對,對!還是閨女瞭解我!”鎮國公激動得聲音中都帶着幾分顫抖。女兒叫他父親了!這是女兒喚他的第一聲父親!太激動,太興奮了,腫麼辦?
顧夜伸着腦袋,很配合地讓國公夫人把髮簪插入她的髮絲中,笑着打趣道:“那也看爲誰花錢了。爲母親買首飾,再貴也不心疼。是不是啊,父親?”
“哦?淼兒表姐好厲害!”顧夜目光往室內瞟了一眼,停在兩株開得豔麗的植物上。她的眼神微微一凝——導致母親久病不愈的罪魁禍首,找到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有意爲之呢?
君淼兒謙虛地一笑,道:“哪裡!只不過是在一本書上偶然間看到的。”
顧夜衝她友好地笑笑,還沒來得及說話,君淼兒就搶先一步道:“表妹參加考覈,也是最初等級的。要到人人尊敬的那一步,估計要好多年呢。不過,表妹歲數小,以後有的是機會!不必有壓力。”
顧夜又是一笑。她一點壓力都沒有,好嗎?
君氏不想女兒有思想上的壓力,忙勸道:“你表姐說的對!藥師不藥師的,對咱家來說不重要。你喜歡就好,盡力就好,別太爲難自己。”
一旁靜立的張院正,在一旁撫着花白的鬍鬚,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顧姑娘怎麼可能會擔心自己通不過考覈?她製藥的本事,別說是人人敬仰的高級藥師,即便是大藥師,也是有希望一拼的。
不過……顧姑娘什麼時候成了褚家的孩子?真讓人驚訝呢!細細一看,小姑娘跟國公夫人果然很像。那是不是說,顧姑娘以後都不回衍城了?他是不是有更多機會,向顧姑娘探討醫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