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場春雨過後，今晨推開門，頓覺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彷彿將一冬的蕭索全都盪滌了一樣。
蓮子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出去。
蘇可言早就上早朝去了，此時還沒有回來。最近爲着暖棚的事，她可算是耗盡了心力，覺得自己簡直就要堅持不住了一樣。
今兒早上，本來還是和往常一樣，打算早早起來給蘇可言準備早飯，但是蘇可言見她這副睡眼惺忪的樣子，眼底還有一片濃濃的青黑，心裡早已心疼得緊，說什麼也不讓她起來。只自己在丫頭的伺候下，胡亂吃了幾口飯，便去上朝去了。
他走了之後，蓮子很快又睡着了，一直睡到辰時正，這才醒了過來。
“奶奶，廚房裡還留着飯呢，您想吃點什麼？”忍冬見她出了屋，走過來問道。
“有什麼就吃什麼吧。”蓮子隨口說道，最近家裡地裡的兩頭忙，有好東西也多半是吃不下去的。
忍冬答應一聲走了出去，不多時，便提着一個描花木食盒進來了，從裡面拿出一碗荷葉清粥，幾份爽口小菜，並一小盤水晶蒸餃。
蓮子吃了幾口，越發覺得沒胃口。
隨着天氣轉暖，暖棚那邊的情況也變得越來越糟糕。
小劉哥家地裡的蔬菜，如今已經收穫了，在她的竭力保護下，雖然也有損失，但卻不至於血本無歸。然而要是將人力也計算其中的話，只怕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種的早的還好說，那些種的晚的，收穫全無，是可以預見的。
因此，蓮子便勸他們，趁着蟲害還輕的時候，不要心疼還沒長成的蔬菜，只管拔下來，或是賣，或是自己吃。雖然這樣是在自斷財路，但是比起之後，只怕這還是最好的方法。
“讓人套車吧，我要出去。”蓮子只吃了幾口清粥便不再吃了，用帕子擦了擦嘴，向忍冬說道。
“奴婢這就去。”忍冬回道，先是讓小丫頭收拾了桌子，隨後纔去。
蓮子進內室換好了出門的衣裳，半夏又特意給她拿了一件厚衣裳。
這二月的天氣，雖然已經開始草長鶯飛了，但是早上晚上的，還是有些清寒。
“走吧。”蓮子見忍冬回來了，說道。
但是誰料，忍冬卻突然道：“奶奶，李夫人和李小姐來了。”
“她們咋來了？”蓮子有些不悅地問道。
“奴婢剛吩咐了車伕套好車，正要走，卻突然被二門上的小廝叫住了，說是李夫人和李小姐來了，讓奴婢快來通知奶奶。”忍冬又說道。
蓮子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去廳裡吧。”
雖然不喜歡，但是既然來了，總歸是要好好地招待。
雖然算不得生了，但是蓮子自認爲，和李家的關係遠遠沒有好到這般。自從李夫人第一次來拜訪之後，又來過兩趟，每次都是和蓮子略坐坐，說說話兒就走了，這回竟然還帶着李淑萱一起來了，她們不是不太和氣的嗎？
蓮子心裡想着這些事兒，李夫人和李淑萱便被帶到了蓮子家的廳堂。
三人互相見了禮，便各自坐了。
“呦，姐姐最近是怎麼了？”李夫人驚奇問道，見蓮子比上回見的時候，消瘦了不少，人也顯得有些憔悴。
蓮子微微一笑，說道：“最近事兒多，忙的轉不開身。”
“那我們來了，可不是打擾了姐姐？”李夫人又笑道。
“沒事兒”，蓮子回道，“妹妹和小姐能過來啊，正好讓我忙裡偷閒一下。”
雖然她極不喜歡這些官夫人之間的客套，但是身在其中，又不得不這樣。
一直在一旁不怎麼說話的李淑蘭笑道：“春天來了，按說該正是心裡舒坦了纔是，夫人這竟然還越發勞累了。”
蓮子和李夫人都笑了起來，但是誰都沒有接話。
“聽說最近姐姐經常出城去？”李夫人又問道。
蓮子也不避諱，她本就出身農家，常和村人混在一起，在這京城貴婦圈中，早已經傳遍了。
“是啊，就是這事兒忙的呢。”蓮子說道。
“夫人又不用種地的，忙的什麼啊？”李淑萱笑道。
說起這事兒，蓮子心裡的惋惜倒是真正的，也不用刻意對她們隱瞞什麼。
“不知道你們聽說了沒有，自從去年秋上開始，京城邊上的農戶，開始搭暖棚種蔬菜了。”蓮子說道。
李夫人點了點頭，說道：“是啊，這事兒我也有所耳聞，聽說那棚子搭的一片一片的，裡面全種上了菜，我本來想去看看的，但是奈何我母親不許出門。”
她爲姑娘的時候，就聽說了這暖棚的事兒，而且還在冬天的時候就吃上了夏天的蔬菜，可是她家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聽說那還是專門貢給皇室吃的。
“是啊，我也見過了呢。”李淑萱接道。
她出身西北，那邊的民風相比於這邊，要開放彪悍的多，到了這裡之後，李墨也沒有怎麼拘束着她，因此對於這新奇的事情，自然會去看看。
“是出了什麼事了嗎？”李淑萱問道。
蓮子面帶憂色的點了點頭，將京城暖棚的遭遇和她們說了。
“真是沒想到啊，同樣的東西，在不同的地方，竟然會有這樣相去甚遠的效果。”李夫人嘆息一聲，“也不知道那最先用暖棚種菜的人，是怎麼想出來的。”
李夫人說着，突然又道：“那怎麼就不請那第一個種的人來問問呢？興許還能找到治的法子。”
蓮子點頭，說道：“找了，但是這是因爲氣候不合適，那人也是沒有辦法的。”
李夫人點頭稱是，又繼續道：“既然這樣的話，就不如不種了。”
“是啊，但是這說不種就不種的，咱們說了可不算話，得皇上下令才行。”
但是奈何，徐先生之前就向皇帝進言說了，只是他不聽。
不過料想如今這般情況，他該是也知道了吧。
“那夫人去那邊是做什麼？”李淑萱心直口快地問道。
她作爲深宅大院裡的婦人，這種事情，幹她何事？
蓮子笑道：“你們也都知道，我本就出身農家，對於這農事，倒是還有一些瞭解，實在是看不得京中的百姓遭罪，於是就過去看看，幫幫忙。”
她話音落，便被李夫人讚道：“姐姐真是菩薩心腸。”
“是呢，想必這暖棚，是不適合在京城弄的，就好像我家鄉的胡楊，在這裡就長不起來。”
她說這話，李夫人面上有些不悅。
她如今都已經是李墨的義女了，跟着他們吃住在京城，全府上下的人也都把她當正兒八經的小姐對待，她此時竟然還說起她的家鄉，就好像她從來都沒有將這裡當成是自己的家一樣，由不得她不生氣。
但是李淑萱卻像是毫無知覺一樣，說起自己的家鄉，興致更是高了。
“如果夫人去過我家鄉的話，一定會喜歡那裡的。”李淑萱繼續說道。
“我們那裡有沙漠，有胡楊，有草原，還有雪山呢。”
她滔滔不絕地說着她家鄉的事兒，蓮子早已看出了李夫人面上的不悅，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在李淑萱問起的時候，出於客套地答上一句：“是嗎？”
“夫人，要是有機會的話，你可一定要去我的家鄉看一看，那可就好了。我們那裡啊，還有很多這邊沒有的美味吃食……”李淑萱又開始說了起來。
“蘇大人上朝去了還沒有回來是吧？”李夫人突然開口打斷。
蓮子點頭，道：“是呢，不過這時候，也該回來了，妹妹找他有事兒嗎？”
李夫人一聲輕笑，道：“我能有什麼事兒啊？就是問一問。”
不過說起這事兒，她心中還真是有點事。
“姐姐啊，蘇大人學識這麼好，以後我那兄弟啊，可得讓蘇大人好好地教導教導。”
“妹妹說的這是哪裡話？先別說夫人的兄弟本就是個人才，再說了，我家大人的學識比起我義父，那可是差遠了。”蓮子謙虛說道。
李夫人孃家只有一個胞弟，全家人都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她家是做生意的，本想把家裡的生意傳給他，但是這孩子竟然不喜經商，偏偏只對讀書感興趣。
她孃家的人不捨得放棄這些年打下的家業，並且讀書入仕固然可貴，但是真正成功的，又有幾個？
後來李夫人嫁入官家，她孃家的人這纔想通了，倒不如藉着這層關係，由着他去了，也算是給家裡爭光了。
“徐先生愛出油遊，一年中有大半年是不在京裡的，少不得還是得讓他跟着蘇大人學點東西啊。”李夫人又說道。
一說起蘇可言，李淑萱不再說話了，雖然不說話，但是她卻在一邊認真地聽着。
蓮子正想再說幾句推辭的話，但是誰料剛要說，卻突然見半夏走了進來，向她說道：“奶奶，李大人府上來人傳話，說是讓李夫人和小姐趕快回去。”
李夫人和李淑蘭心裡皆是一沉，這麼着急地讓她們回去，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於是，李夫人便和李淑蘭告辭了，蓮子也不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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