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徹等人,終於用絆馬索把宋鐸絆倒,然後十幾個人撲了上去,把他壓得不能動彈,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放我走,鄧博!”宋鐸怒吼道,“你現在背叛我了嗎?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鄧博撩袍跪下,紅了眼圈道:“將軍,屬下一條命都是將軍的。姑娘不在了,屬下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但是眼下,我們更應該冷靜下,找出真正的作惡之人,給姑娘報仇。”
宋鐸看着他,目眥欲裂:“太子就是,你放開我!我要去殺了那畜生!”
若是知道今日,當初豁出性命,他也會不惜任何代價,早些殺了他。爲了顧采薇,哪怕是捅破天,他也在所不惜。
穆徹道:“不過是馬蹄印,能說明什麼?虧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大將軍!是,你殺了太子,一命抵一命,可是真正的兇手呢?你就任由他逍遙法外?你以爲,除了你,誰會對顧采薇的死上心,願意並且有能力替她報仇?”
宋鐸沉默了。
“我們去驛館裡從長計議。”穆徹道,親自伸手扯過被捆縛得基本動彈不得的宋鐸,跟他一起步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勸解着。
至於宋鐸聽沒聽進去,穆徹心裡一點兒底都沒有。
中午和晚上,宋鐸什麼飯都沒吃,望着他早生華髮,一臉絕望的樣子,穆徹有種莫名的感受,心裡默默道,此生不求封侯加爵,只希望一生一世,和所愛之人長廂廝守。
晚上的時候,小青帶來成郡王的傳信。
穆徹親自拿了信給他看,宋鐸臉上的表情才鬆動了些許。
信上說,成郡王正帶着宋承往這裡趕,可是宋承路上一直找宋鐸,心火太盛,加上一路奔波勞累,高燒不退,雖然已經讓太醫診治,卻仍然沒有多大起色。
穆徹趁機又道:“我來的時候,拂衣非要跟着來,她現在不知內情,對我特別眷戀。每日會學着內子的模樣,回家時候幫我遞熱巾子,比我自己的兩個小子都貼心得多。伯涵,這麼乖巧的女兒,你不想要了麼?”
說完這話,穆徹心裡滋味莫名。現在說出要把拂衣還給他的話,就好象有人生生從他心上剜了一塊肉下來。可是,現在只有孩子,纔是能讓宋鐸冷靜下來,有活下去的鬥志。
宋鐸沒有作聲,倒頭躺在牀上,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穆徹也不敢走,在驛館裡陪了他兩天,第三天成郡王才帶着宋承匆匆而來。
宋承瘦得一張本來白嫩的小臉上,只剩下兩隻烏黑的大眼睛格外顯眼,他看到宋鐸,撲到他懷裡便哭。
宋鐸剛被穆徹下令鬆開,胳膊還是麻的,抱着兒子,亦留下滾滾熱淚——這是他和顧采薇傾注了多少心血和愛意的孩子啊。
“爹,承兒以爲你丟了。”宋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說一邊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小小的瘦弱的身體緊緊靠着宋鐸,兩隻小手緊緊攥着他的衣襟,彷彿一鬆開他就消失了一般,淚水潤溼了他的衣襟,宋鐸不由悲從中來,彷彿要把兒子裝到身體裡一般緊緊箍着他,哽咽着道:“承兒……”
穆徹被父子倆哭得無比心酸,收到傳書的沈洛湛也趕了來——他本來是去塞外採藥去了,剛剛聽到顧采薇身死的晴天霹靂,他立刻要往邊城而去,卻又接到穆徹的傳書,讓他到潼關。
沈洛湛和宋鐸見面的悲痛自不必說,他給宋承診治,開了藥,宋承的病情好了許多。
“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她。”
驛館的院子中,月光悽慘,對面想坐,宋鐸對沈洛湛道。
望着宋鐸現在幾乎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沈洛湛責備的話哪裡說得出來,只不敢置信一再道:“我不信,憫敏就這般去了。難道她穿越時空來一場,只爲了留下無數牽掛嗎?了塵方丈說,她命格清貴,此生波瀾無數,卻都能全身而退,爲什麼?爲什麼?”
本來目光沒有任何焦點的宋鐸,聽到他這一番話,忽然覺得有什麼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卻怎麼都沒有抓住。
“你別去殺太子了,承兒還需要你。”沈洛湛道,“而且我總覺得,憫敏沒有離開我。”
宋鐸喃喃道:“我也覺得她就在我身邊,可是我找不到她了。,”他突然激動起來,大力抓住沈洛湛石桌上的手,“憫敏說過,上一世,她是因爲被人砸了,所以纔到了大靖朝。你說,會不會她這次遭了意外,又去了什麼地方,在那裡等着我去找他?”
“會的。”
回答他的,是不知道何時出來,負手而立的成郡王。
他聽到兩人的對話,並不覺得多麼驚世駭俗。反而覺得關於顧采薇身上的許多謎團都可以解開——爲什麼她前後差異如此之大,爲什麼沈洛湛也是,爲什麼她和沈洛湛兄妹相稱,這一切,她的奇遇都可以解釋。
成郡王沒有絲毫害怕,反而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欣喜,覺得她那樣好的人,老天既然給了她一次其奇遇,那肯定會給她第二次。
宋鐸終於想起來自己剛纔錯過的細節,他猛地站起身來道:“穆徹,我要找穆徹。”
站在驛館樓上,一直不放心盯着他動靜都穆徹聞言沉聲道:“我在這裡。”
說着,他翻過欄杆,一躍而下,衣袂分飛,動作說不出的利落。
宋鐸激動地上前,和他面對面道:“當初我去遼東的時候,你夫人就勸采薇不准她去,又跟她說雖然會有很多波折,但是一定能夠轉危爲安,讓她一定相信和堅持……”
穆徹臉上露出一抹茫然:“我怎麼不知?”
宋鐸想起顧采薇說過,顧筠薇也是有兩世經歷之人。從前他不以爲意,現在卻覺得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道:“快,快去邊城,說不得你夫人知道。”
穆徹望着近乎癲狂的他,皺眉道:“你冷靜些。她能知道些什麼!”
平心而論,穆徹也覺得顧筠薇有些“未卜先知”的異能,但是並不願意宋鐸把這唯一希望寄託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