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當孃的,卻總要我的乖女兒照顧,幸好我這一手繡工,摸摸索索的,還能再撿起來,再者說,這也是說,我還不完全是個廢人,還能做個刺繡,能給我的乖女兒賺個小錢花。”徐氏溫溫柔柔的語氣,並不知道女兒已經看到了她雙手上那累累的傷痕。
“娘……你纔不是廢人!”顧寶瑛淚水再也忍不住地奔涌而出,一下撲到徐氏懷裡,兩隻小手,緊抱住她的腰身。
胸腔裡滿滿當當的,在這一刻,都塞滿了某種情緒。
她沒有想到徐氏那樣柔弱的一個嬌人兒,卻能爲了她做到這種程度,她無法用言語來訴說這種感動。
“這些日子,多虧劉嬸幫忙,我才能這麼快就繡出一件拿得出手的繡品,下次見着她,你再替我好好謝謝人家。”徐氏也伸出雙手抱住女兒,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頭髮,有些絮絮叨叨的柔聲道。
“嗯。”顧寶瑛腦袋埋在徐氏胸口,聲音悶悶的,點了點頭。
幸好今日,她並未對劉嬸說出一個字的難聽話來。
徐氏再是會好心辦壞事,她也真的一句苛責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總歸錯的不是徐氏,而是那居心叵測之人。
她就算要生氣,也該去找那些人算賬,決不能把氣撒在徐氏身上。
“娘,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眼睛的,你繡工那麼厲害,到時候便還是那個最美麗的江南第一繡娘。”顧寶瑛又是滿口堅定地說道。
她腦袋一拱一拱的,倒讓徐氏忽然想起來,女兒幾個月大的時候,將她抱在懷裡,若是困了,小腦袋就會在大人胸口一下下的蹭着,不哭也不鬧,說不出來的乖巧。
可從女兒上次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之後,她們母女之間,好像突然多了一層屏障,有了一種道不明的距離。
但此時,似乎這種距離被消除掉了。
這讓徐氏不禁笑了起來:“怎麼突然像小時候那樣撒起嬌來了?不是說自己長大了?”
她沒有在意那句要治好她眼睛的話。
瞎了就是瞎了,怎麼可能再治好?
“娘不是還說,我在娘面前,永遠都是小孩子嗎?”顧寶瑛卻果真撒嬌道。
“好好好,你永遠都是我的孩子。”徐氏愛憐的摸摸女兒的頭髮,這一刻母女之間許久沒有過的親暱,忽然也讓她有些釋懷。
這一兩年的遭遇,夫君離去對她的打擊,她在此時,都突然有些想開了,也有些想要放下了。
還有什麼,比當下還能這樣安安生生的抱着最親愛的女兒,更重要的?
如今心中唯一覺得遺憾的,就是再也不能看到自家女兒那張可愛的小臉,也不能看着她一點一點的長大,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娘子。
這片刻的脈脈溫情,也給了顧寶瑛許多啓發。
或許親情就是這樣的,需要包容一個人犯下的錯,耐心的等待她的轉變。
這一次的事,先要查清楚是誰在算計她,等事實擺在面前,徐氏自然會明白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這不需要她多說。
若自己能吃一次虧並想明白,比旁人說上一千遍,一萬遍,都來得有用。
顧寶瑛把這些事都壓在心底,那張雙面繡的蓮花帕子,也小心地珍藏,她一輩子都不會賣掉這張繡帕。
她也不再僅僅是將徐氏看做一種穿越而來所遇到的一個責任,而是認真的把她當做自己這一世的母親,發自內心的呵護對待起來。
……
……
錢氏事情辦得好好的,本以爲能夠順利拿到顧寶瑛的八字,將婚事給定下來了,可卻突然得到劉嬸的回絕,說顧寶瑛拒絕了這門婚事。
她當然不甘心,想拉着劉嬸再去找徐氏說說。
但劉嬸話卻說得很堅決,直說在顧家,如今是徐氏一切都聽得顧寶瑛的,根本做不了主,叫錢氏自己去找顧寶瑛說。
錢氏沒法,只得當天晚上,就跑到顧家來。
上次來,顧家還住在那個小破院裡,如今就搬到了這個原先楊氏住的院子裡,這院子,應當是這處老宅的主院,又大又寬敞的,可是讓她眼紅壞了,背地裡沒少罵徐氏母女都是狐狸精,勾的里正竟然將兩處院子,都給她一家住!
此時,她眼紅地推開院門,勾着脖子,往裡頭看。
大晚上的,徐氏眼瞎,堂屋並未點燈。
反倒是一邊的一間廂房,隱隱的有燈光透亮着。
她躡手躡腳的進了門,想偷摸溜進堂屋,找徐氏說話,可還沒能走上幾步,突然一道人影走了過來,一把抓住她!
“啊!”錢氏嚇的叫了一聲。
“原來是錢嬸子啊,你這大晚上的來我家,也不敲門,偷偷摸摸的就進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要偷東西呢。”顧寶瑛拉着她的手臂,夜色中盯着她,目光裡一片陰測測的冷笑。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就你家這一窮二白的,我都不稀罕來呢還偷東西?有啥可偷的你倒是說說!”錢氏一看是被顧寶瑛嚇唬到了,穩了穩膽子,當即就是語氣強橫的反駁道。
“既然不稀罕來,那就趕緊走吧!”顧寶瑛可不想跟她多說,擡手就要推着她離開。
“哎哎等一下!我來找你孃的!”錢氏沒想到一個小丫頭那麼大手勁兒,自己手臂被死死抓着,想掙扎,卻根本就掙不開。
“我娘睡了,不見人。你若是還想說那樁婚事,那我再說一次,我不嫁,不用再多說了!”
“爲啥不嫁?那家條件那麼好……”
“條件好咋不讓你女兒嫁過去?快走!再不走!我要拿棍子打人了!”顧寶瑛說着,還真就在門口撿起了一根木棍!
“好你個小浪蹄子!我不跟你說,我、我改天再來找你娘說!”錢氏一見那兒臂粗的棍子,怕了,一邊後退着,一邊惡狠狠地道。
“行啊!不過,你要是再敢踏進我家大門一下,我保證打斷你這條腿!不信的話,儘可以試試!”說着,顧寶瑛掄起手裡的棍子,就是往錢氏身上打了上去!
“哎你!小浪蹄子!你敢打我一下試試!看我不收拾你!哎唷!”錢氏嘴裡還說着狠話,卻不防備,顧寶瑛竟然真的就一棍子打了上去!
她痛得尖叫一聲。
這回不敢再說什麼,轉身就是飛快的溜走了。
見她走遠了,顧寶瑛纔是丟下手裡的棍子,冷哼一聲,拍拍手,也轉身又回了顧羨屋裡,準備給他鍼灸。
剛纔敲錢氏的那一下,她有成算,疼是疼的,但絕對不會出什麼事。
這厚臉皮居心叵測的婦人,若不認真教訓她一番,保準還敢再來在徐氏面前說道,今日捱了這一下打,必不敢再輕易過來了,屆時,她背後那個正主,必定要按捺不住的站出來!
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