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惠農在國內國外一向遵紀守法,怎麼可能做犯法的事兒?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有,那也是在巴西犯的事兒,跟美國人有啥關係?憑啥加拿大的警方就得配合美國把人抓起來?”消息傳回國內,中糧、中儲糧、中海、中遠洋、中銀等相關企業的領導都驚呆了。
一方面他們確實同情惠農的員工,畢竟他們現在是一條戰線上的人,另一方面他們日常工作中也需要經常出國,現在美國人能抓普通員工,將來就有可能抓他們,這事兒誰不害怕啊。
“美國人的長臂管轄權麼!”李耒給他們解釋道,“這是美國民事訴訟中的一個概念,如果被告有意地在法院地作出產生責任的行爲,並有權依據法院地法律取得權利或利益時,法院就對由該行爲引起的訴訟擁有管轄權,一開始用於法院對人的管轄權可以及於本州以外的外州人,主要用於交易行爲和侵權行爲;後來,不僅適用於美國州際之間訴訟,也擴大到國際上,包括對外國國民的長臂管轄。”
“與之配套的是美國的《反海外賄賂行爲法》,和長臂管轄權一樣,剛開始的時候這一法案主要是限制美國公司利用個人賄賂國外政府官員的行爲,並對在美國上市公司的財會制度做出了相關規定,後來就變成管外國人比管美國人來勁,美國企業在海外競爭中就經常使用這一手段來對付競爭對手!”
最有名的案例就是阿爾斯通事件,阿爾斯通是法國最核心的跨國巨頭之一,業務覆蓋全球70多個國家和地區,他們建造了世界上最快、最環保的鐵路列車,同時他們生產的燃氣輪機是飛機空艦載機和天然氣發電廠最重要的動力心臟,可以說是全球交通和電力基礎設施的領導者。
阿爾斯通也憑藉該領域的技術優勢,獲得了每年數百億美元的銷售額,在國際市場上屢次擊敗美國企業斬獲大單;正常的商業競爭就算能在某些項目上擊敗阿爾斯通,卻無法徹底掌控這家企業,於是陰謀就來了。
美國人在紐約逮捕了阿爾斯通時任高管弗雷德裡克-皮耶魯齊,並指控他贏得一份發電廠的合約而賄賂了印尼官員,美國聲稱其違反了美國的《反海外腐敗法》;最終,阿爾斯通被迫支付了7.72億美元的罰款,並不得不把電力分公司的控制權賣給了其在美國最大的競爭對手通用電氣。
其後在和中國的商業競爭中,美國人也多次使用了這一手段,現在他們抓捕了惠農的員工,李耒是既憤怒又慶幸,憤怒是因爲這種無恥的手段落到自己頭上,慶幸的是自己早有準備,惠農並沒有直接牽扯到這些事情中來,這幾名員工會吃一些苦,但最終還是會平安歸來。
更關鍵的是這也會提前提醒國內,讓他們見識到美國人的惡劣手段,今後再出海的時候就會多一些防備,從而儘可能的減少損失;而且美國人現在就用上這種手段,也可以說明四大糧商手上的牌不多了,這可是常規手段無效後纔會動用的伎倆,尋常時候壓根用不着拿出來。
“我已經讓人聯繫了美國的律師,會盡快把他們保出來,他們在外面辛辛苦苦的幹活,我也不能讓他們受委屈;等出來後,再讓律師慢慢去處理這些事情,到最後大概率會不了了之。”李耒說道,那些美國的律師對這起案件比較樂觀,無非是多耗費一些時間罷了,人肯定不會有事。
“那就好,不能讓我們的同志流汗又流淚啊!既然美國人都開始動用商業之外的手段了,那咱們也不能幹看着,也得去找領導反應反應。”話是這麼說,但是以現在中美兩國的國力對比,以及中國剛剛入世,更需要發展的戰略安排,到最後估計大概率也只是抗議幾聲罷了,但總歸比沒有的好。
“其實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兒,四大糧商都用上這些手段了,那就說明他們已經沒辦法在商業領域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不得不使出盤外招!咱們的多元化戰略已經初見成效!”看到大家的士氣有點低落,李耒便開始幫他們打氣。
咦?他說的好像有道理啊!聽到這話,其它領導本能地想到了自己,我們在商業競爭的時候,也不是一開始就用身份、地位來壓人啊,正常的商業競爭要是能達到目的,確實不需要動這些,因爲這也是要耗費成本的。
領導們頓時精神爲之一振,“李董,這麼說的話,咱們這場仗就要打贏了?”
李耒搖搖頭,“只能說前奏戰已經告一段落,雙方的試探已經完成,接下來就該是最後針鋒相對硬碰硬的決戰了,只有在決戰中擊敗對手,我們纔算獲勝,現在頂多是略微撿了點小便宜而已!”
現如今大豆價格遠沒有達到四大糧商的預期,而且李耒他們都在期貨市場上頗有斬落,同時在海外採購也取得了一定成果,所以目前是他們佔優。
但是四大糧商依舊有優勢,“雖然取得了一些成果,但核心問題始終沒解決,我們的大豆依舊存在缺口,依舊需要大量進口,同時還缺乏足夠的儲備;四大糧商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旦其他手段不管用,他們就會採取更直接的策略,那就是在國內市場和咱們搶購大豆!”
在原歷史的大豆戰爭中,四大糧商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了勝利,沒用上這壓軸的手段;幾年後他們還想在主糧上重複大豆戰爭的成功,便在國內大肆採購小麥,準備炒高小麥價格再出手獲利,中儲糧馬上出手,通過在市場上拋售儲備糧來平抑糧價,壓住了小麥價格上漲的幅度。
中儲糧每次拋出,四大糧商就全數吃下,他們就是要看看中國到底有多少糧食;讓他們無奈的是,中國的小麥儲備遠比大豆要豐厚的多,一開始,中儲糧還是小心翼翼的十天半個月一拋,到後來乾脆一週一拋,再到後來一兩天一拋,不管四大糧商買了多少,中儲糧都能繼續拿出小麥來。
四大糧商撐不下去紛紛爆雷,中儲糧又低價趁機回收了這些小麥,一來一去不僅沒有減少國家儲備,還狠狠地賺了一筆,給四大糧商放了血。
中儲糧能在小麥戰爭中獲勝是因爲中國是全球最大的小麥生產國,擁有海量的小麥儲備,任何勢力想要和中國炒作小麥,肯定會血本無歸;但是在大豆領域,中國就沒有這麼大的優勢了,如今還比較弱小的中儲糧保住主糧安全已經很勉強了,根本拿不出多餘自己收購大豆。
所以如果四大糧商真的開始在國內大肆收購大豆,他們還真不一定能頂得住,於是又讓很快就慌了,“要麼我們馬上出臺政策?限制外資企業在國內經營大豆買賣?他們能用盤外招,我們也能用啊!”
“不行!”李耒和幾位領導同時出聲,“我們好不容易纔把大豆價格打下去,要是出臺這樣的政策,這不就是明告訴別人我們的大豆儲備不夠麼?如此以來大豆的價格還不得竄上天?”
這是從市場角度考慮的,還有人從政策角度分析,“咱們才加入世貿組織幾年?如今全國上下都在吸引外資,我們現在整出這樣的政策,那不是和國家唱反調麼?這樣的政策能通過?上級又會怎麼看我們?”
在場的大多數都是國有企業的領導,聽到這番話連連點頭,對,咱們不能和國家的大政方針反着來。
“這就跟扎金花偷雞一樣,越是這個時候就越好鼓足底氣,他們想買咱們賣給他們就是了!賣的越多他們就越相信我們手上有足夠的庫存,他們就越不敢繼續投錢!可我們如果稍有遲疑,馬上就會有大量資金涌進來!”現在沒有足夠的儲備,那就只能偷雞了,虛張聲勢將敵人嚇跑。
現如今,雙方所有花裡胡哨的手段都已經用完,那麼就只剩下最簡單的較量了,四大糧商收購大豆擡高價格,李耒和中儲糧等機構拋售大豆壓低價格,到最後那方能最終獲勝,就看他們手裡的儲備有多少了。
“一邊拋售,一邊放出假消息,今天說和巴西簽了兩百萬噸單子,明天說阿根廷有幾船大豆已經在裝船了!雙管齊下,先把國內的榨油企業穩住,只要他們不參與,四大糧商又能拿出多少錢來?”這倒是不是說四大糧商沒錢,他們肯定有錢,但能投入到國內市場的肯定不會太多,畢竟資金進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就是主場作戰的優勢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這個辦法了!那就真刀真槍的和他們幹一場吧!爭取一仗打出幾年的和平來!”中儲糧的領導一拳砸在桌子上,現在的局勢讓他感覺非常憋屈,但是沒辦法,自家手裡的牌不夠,也只能如此應對。
再過幾年就好了,按照現在的速度,幾年後中儲糧肯定能把基本的油料作物儲備做起來,那時候手裡有了牌,四大糧商再想進攻就不容易了。
會上做了決定,接下來就是各種細緻的準備工作,有人負責蒐集情報,留意異常資金動向,有人負責協調拋售,還有人計劃利用期貨市場上的短期價格變動來給四大糧商造成損失上上下下全都陷入緊張的忙碌當中。
終於,四大糧商的資金開始流入期貨交易市場,一出手就不同凡響,直接掃光了市場上的賣單,然後立刻引起了其它炒家和買家的注意,什麼情況?怎麼有人如此大的手筆?是不是有人得知消息,大豆馬上就要漲價了?那我們還等什麼?趕緊跟上啊,於是一些散戶也趕緊入場。
“他們動手了!馬上出貨把價格打下去!”衆人都意識到,決戰的時候終於到了。
中儲糧離開召開了新聞發佈會,宣佈會在出售他們手裡的大豆,第一筆就是五十萬噸,看到中儲糧如此大的手筆,期貨市場上的大豆價格頓時應聲而落,這一漲一跌讓四大糧商損失不少,惠農、中儲糧、中糧等機構卻狠狠賺了一筆。
但是四大糧商一點兒也不着急,才五十萬噸而已,頂的了什麼用?今年中國的大豆缺口最少也有兩千萬噸,我看你還能拿出多少儲備來平抑價格?於是他們果斷出手,直接接下了中儲糧的全部拋售,並繼續在期貨市場上掃貨。
“再拋!”又是五十萬噸存儲砸出去,同時中糧也在媒體上宣佈,他們和巴西一家公司達成了協議,從他們手上採購到了兩百萬噸大豆,同時今後每年都會向這家公司購買三百萬噸。
中海和中遠洋也站了出來,宣佈他們旗下的幾艘散貨船已經完成了大豆裝載工作,正準備從阿根廷回國,預計下個月抵達上海。
惠農也召開了新聞發佈會,李耒和有關部門的領導一起出席,宣佈惠農的耐鹽鹼大豆項目已經獲批成爲國家重點扶持項目,從明年開始,國家有關部門就會和惠農一起,在全國多個地方進行大面積的種植,中國大豆進口總額長期保持高位的形勢有望得到改善。
消息傳出,希望系、東方系、萬向三農等和李耒交好的企業也紛紛表示了支持,他們也宣佈了自己的耐鹽鹼大豆種植計劃,這些企業也會投入大量資金用於承包鹽鹼地、種植大豆然後生產大豆油和豆粕。
這些公司都對大豆有非常大的需求,他們也不願意看到大豆價格猛漲,所以李耒一個電話過去,他們就滿口答應幫忙。
這麼多企業同時出聲,四大糧商的進攻又一次被擊退,國內的大豆價格再次下跌。
這幾天的國內大豆價格就跟坐了過山車一樣忽上忽下,炒家和榨油企業時而歡呼、時而哀嚎,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應對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