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這一陣子,便已經是午時末了,顧承勇乾脆就留關正山等人在家裡吃中午飯。馮氏跟顧承勇多少年的夫妻了,倆人的默契非同一般,剛剛馮氏就領着春花青萍幾個去做飯了。正好這時卸完車,那邊飯菜也好了,衆人就留下來,一起吃了頓飯。
“二哥,那我們就先走了啊,離家一個半月了,也實在是想的慌。”吃過中午飯,顧承勇給衆人發了工錢,然後關正山就迫不及待的要離開了。
“行,快回家去吧,這麼長時間沒回來,家裡也都惦記的慌。中秋的時候,秀雲就一直唸叨,說是你還從來沒離家這麼長的時間呢。”顧承勇笑笑,也沒有強留人家,直接就讓大傢伙都走了。
留給呂家的那一車糧食也沒卸車,顧承勇跟車伕說好了,讓那人直接幫着給送到了縣城去。這邊顧承勇打發了文修跟車,一路送到縣城。
等着一衆車伕都走了,顧承勇這邊,又領着兒子侄子等人,開始往倉庫和地窖裡搬糧食。這麼多的糧食可不能都放在外頭,萬一下雨,那可就不是小事兒呢。
顧家當初蓋房子的時候,就在後院下面建了地窖。這地窖裡頭十分寬敞,又專門弄了管子通着外頭,很是通風乾燥。糧食全都放在了木頭架子上頭,離地一尺多高,也不怕受潮發黴。
忙忙活活的又是一下午,纔算是把糧食全都歸攏好了。看着滿滿一地窖,再加上後院兩倉房的糧食,衆人的臉上心裡,都是美的不行。有了這些糧食,不管明年是個什麼樣子,他們也都不用害怕了。
大傢伙忙活了這大半天,顧承勇當然不會讓衆人走的,於是就留着大傢伙在這邊吃晚飯。吃過了晚飯,衆人紛紛告辭,紹遠也要回家去了。
嬌顏送紹遠到了門外,“回去不許瞎亂想了啊,我可不許你去從什麼軍。你要是真的不甘心就在這個村子裡,倒是不如想辦法從師父研究的這些藥入手。師父的這些藥效果都非常不錯,你不妨想一想,能不能把這個當成一個契機,看看有沒有別的可能,明白了麼?”嬌顏怕紹遠還是想不開,於是就這樣叮囑他。
紹遠聞言,眼睛一亮,“對啊,我怎麼就沒想過呢。顏兒,我懂了,這件事我會好好琢磨琢磨的。”紹遠心裡豁然開朗,整個人也變得有精神起來,“我走了啊,你好好休息,今天也把你給累的不輕呢,晚上早點兒睡。”他還不忘了叮囑嬌顏。
“好了,快走吧,再不走,就大半夜了呢,咋地?你想留在我家?”嬌顏取笑道。
紹遠朝着嬌顏擺擺手,有些不捨的看了看嬌顏,然後便轉身離開了。嬌顏看着紹遠走的遠了,這才轉身,進院子回去休息。
紹遠一個人走在路上,腦子裡想着剛剛嬌顏的話,他覺得嬌顏的這個想法確實不錯。假如,苗家的藥,能夠進入京城,一定會引起不小的反響。紹遠有這個信心,他們家的藥,絕對會吸引無數人的。這樣,是不是他就可以大展拳腳,有所作爲了呢?
紹遠越想,就越是覺得這條路不錯,“這個顏兒,還真是滿腦子的鬼點子呢。”紹遠心情大好,一邊走一邊笑道。
“秦紹遠,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驀地,身後有人喊紹遠。
紹遠不用回頭,都知道身後的人是誰,“文韜,你找我有事麼?”紹遠轉身,回頭看向夜色裡走來的那個男孩。
“今天上午,你和嬌顏的話,我都聽見了。當時我是想去找嬌顏,問問文平回來拿錢是怎麼回事。沒想到剛走到那邊窗下,就聽見了你們倆的談話。”文韜看着紹遠,眼中帶着幾許不滿和諷刺的味道。
“秦紹遠,你自己說說,你能給嬌顏什麼?你這樣文不成武不就的,就靠着你母親的醫術過日子,這樣的你,能給嬌顏一個什麼樣的未來?嬌顏那樣的女孩子,她值得擁有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她天生就該是做人上人的,這些,你能給她麼?”
“作爲一個男人,你不能給嬌顏一個美好的未來,你沒法成爲嬌顏最強有力的依靠。你這樣,憑什麼去喜歡嬌顏,憑什麼讓嬌顏嫁給你?就憑着,你成天無所事事能夠陪在嬌顏的身邊麼?秦紹遠,你太讓人看不起了。”文韜心中帶着怒火,所以說話也是十分的不客氣。
紹遠挑眉,這個顧文韜還真是嘴夠毒的啊,字字句句都戳着自己的心窩子。不過,他難道以爲,這樣就可以讓自己退縮了麼?他想的也太簡單了些吧?“顧文韜?不對,林宏韜,你在顧家六年,可你的骨子裡,還是林宏韜。你以爲你是什麼人?你憑什麼來教訓我?”
“就憑你是個秀才,你就有資格說我了麼?呵呵,一個秀才真的很了不起?你信不信,如果我願意,明年開春,我也可以去考縣試,到明年秋天,我一樣也會是個秀才?”紹遠看着文韜,一臉不屑的神情。
這個倒也不是紹遠吹牛,雖然他並沒有去過學堂,但是苗素問的學問非常好,說句實在話,不亞於一些有名的大儒。有苗素問這樣的母親教導着,其實紹遠的學問並沒有衆人以爲的那樣糟糕。紹遠曾經看過文韜他們的功課,也看過文韜他們考秀才時的卷子等。紹遠曾經試着答過那個卷子,然後苗素問看過,說是紹遠其實也能考上秀才的。
不過那時候紹遠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他的志向不在於走科舉,也不喜歡這些死板教條的東西,所以根本也就沒有表露出來。不過今天面對這咄咄逼人的文韜,紹遠心裡也是有些惱火的,當下便輕笑道。
“吹牛誰不會啊?秦紹遠,你若是真的有本事,你明年就去考個試試啊。耍嘴皮子,誰不會?”文韜卻是不相信,翻了個白眼道。
“林宏韜,我秦紹遠如何,跟你並沒有關係,我也不需要向你證明一些什麼。你自己弄明白你自己要的是什麼就好了。你最好弄清楚一件事,你是以什麼身份跟我說這些話?是顧文韜,還是林宏韜?”
“你若是顧文韜,那你就是顧家的兒子,你就是嬌顏的哥哥,那好,我聽你的。可是,你就得斷了那些不該有的念想,老老實實的做嬌顏的哥哥。”紹遠卻是根本不在意文韜什麼態度,他看着文韜,似笑非笑的說道。“別忘了,你可是已經入了顧家的族譜,已經算是正經的顧氏子孫了。”
“假如,你以林宏韜的身份來跟我說話,那你自己就更應該擺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是誰?你不過是一個顧家收養的孩子,你現在連你爹孃在哪裡都不知道,你連他們究竟過得如何都不清楚。現在的你,不該是發憤圖強,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然後去救出來你的爹孃麼?這樣揹負着救回爹孃重擔的你,現在談感情,合適麼?”
文韜的身世,其實是瞞不住紹遠的。雖然顧家人並沒有特意的跟紹遠說過,但是以紹遠的聰明,又如何能猜不到事情背後的真相?這個時候,紹遠纔不管文韜傷心不傷心呢,便直接點明瞭一切。
不得不說,最瞭解你的那個人,永遠都是你的敵人。這兩個從第一次見面就不對付的兩個人,他們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對立。而他們都清楚,什麼是對方的軟肋,怎麼樣的攻擊,纔會正中對方最脆弱的地方。
文韜指責紹遠的,無疑就是紹遠現在心裡最沒底的地方,而紹遠也是毫不示弱,直接就把文韜目前面臨的境況點了出來。
文韜已經入了顧家的族譜,他跟嬌顏,就是親兄妹。只要他還是顧文韜一天,他就不能有別的念頭,他就不可能跟嬌顏有結果。但是,假如文韜不做顧家的兒子,恢復他林宏韜的身份,那麼他首先要面對的,就是他的身世,他的爹孃。難道文韜能夠不管爹孃的死活,任由父母在西北吃苦受罪,自己卻能在這邊跟嬌顏談情說愛麼?
紹遠的話,讓文韜心中一痛,是啊,他要以什麼樣的身份來面對嬌顏?這的確是個問題。不過,這是他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對面的人來管,“秦紹遠,我的事情,還不用你來操心。明年,我會去參加秋闈,只要我考中的舉人,我就會跟爹孃說清楚。我要做回林宏韜,我要想辦法爲我的爹孃平反,我也要娶嬌顏爲妻。”
“秦紹遠,我至少還有個努力的目標,你呢?你要做什麼?難道你就要這麼渾渾噩噩的過日子?難道你要讓嬌顏,陪你在這個小山村裡過一輩子?嬌顏那樣的女孩子,你難道就捨得她這樣平平淡淡的在這個小山村裡度過她的一生麼?她應該過得風風光光,她應該受別人的仰慕,而不是像現在,做一個醫者。”
“秦紹遠,如果你爲了嬌顏好,就應該離開她,或者是自己去努力。而不是早早地就引着嬌顏對你動心,以致於錯過了對她來說,更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