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穆家這麼久,桂嫂自然是擔心的,我抱住她,拍了拍她肩膀,桂嫂淚眼朦朧的看着我。
我說:“我有點餓了,您帶我去餐廳吃點東西吧。”
桂嫂剛纔只顧着哭了,聽我如此說,自然不敢再磨蹭,拉着我便朝餐廳內走,菊香和僕人們將我東西從外面提了進來。
不知道爲什麼,儘管我對這個家厭惡的很,可從車上下來,見到桂嫂和熟悉的僕人的那一刻,心還是安定了那麼幾分鐘。
我正跟桂嫂朝着餐廳走時,這個時候樓上下來一個人,正是被丫鬟扶下來的穆鏡遲,他站在二樓咳嗽着,在聽到咳嗽聲時,我停了下來,朝着樓上看了去。
他正朝着樓下走來,一瞧見我回來,自然是欣喜的,嘴角帶笑說:“我以爲怎麼說,你們最晚八點也該到家,倒是我高估了你們的速度,竟然十點才趕到。”
穆鏡遲身上穿着睡衣,身子清瘦,臉色雖然不是很好,但精神還是跟在嵊州時沒兩樣。
聽他此如,我一句話都沒回,便拽着桂嫂朝餐廳走,桂嫂不知道我這是何意,看了看穆鏡遲,又看了看我。
穆鏡遲站在樓上階級上,見我如此倒也沒有跟我計較,而是繼續讓丫鬟扶着他從樓上下來。
到達餐廳後,丫鬟便迅速在那上着菜,其實也就我一個人吃,他們早就用完晚膳了,可能桂嫂怕我在州嵊沒東西吃,所以今晚給我準備了夠許多個人的菜量。
穆鏡遲自然是用過餐了,他便坐在了一旁,丫鬟替他身上罩了件衣服,他便笑着問:“路上可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這麼晚纔到家。”
對於穆鏡遲的話,我依舊沒有迴應,只當沒聽見,低着頭,自顧自在那吃着。
桂嫂見我一點反應也沒有,她便推了我一下,這個時候,我忽然直接將筷子拍在桌上問:“爲什麼你當初答應我的,和今天你所做的完全不一樣?”
這一巴掌拍得整個桌子都是顫動的,倒是將旁邊的丫鬟嚇了好大一跳,只有穆鏡遲,淡定的坐在那,他似乎早就料到我會回來問他這個問題,他起初並沒有說話,只是斜斜的靠在那,將身上的衣服攏了攏說:“我想,你應會該理解我爲什麼要如此做的。”
我說:“我不理解,木村生前我便沒好好待他,她死後還要孤獨的立在那坐孤山上,連一座墓碑也沒有,你也許可以說是爲了保護我,爲了大局,可如果我連活着都要一個死人用這樣的方式來保護,我寧可不要,寧可和他一起死!”
這話一出,桂嫂忽然一巴掌朝我臉上甩了過來,她指着我說:“小姐,您怎麼能夠跟先生說這種話!什麼叫寧可跟他一起去死?難道這麼多年穆家對您的養育之恩竟然都比不上一個木村嗎?!”
我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整個人被桂嫂一巴掌甩得趴在了桌上,一桌子的碗筷撲得稀里嘩啦。
周圍的丫鬟也在一旁竟然驚愕的發出了驚呼聲。
我有些沒回過神來,僵硬着脖子擡頭去看站在我面前的桂嫂。
桂嫂被我氣得渾身都發抖,她甩我巴掌的手在劇烈抖動着,好半晌她又說:“是,木村對於您來說很重要,您可以爲了他說出這種不負責任,不要性命的話,可您在說這些話之時,有沒有想過您的父母,想過周媽,想過我們?難道他們辛辛苦苦把你生出來,又養你到大就是爲了讓您爲別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嗎?”
桂嫂身子抖得越發厲害了,她深吸着氣說:“您太讓我失望了,太對不起周媽對您的悉心照顧了。”桂嫂滿臉不敢相信的看向我問:“您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桂嫂那一巴掌打我的打得極其用力,她剛纔像是氣憤到了極點,可說完那些話出來後,她身子又不穩的在那搖晃着,好在一旁的丫鬟迅速在後頭圍住了他。
桂嫂竟然捂着臉,便在那哭了出來。
我根本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穆鏡遲面無表情坐在那,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只有桂嫂的大哭聲。
好半晌,桂嫂才衝着穆鏡遲走去,在他面前跪了下來說:“先生,我知道我是個下人,剛纔確實沒有資格如此做,可是周媽死的時候,在牀邊親自把小姐託付在我手上的,老奴剛纔實在沒有剋制住自己,還請先生對老奴進行責罰。”
對於桂嫂的話,穆鏡遲便坐在那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桂嫂,好半晌,他咳嗽了兩聲,對桂嫂說:“您先起來吧。”
桂嫂不肯,穆鏡遲便看向了一旁的小秀兒,小秀兒走了上去,立馬將桂嫂從地下扶了起來。
穆鏡遲拿着帕子捂着鼻尖,又咳嗽了兩聲,等平復了一下呼吸後,他才說:“您雖是下人,可在穆家服侍了這麼多年,我知曉您早就是穆家的一份子了,至於清野,除了周媽桂嫂您也算得上是她半個奶媽,剛纔那一巴掌,於情於理,她都受得起,所以多的我也不說什麼,您年紀大了,還請不要上這麼大火,傷着自己身體纔是。”
穆鏡遲停頓了幾秒,咳嗽了幾聲,又說:“她的性子您是知道的,還請別跟她計較這沒多才是。”
桂嫂聽穆鏡遲如此說,她又哭着說:“我自當是知道小姐是這樣的性子,可是先生,我雖不是小姐的父母,可一聽到她那些話,我的心就是痛的,何況是她的父母,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她怎可這樣隨便說出口。”
桂嫂抹着眼淚說:“我知道今日是自己做得太過火了,在這個家我也照顧了幾十年了,實在也是累了,今天就着這麼一回事,請求先生一件事情。”
桂嫂又再次跪在他面前說:“還請先生準我辭了,放我歸家,小姐如今也不需要人照顧了,而我自然辜負了周媽的囑託,倒不如回家種田,頤養天年罷了。”
周圍的丫鬟聽桂嫂如此說,便全都圍了過來,喚着:“桂嫂!”
可桂嫂跪在地下沒有動,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穆鏡遲也沒料到桂嫂竟然會突然要求如此,他坐在那瞧着桂嫂,沉默了良久,才說:“桂嫂,還請您別讓鏡遲爲難纔好。”
桂嫂說:“先生,我知道您對待我們這些下人向來宅心仁厚,也從未真的把我們當下人看待過,桂嫂想過要服侍您到我再也動彈不得,只是我今日犯下這樣的事情,您可以不追究,可是我原諒不了自己。”桂嫂這時,朝還趴在那的我看了一眼,她回過頭,趴在地下朝穆鏡遲磕着頭說:“還請您成全桂嫂。”
桂嫂如此行爲,倒是讓穆鏡遲有些不好再說什麼,桂嫂一直在那磕着,似乎他不答應便不停下來一般。
穆鏡遲只得擰着眉頭對身邊的丫鬟說:“你們先扶桂嫂進去休息吧,這件事情之後再說。”
桂嫂沒想到穆鏡遲竟然沒有答應,當即便擡起頭來,大聲喚了句:“先生!”
可穆鏡遲卻並沒有迴應她,而是再次看那些丫鬟一眼,那些丫鬟明白後,便立馬衝了過去將桂嫂從地下給扶起來。
桂嫂在那哭着,始終不願意離去,掙扎着想要推開扶住她的丫鬟們,可丫鬟們卻緊緊拽着桂嫂,幾個人幾乎是將她架着從這邊離開的。
等桂嫂被丫鬟拖着離開這裡時,穆鏡遲纔將視線看向桌上趴着的我,他嘆了一口氣對小秀兒說:“把小姐扶起來。”
小秀兒說了聲:“是。”便立馬朝着我走了過來,將我從桌上給扶了起來。
我身上全都是湯菜飯,剛纔撲倒面前的碗筷時,沾染上的,穆鏡遲見這樣,又讓小秀兒替我擦拭着。
等小秀兒擦得還勉強能夠看的時候,穆鏡遲望着坐在那的我說:“我知道你怨恨我在對木村的後事處理上騙了你,可桂嫂的話剛纔也不是沒有道理,你可以跟我任性,可以用這樣的話來刺激我,報復我,傷害我,可在你這樣做的同時,你同樣也傷害到了你身邊親近的人,你自己好好反省剛纔你所說的那些話是否是的。”
穆鏡遲說到這,便沒再看我,而是讓丫鬟扶着從椅子上起了身,便轉身朝着大廳走去。
之後,整個餐廳只有我一人坐在那,其餘幾個剩下丫鬟立在那,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便互相望着。
我從餐桌上掙扎着站了起來,朝着穆鏡遲離去的方向冷笑了兩聲,之後笑着笑着,便晃着身子離開了餐桌邊,同樣的,也出了餐廳。
桂嫂給了我一巴掌後,第二天竟然病了,聽丫鬟說病得躺在牀上下不來牀,穆鏡遲派去了一名醫生,至於診斷結果怎樣,我不清楚。
桂嫂病了後,菊香自然順理成章的來了我房間照顧我,我已經不知道她是第幾任丫鬟了,同墨白一起在我身邊戰戰兢兢的伺候着我。
只是那天早上,我基本沒有說話的慾望,從牀上起來後,便杵在化妝鏡前,看着鏡子內的自己。
墨白跟菊香害怕極了我,端着洗漱用具在我身後也不說話,倒是墨白走了上來,在我身邊說了句:“小姐,咱、咱們還是先洗漱吧。”
菊香又說:“是啊,小姐,已經快十點了。”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菊香立馬看了過去,外頭傳來的聲音是孫管家的聲音,菊香便放下手上的東西去開門,孫管家別過菊香,從外頭走了進來,走到我身後後,便說:“小姐,剛纔醫生從桂嫂屋內出來,說是桂嫂無事,只是昨晚感染了風寒,可能要休養上幾日。”
我不知道孫管家爲什麼會跑來跟我報告這些,畢竟我沒有吩咐他要跟我來說這些。
我身上還穿着就寢的衣服,坐在鏡子前下意識梳着頭髮。
這時,孫管家沉默了幾秒,又說:“桂嫂也是您身邊的老人兒了,昨天那一巴掌她確實是過火了些,所以先生今早上決定,還是應了桂嫂的要求,將她放回老家生活。”
菊香一聽,便驚訝的啊了一聲,顯然她沒料到桂嫂竟然真的會被放走,瞬間便有些急了,她說:“桂嫂一走,那以後誰來照顧小姐,處理小姐飲食,桂嫂的菜,小姐是最愛吃的了。”
孫管家嘆氣說:“我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桂嫂執意如此,我們也不好強迫人。”孫管家說到這,又對我說:“小姐,要不您去跟桂嫂道個歉吧,勸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