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兔死狐悲
一個電話，讓李耒改變了行程，王石千方百計想讓李耒去特區跟他當面聊聊這件事，李耒也只好應下，準備和王石聊完之後再去華豐看一看，瞅瞅上市之後這家廠的工作有什麼新的變化，要是還有時間的話，可以把PONY還有丁磊幾個叫到一起聚一聚，互聯網創業潮馬上就要開始了，或許他們會有新的想法吧。
見到王石後，他馬上說起了這件事，邊說邊搖頭，“哎，去年就聽說褚總要出事，結果今年真的應驗了，去年八月他女兒在珠海被帶走，九月老婆被帶走，今年他又被抓了，這真是.真是”
褚時健在後世那可是大名鼎鼎，許多公衆號都愛講述他七十多歲還創業做褚橙的事蹟，然而李耒卻不以爲然，褚時健的能力肯定是有的，但如果把褚橙的成功堪稱他個人的能力表現那就太過了。
他執掌的紅塔集團也是一樣，該集團的前身是雲南玉溪捲菸廠，褚時健五十歲成爲捲菸廠廠子，在此之前他當過新平縣畜牧場、堵嶺農場副場長，曼蚌糖廠、戛灑糖廠廠長，企業管理經驗還是很豐富的。
他到任的時候，正是捲菸廠的低潮期，當時玉溪捲菸廠出產的捲菸質量極差，每年 10萬箱的貨有一大半賣不出，被堆積在廢棄電影院，廠裡給紅梅煙編了個順口溜：紅梅紅梅，先紅後黴；做菸草都能做虧本，這也是沒誰了。
幸運地是他趕上了好時代，當時國企開始實行廠長負責制，加大了廠長的權限，讓他得以有機會施展手段進行改革，幾年時間就讓企業扭虧爲盈，然後在領導來捲菸廠考察的時候，他又大着膽子立下了“保證三年還清外匯貸款，利稅每年遞增 1億元”的軍令狀，申請到 2300萬美元的高額貸款購買先進設備，從此玉溪捲菸廠一躍起飛，成爲全國第一，紅塔山、紅梅、玉溪等香菸也因此賣遍了大江南北，成了顯赫一時的名煙，褚時健也被冠以亞洲煙王的稱號。
此後玉溪捲菸廠再接再厲，創下了諸多神話，在1993年玉溪捲菸廠成爲亞洲最大的菸草企業，創稅達到 85個億，是當時 360箇中等農業縣一年的財政收入的總和，廠裡的捲菸機宛如印鈔機；玉溪捲菸廠的錢多到可以自建高速公路，花了13億元修建昆玉高速，這是YN省第一條有企業出資控股的高速公路；又投資華夏銀行成爲股東，進入保險、證券等多個行業，等1995年紅塔集團成立的時候，褚時健也走上了人生巔峰。
然而高處不勝寒，很快他便跪了，上面在查貴州腐敗的時候發現在某夫人的受賄清單裡有五萬件的紅塔山香菸批條，這些批條只需要轉一次手就能獲利上千萬，那麼這些批條是怎麼來的呢？上面馬上開始深挖。
先是褚時健的小姨子和小舅子被帶走，然後是他的女兒因爲涉嫌倒賣香菸，且索要和接受 3630萬元人民幣、100萬元港幣、30萬美元的賄賂，這可是1995年的三千萬，放到李耒穿越來的那個時間，價值遠超三億；九月份褚時健的老婆也被帶走了，那時候正好是紅塔集團成立的時間，也不知道他當時站在臺上講話的時候到底是什麼心情。
年底的時候，他女兒在獄中自殺，褚時健也試圖從河口出境，然後被攔住了，自此失去了消息，直到最近才爆出他涉嫌貪污罪被控制；消息傳出，全國企業家爲之譁然，許多人都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他們之前都把褚時健視爲偶像，現在偶像倒了，接下來會不會輪到自己？
“先是首鋼的周冠五，現在又輪到了褚總，難道搞改革註定就沒有好下場麼？”王石點菸的手都開始發抖，因爲他雖然是民營企業的老闆，但起家過程同樣有些不乾淨，真要追究的話他也沒啥好下場。
“話不是這麼說的！”李耒搖搖頭，王石這是偷換了概念，“褚總不是因爲搞改革才被抓的，而是因爲貪污！”
褚時健有功勞沒有？那肯定是有的，把玉溪捲菸廠從一家破敗的企業做成光品牌價值就值300多億，在任期間總納稅額八百多億的全國第一企業，他這個掌門人不僅有功，而且還是有大功勞。
那麼紅塔集團能做到這麼大，就是他一個人的功勞？那絕對不是，首先菸草是壟斷產業，跟其他行業不同，不會面臨民營企業的競爭；其次，國家、地方爲了紅塔集團的發展也是提供了許多幫助，別的不說，光八十年代就能給他們兩千多萬美元的外匯，當時有幾個企業能得到這樣的條件？地方上也在菸草種植、收購等領域給了紅塔多項扶持政策，纔有了今天的紅塔集團。
最後，褚時健犯錯了沒有？那確實是有的，他身邊的人都靠着紅塔集團謀取了大量好處，他的女兒、小舅子、小姨子去哪兒都是風雲人物，當地有實力的人都把他們當成神仙供着，爲的就是從他們手上拿到香菸的批條，這東西一轉手就是錢，而且還是大錢！幾個人利用身份撈到了好幾億，要說褚時健不知道根本不可能，既然如此就該得到應有的懲罰。
“不公平啊，褚總爲國家創造了這麼多利潤，上交了這麼多稅收，結果自己纔拿一千多塊的工資，給誰誰都不會甘心吧？就算他有點小瑕疵，跟他的貢獻比起來完全不算什麼？”王石現在魔怔了，就想着給褚時健辯護。
“一個月一千來塊只是工資而已，我記得新聞上報道過，去年光省裡給他的獎勵就有三十萬！一年三十來萬，對一名沒有股份的企業高管來說確實不少了！放眼全國能拿到這個收入的高管也沒多少吧？”李耒翻出了數據。
“那怕是三百萬、三千萬也不能給他的貢獻相比！”王石依舊不改變態度，“要是他被判了死刑，或者出不來，那對改革的打擊就太大了！”
這些話讓李耒生出了似曾相識之感，似乎後世網上大力抨擊柳家的時候，也有人這麼說。
李耒知道王石的想法很難改變，所以便安慰道，“放心，他死不了，也在裡面待不了多久！”
“嗯？爲什麼？他牽扯的事情可不小啊，按照數額來算絕對夠吃花生米了！”王石現在是太過焦急，完全沒有往深裡想。
“一方面就跟你剛纔說的那樣，他畢竟是改革的一面旗幟，不能一棍子打死！”這就和馬雲一樣，他們對國家經濟的發展是有貢獻的，所以雖然犯了一些錯，但還是要給一些機會，“另一方面肯定也能想得到！”
第二條李耒就不好直說了，褚時健女兒在監獄裡自殺，等於是自己把事扛下來了，這下掩護了多少人啊，這些人自然感激，也會出手幫忙，褚時健能那麼快保外就醫可不光是身體的問題；有趣的是，當初那位爲他辦理保外就醫的人，多年後又在另一起輿論熱點事件中倒下了，某小果一案進去了不少人，其中有些就是這件事的親歷者。
日後褚時健出來後，能夠那麼快東山再起，許多人光佩服他的能力，卻忽視很多細節，承包荒山的錢是從那裡來的？種出來的橙子又是怎麼賣出去的？據說當時政府給他設立了一個賬戶，往裡面存了幾十萬讓他看病，以感謝他對當地的貢獻，但很快這幾十萬就變成了幾百萬，也不知道是誰給裡面打的，至於褚橙尋常人在市場上根本買不到，不等收穫就被許多企業給包圓了。
就連王石也不遠千里去哀牢山看過他，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買褚橙來給員工發福利；王石去看褚時健看了好幾次，後來甚至還把他那位貴族新媳婦兒給帶上了，只是新媳婦兒似乎不怎麼會說話，一見褚時健的夫人就喊奶奶，搞得王石很是尷尬，後來又拉着褚時健合影蹭熱度，那張照片上老褚抱着雙臂，表情非常有趣，也不知道當時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安撫了王石一番，李耒就走了，通過這件事他意識到，先富起來的這批人已經開始不滿足於單純經濟上的優厚待遇，他們還想要更多的東西，泰山產業研究院的成立和諸多企業家對褚時健的關心都證明了這一點。
這是必然發生的事情，只有方法層次上的區別，李耒自然是不會摻和泰山產業研究院的事情，所以之前馮侖發出邀請的時候，就被他委婉地拒絕了，他選擇的路更接近華爲，讓自家企業成爲不可或缺的存在，同時積極配合各種政策，加強和國有企業的聯繫，那麼其它事情就不用太擔心了。
所以纔有了之前對西部落後省份的投資，纔有了和中糧的合作，這條路從短期內來看肯定沒有泰山產業研究院那麼方便，但毫無疑問更加穩妥。
離開特區，李耒便去了珠海，華豐成功上市雖然不如後世互聯網企業上市那麼熱鬧，但也造就了一批先富起來的人，當初收購華豐時候管理層的優秀代表和白象方便麪廠的主要骨幹以及後來進來的傑出人才都拿到了屬於他們的股份，他們現在的身家大多都已經有幾十上百萬了，而身爲方便麪事業部負責人的熊毅武，資產已經達到幾千萬，距離過億隻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多年的辛苦得到了應有的回報，這些人也是幹勁十足，依靠上市吸納到的資金開始了飛速擴張，在全國多個省市同時開始興建新廠，而且這些廠還不是單純的複製，熊毅武和管理團隊先對這些地方進行深入研究分析，再根據當地飲食習慣開發新的方便麪品種，他們計劃進一步豐富華豐的方便麪種類，既要有三鮮伊麪這樣全國老百姓都喜歡的口味，也要有地域性的品種，等這些廠子建成，華豐國內第一方便麪品牌的地位將不可動搖！
在珠海的時候，李耒還了解到了本地另一家知名企業的近況，那就是史玉柱的巨人集團，現在巨人集團正面臨着巨大的危機。
當初巨人正紅火的時候，成功迷惑了史玉柱，他準備在珠海修建一棟18層的巨人大廈，但是由於自身的膨脹，還有當地政府的虛榮心，這棟大樓的建造方案一改再改，從38層再到64層，後來索性直接定到70層，相應的資金預算也從2億猛增到12億。
原本史玉柱覺得以巨人的盈利能力，再加上賣樓花等操作手段，建成這棟大樓完全不成問題，而且還能通過出售部分樓層賺錢；但沒想到的是，巨人大廈的地基剛打好，就遇到了外國電腦公司大舉進攻，巨人銷售額一落千丈，同時保健品市場的也出現了問題，巨人的資金儲備已經不足以支撐項目的開發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候珠海又連遇大水，巨人大廈的建設工期直接耽誤了十個月，眼瞅着就要沒錢建樓了，史玉柱急得四處求援，這天他聽說李耒來了珠海，於是便打來電話求助，“一千萬只需要一千萬我就能把項目盤活。”
“一千萬的資金確實不多，你如果還想做中國的IBM，那麼別說一千萬了，一個億、十個億我都願意投！可你要是打算繼續搞保健品，我那怕一分錢也不願意出！”對李耒來說，保健品行業他是一點兒也不願意沾。
知道李耒不願意投錢，史玉柱失落地掛了電話，也不知道他聽到中國的IBM時，心裡是什麼樣的想法。
李耒也有些失落，他明明可以在中國企業史上寫下更輝煌的篇章，然而他卻選擇了不一樣的道路。
別人選擇什麼樣的道路李耒沒辦法干涉，不過他可以選擇跟什麼樣的人進行合作，所以在結束了珠海的工作後，李耒便帶着小馬哥去了廣州，丁磊在這邊已經工作一段時間了，也不知道他的創業計劃考慮地怎麼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