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不敢讓自己誰死了,深怕一醒來,飛機已經落地了。
醒來後,她就看了下時間,還好,只睡了兩個小時。
那邊的歐葉還在睡,她直起身,將毯子疊好,又看向一邊的赫連晟,發現他竟然還保持着之前的姿勢,好像亙古的雕像,巋然不動,心中其實佩服不已。
“醒了?”秦霜走到他身邊,赫連晟便擡起頭,指着面前的小桌板說,“我讓人給你準備了點吃的,正好,吃了吧。”
每一步,他都佈置的如此妥當,不用她說,他就已經知道她需要什麼了,這種感覺,可以稱之爲體貼,也可以稱之爲——恐怖。
好像自己的一舉一動,完全在他人的掌控之下。
按部就班吃完東西,秦霜終於有時間,可以跟赫連晟好好聊一聊。
她擡起頭,平靜看着赫連晟:“赫連先生,我想問下,你爲什麼要娶我。”
赫連晟微微一笑:“因爲你長得很美麗,很有才華,我喜歡聰明美麗有氣質的女孩。”
“在您的身邊,又怎麼會缺少比我美麗有才華的女子,您若喜歡,什麼樣的女孩找不到呢,我雖然知道自己長得不算醜,可也清楚自己幾斤幾兩,這樣的理由,並不足以說服我。”
“我要娶你難道還需要理由說服你嗎?因爲愛,不可以?”
“可是你撒謊了,”秦霜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認真的說,“在你的眼裡,我看不到任何一絲所謂愛情的痕跡,你說愛,可你心裡沒有愛。”
這麼說,幾乎就是在挑戰赫連晟的底線了,秦霜沒有見識過他真正發怒的樣子,但,他眼底的那一絲淡淡的嘲諷,也絕不是開玩笑的。
秦霜太不自量力了,此刻才明白,在他面前,她渺小的就是以卵擊石。但她咬了咬脣,還是繼續說道:“我知道,您只是把我當成了手裡的一個妻子,或者說,只是替身吧。”
就在說到替身兩個字的時候,秦霜看到赫連晟眼中的暗芒,一閃而逝。
她越發如履薄冰:“我想說的是,不管您把我當成了誰的替身,我也可以和您結婚,但我只有唯一一個條件。”
“你覺得你還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
當然沒有,可,總歸是要試一試的。
“您也不希望娶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妻子是不是。”
赫連晟聞言,深深看了秦霜一眼,雙腿交換了一下姿勢,涼薄的脣角也微微一勾:“這麼說,你是吃準了我會答應了。”
“我不確定,但我想試一試。”
靜默兩秒之後,赫連晟對她說:“說說看,你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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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降落在倫敦機場,意味着這次半個月的旅程,結束了。
大衛先生的畫,她也完成的差不多了,回去後,稍加修飾,她就派人送到了傅斯年那裡,剩下的事情,再不會與她有關。
這幅畫她不知道大衛先生會不會滿意,但她自己是很滿意的,可以說用了全部的感情,也許技巧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如果重來一次,她肯定是找不回之前的感覺了。
所以不管結果如何,也只能這樣了。
一切,看似也在這裡劃上了句點。
歐葉敲了門進來,看到秦霜坐在那裡發呆,立刻伸手矇住了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誰。”
秦霜回過神,一邊說一邊拉下歐葉的手:“歐葉,你幾歲了啊,還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你人還沒到呢,你身上那濃郁的香水味就到了知不知道,你說你香水不要錢是不是,這麼個噴法,啊——阿嚏——”
歐葉還沒像她介紹這款新出的香水呢,秦霜就不客氣的打了個噴嚏,讓歐葉的心,立刻碎了好幾瓣兒:“寶貝兒,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知不知道這款香水現在有多流行,你到底懂不懂時尚啊。”
摸了摸自己發癢的鼻子,秦霜點頭:“我不懂時尚,我是鄉下土妹子,你別介意啊。”
歐葉翹着蘭花指,差點兒忘了這事,也沒時間跟秦霜計較了,便對她說:“剛剛,赫連先生已經派人把禮服都送來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好多好漂亮啊,霜霜,你一定會成爲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啊。”
幸福——
再美麗的華服,也賦予不了幸福的含義,秦霜顯得意興闌珊:“不看了,放着吧。”
“哎呀,寶貝兒,你說你怎麼能那麼淡定呢,你到底知不知道外面多少人在關注着你啊,天啊。”
秦霜聞言,接口:“你是不是想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歐葉雖然沒有明說,但那意思,是顯而易見的,顯然再說,秦霜太不識好歹。
秦霜只笑了一下,也沒有再說什麼,就去了畫室。
***
全歐洲最富盛名最奢華的頂級畫廊內,氣氛顯得有些僵硬。
傅斯年看到人來了,纔想起桌上有份燙金的請柬沒有收好,所以立刻伸手,想把請柬放起來,但爲時已晚,慕夜白還是看到了。
傅斯年的表情就顯得有些豐富了,遮遮掩掩也不是辦法,所以他乾笑着,又把請柬放了回去:“赫連晟派人送來的,我這不沒打算去嘛。”
慕夜白幽冷的視線掃過傅斯年,冷冷一語:“不用藏了,我也收到了。”
……傅斯年靜默了兩秒鐘,問道:“收到前妻的結婚請柬,感覺如何。”
慕夜白眼神凌厲如刀鋒,傅斯年摸了下鼻子,笑道:“開個玩笑而已,別那麼認真,坐吧坐吧,別板着臉嘛,大不了你也找個人結個婚,趕在他們前頭。”
慕夜白沒說話,到他酒櫃裡,開了瓶紅酒。
“哎,那可是我的珍藏,我擺着看看都沒捨得喝——”
然而慕夜白哪裡管這個,開了之後就直接仰脖喝。
傅斯年實在看不下去,上前就把瓶子搶了:“我告訴你啊,你要這麼喝死秦霜也回不來,問題是你和她單獨在一起那麼長時間,你都沒有找到機會跟她解釋。”
“解釋了。”
“那……”很顯然,是秦霜沒有接受慕夜白的解釋,“你要是把你大嫂的事情告訴她——怎麼說她們都是母女啊,如果她知道你是爲了她好,真的是逼不得已,不就原諒你了。”
這是一種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說破了,反而會成爲他們之間更大的阻礙。
“哎,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不就是這麼點屁大的事情,就喝酒喝成這樣,有意思嘛你,真是的,振作點。”傅斯年奪走了他的酒瓶,“每次一出事就來浪費我的好酒,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可對方是赫連晟啊,赫連晟你知不知道,我都要給幾分面子的。”
赫連晟發出了結婚請柬,幾乎整個歐洲上流社會最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收到了,這樣的轟動,是斷然不可能就此中斷的,秦霜嫁給他,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咳咳,咳咳。”慕夜白連聲咳嗽起來,傅斯年搖頭,“苦肉計都不頂用了,看來秦霜這一次是真的鐵了心,如果不是赫連晟自己提出解除婚約,這婚禮,是沒辦法停止的。”
因此要阻止這場婚禮的難度,可想而知。
傅斯年勸慕夜白:“你還是先幫大衛先生完成下最後的心願吧,我怕他也是時日無多。”
**
婚禮如期舉行。
在最奢華最浪漫歐洲古堡內,秦霜身披十位最頂級婚紗禮服裁縫師傅手工縫製的婚紗,踏上紅毯。
這一場婚禮,世界矚目。
一旦禮成,赫連晟會成爲全世界最富有最神秘家族的掌權者,而秦霜,就是他的妻子,也可以說是真正的飛上枝頭變鳳凰,一時風頭無兩。
婚禮場外,戒備森嚴,層層守衛,一隻蒼蠅都不可能飛進來。
花童在前面一路撒播着玫瑰花瓣,兩邊坐滿了賓客,每一個,都是位高權重,有頭有臉。
歐雲雪和歐卓文兄妹兩也是座上賓。
秦霜跟在花童後面,卻是目不斜視,看着面前站在神壇上的男人,有幾分陌生和茫然。
耳邊是一聲又一聲的讚歎聲,她明明是這場婚禮的女主角,可在她心裡,卻像是一個看客,一個旁觀者,看着別人的狂歡和熱鬧。
曾經,她也身披唯美的婚紗,帶着滿腔愛意想要嫁給心中愛慕的男人,結果卻換來一場天大的笑話。
而這一次,她收穫了無數的讚美,鮮花和祝福,胸膛裡的一顆心,卻冰冷的不會再跳動。
赫連晟無疑是完美而強大的,黑色燕尾服,讓他幽邃而迷人。
他向來冷峻的面容上,此時卻露出微微笑意,好像冰雪消融,這一瞬,秦霜成爲全世界女人羨慕和嫉妒的對象。
她成功的走到了他的身邊,他朝她伸出手,她微微低頭,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事到如今,已經不可能再後悔和猶豫。
神父在前面帶領他們宣誓,底下是全世界最尊貴的賓客,這是歐洲最古老最奢華的城堡,可是聽着神父的指示,秦霜卻像是在做夢一樣,她的軀殼還留在這裡,但靈魂彷彿早已飛躍千山萬水,不知所蹤。
她聽到了赫連晟說:“我願意。”然後她機械而麻木的重複:“我願意。”
“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神啊,你可一定要原諒我,秦霜看着神父,心底默默的說,我也不願玷污了這純真美好的誓言,所以請一定要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