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青山之後,玉軒將我帶入了盜門的藏書閣,他說我有絕世之藝,可卻無鑑寶之能,需在此閱盡九重天的各種天才地寶。
說白點,他嫌我沒文化,讓我多讀書。
其實,玉軒的建議很不錯,我之前尋找寶貝全靠戒尺,可如今戒尺已經上交,我的確對鑑賞這一門兩眼摸瞎,可我大字也不識一個,這偌大的藏書閣對我而言,如同空手入寶山,所以我陷入了一個很尷尬的境地。
玉軒也看出了我的難處,隨手召來了一個掃地的老頭,讓他教我識字。
“這是王管家,與你師傅其實是舊相識,讓他教你識字其實也不差。”玉軒囑咐了一句,便轉身離開。
我看着王管家,他沒看我。
我看着他,喊了一句王叔。
他撿起地上的笤帚,慢悠悠的塞進了我手上,輕聲道,“你來了,這座山頭就歸你了。”
我大驚,心道居然送我這麼大的地盤。
我舉目看向這座山頭,幾座大殿屹立在那,巍峨而肅穆,心下激動至極。
“王叔,我—”我有些手足無措的回過頭,看着他說道,“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初入盜門,就收到這麼大的禮物,我有點慌。
王叔瞥了我一眼,嘴角扯起一絲笑意,“你師父蠢,你也是個蠢的。”他向前幾步,走向不遠處大殿的柱子,隨地坐下,“我是說,這座山頭以後打掃的活都歸你了,早上起來掃一遍,晚上一遍,從南到北,次序不能亂。”
我:“.”
——
拿着王叔的笤帚,我老老實實的在這山頭掃了三年的地。
盜門上下的弟子見我都要嗤笑兩句,無非說我傻,說我蠢,說我空有一番手藝卻落得如此境地真是可憐。
之類的話越來越多。
一開始還能忍,後來見着每個人鮮衣怒馬的光鮮樣子,我心底不知何時也多了幾分怨氣,這怨氣越積越深,直到某天,看着王叔又在柱子旁邊打瞌睡,我憤怒的扔開了笤帚,衝上去揪着他的衣領說道,“你是不是耍我?我也是正經的盜門弟子,我的修爲手藝不比任何人差,憑什麼我要在這裡當個臭掃地的!憑什麼?”
我瞪着他常年睜不開的迷糊雙眼,心下氣急,猛地將他一推,轉身便離去。
“這性子,還是練得不夠。”
王叔身體被我推搡的紋絲不動,如一座嵌入地下的巨石一般,他隨意的伸出手,手指翻飛,將我周身大穴全部封了。
我只能幹瞪着眼,看着他這般厲害動作,我顏淵自負盜門無雙,出手的速度也是常人莫急,可如今卻連王叔的一招也敵不過。
“一塊上好的材料,需要精雕細琢,以爲跟着玉明學了幾十年的手藝就覺得天下無敵了?”
他將我帶進了藏書閣,這也是進入盜門之後的第一次進入這裡。
滿目的琳琅書籍擺在我面前,眼睛看的快要花了,王叔嗤笑一聲,將我帶到了第二層樓。
“當一個盜,讀什麼書?我們老祖宗已經將手藝傳下來了,你只需要瞭解這天下萬物的由來即可,至於寶貝,端看你是怎麼看的,若眼皮子淺,將那些銀白之物看的重要,便只能是小毛賊,若是真有大胸襟,你看的便是院子幾朵花,也覺得是世間最美好之物,盜門三不偷,這最後一不偷,便是讓你意識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些無價之寶,等着我們去鑑賞。”
他說了這麼多,其實我一句也沒聽懂。
我脾氣還沒消去,見着他賣弄這些學問,便學着盜門弟子嘲笑我的表情笑他,道,“你一個掃地的,懂什麼?”
王叔並不氣惱,他輕笑,說道,“是啊,一個臭掃地的罷了。”
他伸出手,只有九根手指。
九根手指隨手在書架上一摸,一本厚古書便被他抽了出來。
“將這本書背下來,你就可以下山歷練了。”
我接過書,隨意翻開,上面都是一些手繪之圖,可就是這些圖,詳細的介紹了三族之內的寶物,有一些甚至我聽都沒聽過。
這書給了我很大的興趣,畫的圖比那些難纏的文字更加令我心悅。
我擡起頭,看着王叔,將心底的怨氣壓了下來,低聲道了句對不起,無論如何,他與我師傅是舊交,我一刻鐘之前那麼吼他,確實不對。
更何況,他將這邊書送給了我。
我顏淵一向有恩必報,這種對着恩人罵街的事情我決計是做不出來的
。
王叔看了我一眼,出聲道,“別想多,我只是老了,不想再掃地了,這座山頭,以後仍舊是你的!”
我點了點頭,說了句沒問題。
只要還有的學,只要沒有繼續浪費時間,我願意在這裡繼續當一個無名無姓的小卒子。
時間荏苒而過,山中不知歲月,那本書被我參的通透,在最後一頁紙上,有一幅連環畫,如果按照文字翻譯,應該是這麼一段話:
“昔,盜拓顏淵於天穹盡頭盜取天指,罪大惡極,三聖憤怒將其鎮壓於——”
於什麼?
我看着這被撕了一半的畫,心底就跟個爪子在撓一樣,癢癢的不得了,盜拓顏淵,那個和我同名同姓的聖人,盜門的老祖宗,到底被鎮壓在哪兒了!
一時間,我對於天穹盡頭這地方產生了巨大的好奇心,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去那裡一趟!
王叔給我的書讀完了,用了十年時間。
這一年,是秋天,也是我與玉軒的第二次見面,他來找我,說道,“王叔病了,需要一至寶,才能救他於危難之中。”
是的,我已經好幾年沒看見王叔了。
原來他病了,我自責至極,暗道這事自己竟然不知道!
“王叔現在怎麼樣了,我想見他一面!”
“你見他也沒用,氣若游絲,不如不見。”
“那他需要什麼?”
“人族青城至寶!”
我與他對視,心下隱約有些疑惑,王叔真的病了嗎?
難道是這人騙我下山偷東西?
可是,我已經是盜門中人了,他以門主身份隨便下了命令不就行了?爲何還要私下來和我講這件事?
後來,我才明白,這人怕墮了盜門門主的面子,畢竟論起身份來,我比他更加的名正言順,誰願意承認自己的盜藝不如別人?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下山了。
我偷偷去看了王叔一眼,他皮包骨頭,好似是活不長了,鼻子一酸,我進了屋子,跪在他面前,輕聲道,“你算我半個師傅,這一去山長水遠,我若是能奪取至寶,也便不枉你們的教導之恩!”
下了山,我直接去往青城。
可是,這一去,似乎再無歸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