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在藥房見到將離,雪衣就知道她是自己要找的人,所以第二天便去找了司文蒼,把將離調到了她的身邊。
如今斂秋已經離府,她的身邊正好缺了個人,而將離聰明懂事,最重要的是她對草藥略有些瞭解,能夠幫得到雪衣,這便是雪衣要下將離的藉口之一。
第二天一大早,雪衣就帶着將離出了司府,趁着最近天色晴好,外出採藥去了。
她一直在試藥,想要找出千芒的解方,怎奈各種稀奇珍貴的草藥都試過了,卻沒有一個有用的。
一輛精緻的馬車緩緩在萬和樓門前停下,隨後從車上下來一位年輕的女子,卻正是剛剛回府的司顏佩。
小二按照吩咐將她領進二樓的雅間,甫一見到那個正立在窗前獨自品酒的男子,她的臉上就忍不住閃過一絲喜色,快步上前道:“王爺!”
夜明瀾驟然回身,冷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得她心底一凜,腳步也下意識地停下,不安地看着他,怯怯問道:“王爺,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你還要問我?”夜明瀾語氣冷酷,臉上雖然看不出絲毫怒意,然那語氣卻陰不陰陽不陽,聽着十分刺耳,“那晚就在這萬和樓,所發生的事情你莫不是不知?”
司顏佩頓然一驚,連忙上前解釋道:“王爺,這件事我當真不知情,那時候我受了傷,一直在孃親的院子裡靜養,我……我也不知道雪衣這丫頭怎麼會知道帖子有假,更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將紅溪救了下來還藏了起來……”
驀地,她神色一滯,搖了搖頭,“不對,最近她經常獨自出府,一走就是大半日時間,王爺,雪衣她……她一定有幫手,是這些人暗中幫助她的!”
“那大藥方呢?”夜明瀾冷冷一笑,睨了她一眼,手執杯盞緩緩坐下,“你躲在聽風閣抄寫大藥方,這件事除了你父母,根本沒有別人知道,那場大火究竟是怎麼回事?當真是有人陷害你,還是你嫉妒司雪衣,爲了不讓她帶着大藥方做嫁妝,而故意毀了它?”
“王爺!”司顏佩驚呼一聲,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夜明瀾,“你……你就這麼不相信我?我就是再怎麼嫉妒她,再怎麼愚蠢,也不可能自己毀了大藥方啊!”
夜明瀾俊眉一挑,冷冷道:“那聽風閣爲何爲失火,而且是在你離府的時候?若是司雪衣想要害你,斷不會選擇你不在府中的時候。”
司顏佩咬咬嘴脣,憤憤道:“也許,她根本就是知道大藥方就在聽風閣,所以故意想要陷害我!”
聞言,夜明瀾眸子驟然一縮,臉色一沉,看得司顏佩心下一驚,心知自己又說錯了話,連忙話鋒一轉,道:“王爺,這一次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相信爹爹心中也是明瞭的,否則也不會只是做做樣子,訓責了我一番,而並沒有真正地罰我。王爺,我……我是真心想要爲王爺做些事情的,我不想成爲王爺的累贅……”
說到這裡,她突然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見狀,夜明瀾的神色稍稍緩和了些,掏出一方帕子遞了過去,司顏佩伸手來接,衣袖一滑,正好露出了手腕上的傷疤。
夜明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低頭看了看拿道粗獷的疤痕,猶如一隻粗壯的蟲子伏在手腕上,觸目驚心,看得他心底一軟,嘆息道:“苦了你了。”
短短一句話,讓司顏佩頓然淚奔,她一邊搖頭一邊哽咽,“這不算什麼,只要……只要王爺好,我就好。這便當做是對我的一個教訓,從今往後,凡是都不能大意輕敵,否則這一道疤痕就會出現在我的胸前、脖子裡,而且再也沒有癒合的機會!”
聽出她話中深意,再看着她的決絕神色,夜明瀾心知這聽風閣的大火與她無關。
然,既是與她無關,真正的放火之人定然是那個站出來指證司顏佩的吳媽,那天晚上,吳媽被遣離司府,他曾派人去找過,卻一無所獲,吳媽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根本沒有人找得到她在哪。
現在想來,最可疑的人只有雪衣了。
可是……她又是如何得知大藥方在聽風閣司顏佩手中,又是如何動用得了左雲從孃家帶過來的吳媽?
細細想來,從事發到結束,雪衣和她所有的至親之人都沒有在府中,如此完美的借刀殺人手段,竟讓夜明瀾也感覺有些不寒而慄。
司雪衣,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爲何短短時間內,會變得判若兩人?
想到這裡,他瞥了一眼滿臉憎恨和仇視之意的司顏佩,淡淡道:“你記住了,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動司雪衣身邊的任何人,但獨獨不能傷及她的性命。”
“爲何?”司顏佩瞪大眼睛,有些不甘心,“她害得我這麼慘,我怎麼能放過她?”
夜明瀾頓然一聲冷笑,“就算你不放過她,又能怎樣?你也看到了,現在你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你只要一出手就會被她壓得死死的,根本沒有絲毫反抗的力氣,反倒被她反過來利用,傷了自己。既如此,我們就只能化敵爲友,將她收爲己用。”
“王爺!”司顏佩頓然驚呼一聲,“你的意思是,我們要……要和這個死丫頭化敵爲友?”
聽到“死丫頭”三個字,夜明瀾下意識地凝起眉頭,冷冷瞥了司顏佩一眼,沉聲道:“你以後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行,別忘了你是她的姐姐,就該拿出一個姐姐該有的氣度,別讓外人瞧了去,看你的笑話!”
這一言聽似勸誡,生冷的語氣卻滿滿都是警告威脅之意,司顏佩被那冷漠的神色嚇得白了臉,心知夜明瀾不是隨便說說而是認真的,只能勉強壓下心頭的不悅,喏喏地點頭道:“我記下了。”
直到司顏佩和夜明瀾陸續出了雅間離去,隔壁雅間內的那人這才輕輕放下手中的杯盞,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了幾下。
“司雪衣……”他輕輕唸叨着,嗓音醇厚,帶了一絲滄桑與黯啞。
聞言,他身邊的黑衣侍衛立刻輕聲道:“就是她,她就是司家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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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的白衣男子嘴角沒由來地浮上一抹淺笑,“難怪有一手那麼好的醫術,隨隨便便幾株草藥就能把我的傷治好。子然,你說她幫了我們,我們是不是也該有所回報?”
溫子然神色一驚,“君上,此番我們是微服外出,不宜聲張泄露行蹤。”
“那便暗中助她一臂之力……”驀地,他聲音一滯,又擡手翻掌表示否認,“或者,我們可以先看一看這丫頭打算如何應對。”
溫子然不由愣了愣,想了一會兒才小聲問道:“君上的意思是……咱們還要在這莫涼城再待上一段時間?”
君上俊眉微挑,“有何不可?”
“卑職不敢,卑職只是擔憂君上不在朝中,那幫朝臣們……”
“隨他們鬧去。”君上不以爲然,端起杯盞微微呷了一小口,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之色,“被他們折騰了這麼多年,也該是咱們折騰他們的時候了,子然,你說是嗎?”
這個時候溫子然哪裡敢說“不是”,他輕輕咳了一聲,走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突然神色一驚道:“君上,是三小姐!”
聞言,君上顯示動作一滯,而後彎起嘴角幽幽一笑,舉杯一飲而盡,領着溫子然下樓去了。
剛剛送走了夜明瀾,憋了一肚子氣的司顏佩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傷疤,越看心裡越恨,不經意間透過被撩起的簾子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從馬車旁邊走過,快步進了一間藥鋪。
司顏佩眼睛一轉,突然冷冷一笑,喝道:“停車!”
雪衣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跟上來,正淺笑着與藥鋪老闆交談着,只見她一邊拿出一袋袋包裝完好的藥包,一邊對着老闆道:“昨兒那位婆婆可是約在這個時候過來取藥?”
老闆連連點頭,邊收拾好藥包邊道:“哎呦三小姐,您可真是活菩薩,小店因爲有您這麼暗中相助,悄悄施醫贈藥,這段日子生意好多了,您叫在下如何謝你纔好?”
雪衣連忙攔住他,“宋老闆言重了,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事,再說雪衣選在貴店,正也是因爲宋老闆您心地善良,願意幫助那些窮苦百姓,我纔有機會出手相助。今後我會不定時地把藥送來,若再遇着需要珍稀藥材的窮苦之人,宋老闆儘管記錄下來交予我,我會想辦法幫你找到藥材的。”
“好好……”宋老闆連連點頭,滿眼都是對雪衣的讚歎之意,接過雪衣遞來的清單,看着她款款離去的身影,忍不住搖頭一嘆,對身邊的小廝道:“三小姐真是個好人,經常不顧自身安危,外出採藥,又把採來的藥材免費贈送與貧苦之人,如此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悲憫之心,當真是難能可!”
小廝連連稱是,宋老闆又道:“快,按着三小姐列的單子,把這些藥給大夥兒送去,再把咱們今兒一早包好的幾包也一併給城東的張嫂送去,一個女人家帶着孩子,又要照顧兩位老人着實不易,能幫就幫這點吧。”
“好累,小的這就去!”
站在店門外不遠處的司顏佩,將所有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這會兒不由挑出一抹冷笑,司雪衣,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兒來的!
前去送藥的小廝出了店門不多會兒,就走到了一處人煙稀少的街外,他一邊低頭看着手中的單子,一邊嘀咕着手中的藥包要送到哪一家。
突然,他只覺一陣頭暈目眩,還沒來得及回神就昏倒在地,隨後有人快步走過來,四下裡瞥了一眼,而後迅速將另一大包草藥塞進他手中,換走了他原本的那些草藥。
換好之後,那人正要離開,忽然一道人影閃過,他感覺後腦被人重重一擊,隨即失去了知覺。
有人將兩份藥包又重新換了回來,打開一瓶藥香在小廝鼻子前晃了晃,而後拖起地上那人和那份假藥包,迅速避到了巷子裡。
溫子然手腳利落地打開假藥包,撥開看了看,神色疑惑地拿起一些藥材聞了聞,頓然變了臉色:“是川烏,有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