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要說沒有偏頗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有好幾個親生的兒子,相互之間都不可能做得到完全的公平,更別提不是親生的了。
好在張子善一直也懂事,兩個哥哥對他說不上多親熱,但也沒有欺負,就如正常兄弟之間一般。
小的時候平日裡也會有打架吵鬧,但有外人欺負時,卻是一致對外。
可自從兩位嫂子嫁進來之後,情形就隱隱有些不同了。
張老太太的意見也一天一天的多起來,成天嘴碎唸叨自己如何如何辛苦將張子善拉扯長大,還得爲他娶媳婦……
張子善知道自己的身份,倒是從來沒鬧過,都是默默幹活。
穆三姑嫁過來後,這三年多也受了不少委屈,張老太太連張子善都看得不是那麼順眼了,何況穆三姑?
大嫂唐氏、二嫂劉氏更將張子善和穆三姑當成外人,覺得公公婆婆已經仁至義盡了,如今給張子善連媳婦都娶了,憑什麼還一大家子住着?
張子善憑什麼還不出去自立門戶?自家還得養他們到什麼時候?
矛盾由來已久,背地裡嘮叨着分家也不是一天兩天。
張子善只有苦笑,分家其實他也樂意,可是,卻不能由他提出來。
他喊伯爺、伯孃一聲“爹、娘”,那是真把他們當爹孃,沒有兒子拋下爹孃另立門戶的道理,會被人說道沒良心、翅膀硬了就不顧老人了。
他揹負不了這樣沉重的話。
可是,爹一直堅持不分家,娘雖然意動,也不好說什麼,兩個嫂子也只敢在背後嘀咕而已。
於是張子善和穆三姑過得倍加煎熬。
直到這次,張子善謊稱出去砍柴偷偷跑去幫穆青荔、墨雲深他們蓋房子,終於捅了馬蜂窩,終於一發不可收拾的鬧起來了。
唐氏、劉氏意見很大、火氣很大,態度也顯得激烈,張子才、張子建雖然覺得媳婦的話似乎有點過火,可這次老三做的也不對。
那穆家女婿建房子,他正兒八經的岳父都沒空去幫忙,幹他們張家屁事啊?老三瘋了居然跑去白給人幹活幫忙。
不用說,肯定是他那媳婦挑唆的。這媳婦可真不是什麼好人啊!
於是也附和數落起張子善來。
張老太太雖不發言說這事,卻將穆三姑狠狠的數落了一頓,罵她一心向着孃家,胳膊肘往外拐,究竟有沒有拿自己當張家人?
不但自己胳膊肘往外拐,還挑唆着丈夫亂來。
眼下這很快就要到雨季了,哪一家不在緊張的抓緊時間儲存各種食物和柴禾,她倒好,居然攛掇丈夫去給孃家侄女、侄女婿蓋房子。還是免費的!
難道雨季的時候他們兩口子不用吃飯嗎?這麼大的人了不爲家裡做貢獻卻好意思蹭吃蹭喝?
氣頭上,張老太要罰穆三姑兩天不準吃飯!不准她吃,還偏要她負責做。
一時又拿她嫁過來三年也沒見懷孕說事,罵她光吃飯連娃都不會懷、不會生,算什麼女人?要不是再娶一個費事,就該休了她另娶個會生的!
穆三姑根本沒法跟婆婆解釋,即便解釋了婆婆也不會聽,又氣又委屈,想哭又不敢哭,眼淚一直在眼眶裡轉,忍着哭聲嘴脣差點咬破。
張子善見了也心疼,但也不敢當着孃的面護媳婦,不然自己要落個不孝,媳婦也會更倒黴。
他一咬牙,提出了分家。
說是這話本不該自己提,可依着如今看來,還是分了的好。畢竟自己是二房的,也該歸房了。
當然,即便分了家出去,他和穆三姑依然會盡孝,絕不敢忘記爹孃和兩位哥哥的恩情。
至於兩位嫂子,他倒是沒提——他也很厭惡這兩個長舌婦,一個成天搬弄是非欺負他媳婦,一個眼睛滴溜溜的轉滿肚子的小算計心眼兒。
一開始的時候張老爺子大發脾氣宣佈絕不分家,誰再敢說一句不是一家人,看他不打斷誰的腿!
至於張子善去幫穆家女婿幹活,去便去了,不準再提。以後張子善也不準自己亂拿主意,遇事得說出來一家人商量。
張子善和穆三姑都暗自苦笑:商量?有的商量嗎……
聽到媳婦說起那可憐的侄女侄兒,連親爹都不幫一把,張子善想到自己,心下不忍,這纔去了,誰知又惹出這些事故來。
以往老頭子的話沒人敢不聽,不過這次不一樣,話頭既然已經說開,那是無論如何也得有個結果才行。
於是,張老太成天繃着臉跟張老頭鬧起了冷戰,兩個兒媳婦不敢說什麼,卻明顯更加變本加厲欺負穆三姑。
張子才、張子建對張子善的態度也疏離淡漠了不少。
最絕的是張老太了,真的不準穆三姑吃飯……
穆三姑老老實實的餓了一頓,覺得婆婆這下子氣也該消了吧。
誰知第二天還是不準吃。
不準吃飯,還要幹家務活,最殘忍的是還要在廚房做飯聞着那肉香菜香山藥香,穆三姑實在餓得受不了,偷偷藏了一截烤山藥。
誰知被劉氏逮了個正着,告到張老太那裡,張老太指桑罵槐、借題發揮,大罵翅膀長硬了,連她的話也不聽了……
張子善跪在張老爺子面前磕頭,眼眶發紅的求他同意分家。
張老爺子心裡明鏡似的,知道自己可以不同意,但以後就要家無寧日了。
大家心裡都有疙瘩,以後這日子還怎麼過?
張老爺子嘆了口氣,不得不點了頭。
張老太太他們似乎生怕老爺子反悔,當天分給了張子善兩口子一點簡單的東西,便把他們分了出去,讓他們住那小泥房裡暫住,另外在張家院子外、在村裡尋一塊地另建房子。
等張老爺子發現的時候,他們兩口子已經搬了進去。
張老爺子氣得肝疼,卻也無法再改變什麼,數落了兩個兒子一頓,又安慰了張子善一番,幫他在村長那說了聲,挑了個地方建房子。
然而村裡適合建房子的好地早已挑得差不多了,張老爺子和張子善左挑右挑,也只能在村子邊沿挑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