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輕塵氣結,望着簡珏笑得狡猾,修眉淡攏,紅脣輕輕抿上,並未立即回答簡珏的問題,而是沉靜下浮躁的心情,腦中細細地掠過自己所知的與簡珏有關聯的人,快速地過濾着有可能假扮自己卻又能夠騙過衆人眼目之人。
只是,簡珏狡猾如狐,僅僅一個他便有無數面孔與身份,與他有關聯的人想必也定是厲害之人,定不會輕易被玉輕塵揪出來。
腦子快速地轉着,卻依舊沒有任何的頭緒,玉輕塵神色鎮定卻又帶着一絲倔犟的韌勁,落在簡珏的眼中,更是惹得他臉上笑意更深。
“玉輕塵,還記得我之前對你說的話嗎?若與我聯手,我的一切皆會告訴你。而現在卻不是時機,因爲你尚沒有接受我。”看出玉輕塵眼底的疑惑與迷茫,簡珏沉聲開口。只是,狡猾如他,說出的話亦是一語雙關,帶着不同的意思,若是一不小心應下了他的要求,便只能順着他的意思行事。
玉輕塵並未急着開口,只是眼底神色卻在聽到簡珏舊事重提時微微閃了閃。
“我送你回去,累了大半個晚上,想必你也累了。”簡珏將玉輕塵的表情盡數看入眼中,黑眸閃出點點笑意,卻是伸手將玉輕塵攬入懷中,另一隻空着的手則猛地撐在身下的木板上,借力帶着玉輕塵飛出藏經閣,避過重重守備朝着東廂房飛去。
二人身影掠過身下的殿宇禪房,簡珏伸手,手心衝出一股真氣,將東廂房裡間的木窗打開,將玉輕塵送入裡間,自己卻是轉身快速地飛出了裡間,朝着自己暫居的廂房飛去。
“小姐。”房內傳來細微的聲音傳出,讓始終守在門外的水綠極小心地出聲詢問。
“進來吧。”玉輕塵關上木窗,將裡間的油燈點亮,同時出聲命水綠進來。
房門立即被打開,水綠滿面擔憂地走了進來,見玉輕塵安穩地坐在桌邊,這才深深地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焦慮稍稍減退了些。
見水綠進來,那張溫柔似水的小臉上依舊帶着尚未褪去的關心與焦急,玉輕塵緩緩一笑,聲音微暖道:“你做的很好。”
“小姐回來就好,奴婢真是擔心不已。”水綠穩了穩心神,將方纔的兇險危機盡數吞入腹中,只挑着不讓玉輕塵擔心的話回覆着。
玉輕塵豈會不知水綠所面對的巨大壓力,從宋書瑤、許嫣兒、杜明雪,到皇甫少司、皇甫少堇、湛然,這些人,哪一個不是位高權重?哪一個不是尊貴非常?水綠只是自己身邊的一個小小婢女,在這些人眼中人命如草芥,若不是估計相府,怕水綠早已死了十次。
將水綠的神情看入眼中,玉輕塵心中微暖,眼底浮上點點感動,輕聲起身走到水綠面前,伸手在她肩上輕拍了拍,“辛苦你了。”
水綠心底涌上一陣感動,擡眸看向玉輕塵,臉上眼中是一片堅定的神色,用力地搖了搖頭,鏗鏘有力道:“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玉輕塵溫婉一笑,視線卻越過面前的水綠射向緊閉的木門,淡聲開口,“方纔院中發生的事情,我均看在眼中,若不是你擋在門外,皇甫少堇定會衝進來。”
“小姐是如何猜到今夜定有風波?”不想玉輕塵竟已將一切看在眼中,水綠心中更是詫異自家小姐是如何神機妙算知曉今夜不會安穩渡過,更是事先囑咐她看住大門,不得讓任何人進入裡間,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實在是讓水綠欽佩不已。
看出水綠眼底所夾帶的欽佩之色,玉輕塵搖頭失笑,收回視線坐回桌邊,淺聲開口,“葉貴妃今夜召我過去,打得便是逼我就範的主意,想讓我點頭同意嫁給葉弘淵。只是卻被我拒絕。以葉貴妃如今的地位以及心氣,自然不肯罷休,若不能拉攏相府,自然也不會讓其他有實力的皇子將相府攬入懷中。”
得不到,就要毀去,這就是葉貴妃的行事作風。尤其她如今在宮中的地位僅次於皇后,加之身後有兩個皇子以及護國公府撐腰,即便是面對皇后,葉貴妃同樣囂張張揚。自己既然在葉弘淵的事情上明確拒絕了葉貴妃,她自然咽不下這口氣,加之爲了皇甫少堇將來的前途着想,更加不允許宋相府站到其他皇子身邊,這才演出了今夜的一場鬧劇。
只是,雖說是鬧劇,若自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官家千金,只怕此刻早已身敗名裂,豈會粉碎葉貴妃與皇甫少堇的陰謀?
寥寥數語,已讓水綠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只見水綠面色極爲難看,隱隱透着一絲蒼白,眼底更是掩藏不住地浮上一層恐懼,後背沁出一層冷汗,心中不斷念着阿彌陀佛,若非小姐早有防備,此刻怕是早已被奸人得逞。
“小姐說將方纔院中發生的一切盡數看在眼中,那方纔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小姐又是何人?六皇子帶着衆人離開院子上山時,曾留下心腹看守住東廂房,奴婢與啞娘始終守在大門口,卻不想這般嚴防緊守下竟還是被人潛入了裡間。”水綠心頭猛然一跳,腦中頓時有些混亂,今夜的事情看似是葉貴妃與皇甫少堇爲了報復小姐設下的圈套,只是這件事情裡面到底牽扯了多少其他的勢力,實在讓人摸不着頭緒。若那些勢力均對小姐有害,這一場風波又該如何避開?如今公子不在京中,除去自己與易風的其他人又盡數被小姐派遣出了京城保護公子,若小姐此時出事,只怕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水綠眉頭猛然皺了起來,眼底神色顯然緊張起來,一籌莫展地想着如何爲玉輕塵擋去這些風險,卻又深覺自己有心無力,更加地懊惱這樣無用的自己。
“那人既能將我模仿地連你也瞧不出蹊蹺,想來定是高手。與其在此猜對方的身份,倒不如先回去休息吧。既然對方已經露面,以後少不得會與我們碰面,還怕沒有機會嗎?”玉輕塵隱下簡珏的事情,起身吩咐水綠回去好生歇息,自己則走到牀邊和衣躺下。
水綠見玉輕塵躺下休息,亦不再多言,朝玉輕塵福了福身,輕聲退出裡間。
下半夜無事,第二日所有人均呆在自己的廂房內並未出來行走,兩位貴妃亦沒有再召見任何人,只皇甫少堇在葉貴妃處用了午膳與晚膳。
第三日一早,所有人用過早膳踏出廂房,一衆人按照品級立於永寧寺寺門外候着兩位貴妃。
“葉貴妃、赫連貴妃到。”一聲高呼由遠至近傳來,衆人立即朝着二人走來的方向行禮。
赫連貴妃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對身遭的人事皆是漠不關心的模樣,只見她神態冷淡地自衆人面前走過,領着身後的宮人踏出永寧寺大門,不做停留便朝着山下走去。
葉貴妃往日冷傲的臉上卻多了一抹陰沉,尤其在注意到玉輕塵盈盈落落立於衆位官家千金中的身影時,眼底的目光不禁又沉了幾分,帶着幾分厭棄又夾雜着一縷不易察覺的殺意,腳下的步子不由得稍稍放緩,腳尖微微轉變了方向,朝着玉輕塵所站的方向走去。
“貴妃娘娘,時辰不早了,還請儘早上路。”一道淡紫色身影卻在此時大步走到葉貴妃面前,笑着提醒葉貴妃。
腳下步子微停,葉貴妃轉目看向擋在眼前之人,正是笑得燦爛的皇甫少司,而皇甫少司身旁則站着羽林軍副統領龐琛明,葉貴妃疊加在身前的雙手微微一緊,遂冷聲道:“這幾日,辛苦龐副統領了。”
“這是微臣份內之事,不敢當貴妃娘娘如此誇讚。”龐琛明微彎腰,朗聲回道,只是臉上卻沒有半點被點名的喜出望外。
皇甫少司見葉貴妃無視自己,心知葉貴妃怕是因爲昨夜的事情遷怒於自己,只衆目睽睽之下卻並未與葉貴妃一爭高下,只笑着最葉貴妃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請她儘快出寺以免耽擱了時辰。
看着皇甫少司的姿勢,葉貴妃面色隱隱泛出不悅,只當着龐琛明的面卻並未表現出來,冷冷地甩了下袖擺,領着身後的宮人快步踏出永寧寺大門門檻,朝着山下走去。
上山容易下山難,對於養尊處優的衆人亦是如此,山路雖乾淨卻崎嶇,衆多宮人婢女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的主子小姐一步一步踩着青石路走下臺階。
放眼往山下望去,只見羽林軍早已整裝待發,將兩位貴妃的車攆以及衆家小姐的車馬護在中間。
只是,最爲引人注意的卻是候在山腳下的一人一馬。
馬兒是萬里挑一的千里馬,而立於馬兒旁的人卻身穿宮內宦官官服,手上則穩穩地捧着一道明黃色的錦緞,一看便知是聖旨。
衆人見之,不禁緩下腳下步子走動的速度,紛紛面面相覷,雖未開口卻已盡數在心中猜測聖旨內容。
“奴才給兩位貴妃娘娘、五皇子、六皇子、衆位世子郡王小姐請安。”見衆人已經來到山腳下,宦官快步走上前,彎腰對衆人行禮。
“劉公公怎麼來了?”皇甫少司笑着點了點頭,和顏悅色地對掌管聖旨的劉公公開口問道。
劉公公淺笑着直起身子,聽到皇甫少司的問話後,目光卻是投向一旁冷麪以對的葉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