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時,我有些餓了,平時這個時候丫鬟早就將飯菜算上來了,今日不知怎的,竟然遲遲都未見有人上樓來。
正當我喚個丫鬟進來詢問時,這時桂嫂從房間外走了進來,對我說:“小姐,先生剛纔吩咐,今日都要下樓用膳。”
我一聽,便放下手上的書問:“晚膳不能再自己屋裡吃嗎?”
桂嫂說:“先生特意吩咐的,咱們還是下樓用膳,而且夫人也是要去的。”
聽桂嫂如此說我,我倒沒說話,這幾天王芝芝忙進忙出的,穆宅裡幾乎只剩下我跟穆鏡遲,倒是難得會在家裡用飯,今天這頓,倒像是因她而聚一般。
我聽了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又對桂嫂說:“我知道了,您下去忙,我等會就來。”
桂嫂應答了一聲,便從我房間退了出去。
等桂嫂出去後,我繼續在那翻着書,翻到一定時候,我纔將書放下,起身朝着樓下走去,剛下樓梯下到一半,桂嫂正要朝着樓上走來,她一見我下來,便說:“小姐,先生都等您許久了,您怎還沒下來?”
我說:“剛纔不小心在房間睡着了,一時沒注意。”
桂嫂自然是不信我話的,她拉着我說:“飯菜都涼了,快些過去吧。”
等到達那裡時,果然穆鏡遲跟王芝芝都坐在那好等我好一會兒了,桌上的飯菜都逐漸有泛涼的趨勢,丫鬟們本想拿桌上的飯菜再去熱,見我一來,她們又立馬停了下來。
風兒正被王芝芝抱在懷裡,一臉委屈的說自己餓了,要吃飯,王芝芝卻按住他,沒有回答,穆鏡遲坐在主位,見我從樓上下來了,便看向我。
我說了句:“剛纔不小心睡着了。”
穆鏡遲並未有說什麼,他對我說:“用餐吧,菜都涼了。”接着,他便吩咐丫鬟將未上的菜,端上來,之後我自然是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正好坐在王芝芝的正對面。
王芝芝正在替風兒準備吃的,風兒是真的餓了,哪裡還管用餐禮儀,一把抓起王芝芝剛夾在碗內還來不及弄碎的雞腿便在那咬着。
王芝芝正要訓斥他,風兒卻先她一步說:“之前您不讓我吃,現在能夠吃了還是不讓我吃,平時這個時候都已經吃完飯了,今天就爲了她一個人,爹爹孃親都要坐在這等憑什麼!”
風兒這句話一出,穆鏡遲本要伸手夾菜的手便略停,他目光略帶涼意的在風兒身上掃了一眼。
王芝芝哪料到他會說些這樣的話出來,便趕忙捂着他嘴巴,語氣帶着威脅問:“你忘記娘平時是怎麼教育你的嗎?”
風兒見穆鏡遲剛纔眼神涼涼的掃了他一眼,便越發委屈了,只得低着頭。
見這樣的狀況,我便笑着對王芝芝說:“倒是忘了小孩子經不住餓的,讓穆夫人等,倒是我的失禮了。”
對於我的話,王芝芝便很是大度的笑着說:“沒什麼,孩子要餓上兩回才能長記性,而且你是長輩,他等你也是應該的。”
我說:“這麼說穆夫人跟穆先生都是我的長輩,讓你們等,是我的不應該了?”
王芝芝趕忙說:“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清野,你可別這樣誤會我。”
我還要說話的時候,穆鏡遲便在一旁問:“怎麼,這是醒來起牀氣還沒散嗎。”
他這樣一問,桂嫂在後頭忙笑着對我說:“小姐,今天有丸子湯,我替您盛一碗吧。”
我說:“也好,降降我的火氣。”
桂嫂接過丫鬟遞來的碗,便在那給我盛着。
穆鏡遲見我終於不再這尖酸刻薄的挑事,便略帶了些不悅的說:“開動吧。”
之後我便全程坐在那安靜的用着餐,倒是穆鏡遲跟王芝芝在那聊了一些事情,問她生意上的事情熟悉的怎樣。
說到這裡,王芝芝臉上自然是一派神采奕奕,跟穆鏡遲說着這幾天她所去的幾所銀行的情況,還有一些其餘百貨公司的運營狀況,以及她學到的東西,還有她的見解。
王芝芝雖然是舊時女子,上的學堂也是私塾,在生意這方面,倒是很有天賦,她的見解也很是像模像樣,倒是很讓穆鏡遲滿意。
這可能是穆鏡遲對他說過得最多的話,在飯桌上穆鏡遲難得教了她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王芝芝臉上藏不住的笑,在那忍忍真真聽着。
丫鬟們都立在一旁低着頭,不敢發出半點聲音,而我自然也聽不懂,在那吃兩口後,也沒有太多的胃口,便放下了筷子在那無聊的喝着湯。
桂嫂見我在一旁完全沒有存在感,便在一旁對穆鏡遲說:“先生,小姐以前在外留學時,學的也是做生意的,想來對這方面的事情,也應該懂上一點。”
桂嫂將話題引到了我身上,穆鏡遲這纔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我,不過許久,他對桂嫂說:“你問他國外哪間舞廳的酒最烈,哪個局子的班房最好蹲,她倒是能夠回答你一二。”
見穆鏡遲在那諷刺着我,我坐在那冷笑說:“可不是,留學這幾年,交際舞我倒也學了不少,你們還不如問我怎麼勾引男人更實際。”
我說完,也不管穆鏡遲的臉色,而是從椅子上起身,我對桂嫂說:“留學的那幾年,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哪還記得什麼,桂嫂您就別拿我出醜了,我吃完了,你們先用,我便先走了。”
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王芝芝這個時候卻說:“清野,我還有許多不懂的,正要詢問詢問你呢,你怎現在就吃好了要回房了?”
我笑着看向她問:“怎麼,穆夫人這是要跟我學怎麼勾引男人嗎?”
這話一出,王芝芝臉色瞬間慘鐵青。
我又說:“也是,穆夫人哪裡還需要跟我學啊,遠在國外的人都能夠被你輕而易舉的引回來,這一點我倒是要跟你學纔是。”
王芝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下去,不過她意外的沒跟我計較,只是坐在那沉默的低着頭。
桂嫂見穆鏡遲臉色自然也不是太好看,便擋在我面前對我說:“小姐,咱們趕緊上樓吧,時間也不早了,您早些洗漱完休息。”
聽到桂嫂這句話,我也沒有再看在場的任何一個人,轉身便朝餐廳外走去。
穆鏡遲雖然臉色難看,不過並未說什麼,而是對王芝芝說:“用餐吧。”
王芝芝也只得點頭。
等回到房間後,桂嫂自然免不了對我一頓數落,問我剛纔在樓下怎麼一回事,好好的一頓飯,非要說出那些難聽的話來。
我沒有答桂嫂,也不理會桂嫂,只是朝着浴室走去。
桂嫂又跟了過來說:“小姐,先生這幾日身子好不容易好轉些,您能不能忍着些脾氣,而且您瞧着夫人多聰明,如今她什麼都拿到了,巴不得您打壓他,在先生面前裝可憐呢,您怎還拿着自己給她去——”
桂嫂話還沒說完我,我直接將浴室門一關,便將她關在了外頭,便又開了水龍頭,在那洗着澡。
桂嫂被我關在了門外,自然也沒有了法子,停留了一會,又嘆了口氣離開了。
桂嫂的腳步聲遠離後,我便又關了水龍頭,直接解着衣服去了浴缸內。
桂嫂怎麼會懂,只是將一個人捧得高高的,她摔下來纔會知道那種痛到底會有多痛,她如今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我自然還要替她錦上添花一把。
我盯着手上的泡沫許久,便將整個人沉進了浴缸內。
之後那幾天我都在房間內待着,也沒怎麼出過房門,穆家竟然難得平靜了下來,
顧惠之那件案子結了後,沈家對外掛了三天白幡,白幡掛完後,沈家自然以生意變動爲由,一家人從金陵搬離。
沈自山他們走的那天,倒是還給我送來了一封信,他在信內說,若是在那件事情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可能找他們,他還說,他們離開金陵後,以後也許都不會再回來,他說如今顧惠之有了兩個孩子,身心早就有了牽掛,所以對於她報仇的事情也不會再執念深,讓我放心便是。
信寫到此處,沈自山似乎是停過筆,因爲信紙上有筆尖停頓的痕跡。
我看向下一行時,沈自山又說,惠之,讓我跟你說句對不起。
當我看到那三字時,我坐在那許久都未動,當丫鬟進來後,我將那封信捏在了手心裡,之後,又將信封攤開折了一架紙飛機,我放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兒,便放在桌上香薰燭上點燃,任由它被烈火吞噬成了灰。
那個王阿婆之前和顧惠之還並不是很熟,未曾想,之後顧惠之找她來替她接生第二胎後,竟然便拜她成了乾孃,可見顧惠之在這王阿婆身上下了一番苦心。
我望着桌上的那一灘黑灰,嘴角扯起了幾絲笑。
顧惠之走之後,自然便是木村下葬的問題,因爲屍體是秘密轉接到穆鏡遲手上的,所以不能對外有任何聲張,那天下葬,我出門,也只是對外宣稱我一個遠方親戚病逝,需去弔唁。
墓地陵園都是孫管家他們處理的,他們爲了事情妥當,並未將墓地定在金陵,而是去了外省,所以那天我是坐着穆家的車去的外省。
那天大雨,我從來沒見過金陵下過一場這麼大的雨,整個道路被淹沒,整座城市被那場大雨淹沒了幾乎有半截,路上無一個行人。
我們的車被困在半路,無法前行。
到半路時,穆家那邊有人送信過來,讓我們別再前行,說城外因爲大雨的緣故,垮了堤,正是大洪水時分,讓我們速速回去。
我不知道這個命令是誰下的,是孫管家護送的我,所以孫管家說要回去的時候,我對孫管家:“我不回去,我要趕到那。”
孫管家急了,他以爲我不知道情況的嚴重性,便對我說:“小姐,外頭無法前行,再這樣走下去,我們都會有性命危險,這是先生下的命令。”
我坐在那說:“你們回去吧,我一個人去便行了。”
孫管家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因爲就在明天木村的屍體便要下土,如果我們今天不過去的話,明天根本趕不到,屍體已經在冰庫裡冷凍了這麼久,根本不能在外有放太久,而且還是如今洪水之際。
孫管家一時沒有了辦法,來送信的人見我們還不動,便對孫管家說:“孫管家,先生說了今天無論如何是不能再前行了,晚上那邊的洪水會更加兇猛,我們過不去的,先生還說小姐若是不聽,便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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