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浩感覺心裡狠狠地一揪,史思這個小妹妹自從兩年前被他從“蛇頭”手裡救出來,便一直帶在身邊,像親妹妹一樣疼着,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成爲了自己小隊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個丫頭酷愛冒險,自己想方設法地不讓她參與任何危險活動,可是這份工作本身就是伴隨着危險的。
雖然凌浩心裡萬分擔心,但眼下還是得先帶領衆人離開這座鱷魚島才行。腳底下一直不停,一衆人穿過滿地是小鱷魚的小島邊緣,一頭扎進河水之中,後面緊追着的大鱷魚則是開始瘋狂地捕食地上的小鱷魚,竟然絕大多數都停止了追擊。
一行人慌慌張張地逃命,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儘量不踩河底的禁忌啊,連水都顧不上潛了,倒拖着“天使鯊”便在水面上遊了起來。
剛遊了百米,一個特種兵戰士便是一聲慘叫,羅少校一把將那戰士拉到身邊,只見其已經渾身抽搐、口不能言了。拉起他的褲腿才發現,左腿小腿肚子上一個洞,正在向外滲血。
“被刺鰩刺了,我們有血清,先上岸再治療!”田勇朝羅少校喊道。
戰士們要押着“天使鯊”,又要照顧受傷同伴,早就沒有了當初的潛水隊形,專案組的警察們體力不如特種兵,漸漸地便落在了隊伍後面,凌浩、田勇和楊雪婷則是放慢了速度,刻意保護着他們。
游出了400米,刑警們體力明顯下降,大口喘着粗氣,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畢竟在流水中游泳可遠比在泳池中費力。
突然,程竹昕猛地向下一沉,剛想呼救,便灌了一大口水,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便沉了下去。她只感覺到有一股沛然大力夾住了自己的一隻腳,拼命的將她向河底拉去,根本連一點掙扎的餘地都沒有。自己短暫一生的點點滴滴在她眼前不停的閃現,一口氣早就被水嗆了出去,此刻胸口憋得似是要爆炸一般,她睜眼望着越來越遠的水面,心中漸漸絕望,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影子快速地朝她這邊游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程竹昕幾乎要喪失的意識猛然一震,凌浩剛毅的面孔出現在了她的眼前。非常乾淨利索的,凌浩一把攬過她的脖子,雙脣毫不猶豫的印了過來,一股溫熱的空氣被灌進程竹昕的口腔,讓她如久旱的禾苗一般貪婪的吸吮着,並再次恢復了生氣。
凌浩可不是來溫存的,他給程竹昕渡了一口氣,然後便抽出潛水*刀,猛的一拉後者胳膊,順勢朝她身下潛去。
這時程竹昕纔有機會低頭看上一眼,原來是一條兩米多長,腦袋像微波爐一般大小的鮎魚叼住了自己的一隻腳,兀自在拼命逃離的樣子。
凌浩來到鮎魚旁邊,鋒利的潛水*刀狠狠捅進其後脖頸,然後順勢一劃,圍着魚下巴切了一圈,一顆鮎魚腦袋就這麼被硬生生地割了下來。
不過這巨鮎也真是夠頑固的,即便是死了也不鬆口,凌浩掰着它的兩片嘴脣,竟然愣是沒能把程竹昕的腳從其嘴裡弄出來。無奈之下,只能拖着後者,帶着這顆累贅的魚頭浮上了水面。
程竹昕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那麼一邊拼命喘息,一邊呆呆地看着凌浩,好似在看着一個從未見過的生物一般。凌浩也不以爲意,以爲是她被嚇壞了呢,乾脆就拖着她向衆人追了過去。
上了岸,所有人都是氣喘吁吁,不過仍舊是快速地脫下潛水服,檢查武器,田勇則是給那位被刺鰩傷到的戰士打了抗毒血清。留守營地那邊的槍聲依舊響個不停,凌浩心中焦急,匆匆帶着衆人便去救援。
“槍聲在移動,朝着這邊來了!”羅少校突然停下腳步提醒凌浩道。
凌浩眼睛一亮:“就地以伏擊陣型隱蔽,把‘天使鯊’的嘴堵起來!”戰士們都是老手,立刻上樹的上樹,用樹枝僞裝的僞裝,而專案組的刑警則是押着“天使鯊”待在了最後面。
槍聲越來越近,眼見着一羣人從遠處的林中跑了過來,奔在最前面的是江明宇和左鵬飛,二人身上揹着大揹包,懷裡還抱着一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跟在他倆後面的是袁冰和史思,袁冰穿着一件防彈背心,身上揹着一個受傷的特種兵,手裡端着一把HK416,跑幾步便回頭開幾槍,不過看姿勢就知道槍法爛到了無法直視的程度,子彈多半都飛到天上去了。
史思的樣子讓人簡直都沒法認了,一身精幹的黑色戰鬥服,穿着一件防彈衣,背後揹着一個野戰揹包,頭上帶着一頂不知是哪裡淘換來的凱夫拉fast戰術頭盔,腳蹬高幫小戰靴,手上帶着戰術手套,操着一把烏茲衝鋒*槍,如一頭跳羚一般在林間竄來竄去,不時回頭便是一梭子掃出,必有幾個追兵倒地,儼然夠得上一個女特種兵的水準了。
凌浩皺眉看向楊雪婷,後者訕訕一笑,顯然是她揹着凌浩訓練了史思這丫頭。當然,之所以要揹着他,就是因爲知道凌浩鐵定不會同意。
在史思二人的後面,還有四個特種兵殿後,標準的戰術動作,交替掩護後撤,一直都是採用3發點射的方式,每一槍都會帶走一個敵人的性命。
他們後面到處都是手電光,追兵不下一百。營地裡所有的重裝備看樣子是全都丟掉了。
很快,己方人撤入了伏擊圈,凌浩他們驟然開火,敵方完全是夜戰的外行,而且裝備也相對落後得多,手電筒的光線簡直就是最好的目標,10秒鐘時間便被撂倒了三四十個,餘者調頭便跑。
史思將眼前的夜視儀翻回頭盔上方,一臉嘚瑟地對凌浩道:“怎麼樣?我帥不帥?狂野不狂野?”
凌浩則是白了她一眼道:“你就作死吧,你根本就不知道槍子兒打在身上是個什麼感覺!”一句話便把前者給頂熄火了,只好怯怯地跟在凌浩背後向專案組那邊走去。
此刻詹姆斯正在用一把叢林*刀砍着程竹昕腳上的魚頭,一旁的袁冰則是一臉可惜的唸叨着:“你慢點兒,這麼大的魚頭可是難得,咱們丟了不少東西,一會兒可以拿它當口糧的。”
羅少校則是對凌浩道:“我剛纔問過戰士了,剛纔那些武裝分子絕對是‘天使鯊’的人,知道他們老大被捕,是來搶人的,眼下雖然暫時被打退,但一會兒肯定會捲土重來。我們的戰士犧牲了一個,另一個重傷,剛纔給他簡單地處理了一下,不過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
北川真純說道:“‘天使鯊’算是這裡的地頭蛇了。以他的財力,能夠豢養的武裝絕對不是個小數目,怕是接下來會有源源不斷的敵人從四面八方朝我們圍過來,我們得想想如何帶着犯人安全離開這個國家。”
凌浩打開地圖與羅少校看着,然後說道:“離這裡20多公里處有一個遊船碼頭,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到那裡乘船,從水路出海離開。”
羅少校沉吟了片刻道:“爲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我挑一個班殿後,我們這就出發吧。”
二十公里,在平坦大路上徒步都不是普通人能夠輕易完成的,更何況是在舉步維艱的叢林之中揹負幾十斤的裝備跋涉了。而且還要帶着兩個傷員和一個年紀偏大被反綁雙手的犯人。
“袁冰,把你用來做船槳的合金管拿出來做兩副擔架給傷員用,所有人輕裝,將除了食品、飲用水、藥品、武器彈藥等必備物品之外的所有東西都扔掉,15分鐘後出發。”凌浩交代了一聲,便向程竹昕走了過去。
這姑娘自打魚頭被從腳上取下後也漸漸恢復了平靜,還好鮎魚是沒有牙齒的,所以她也僅僅是腳踝上多出兩道青紫印子,並無大礙,不過不知爲何,她看着凌浩的眼神依舊不太對勁兒,感激中帶着一絲羞澀,目光想要回避卻又含着難捨難斷的期待小火苗,別提多複雜了,看得凌浩都有些脊背發麻。
“你不要緊吧?”凌浩看了看她腳上的兩道印子。
“我沒事,謝謝你救了我。”程竹昕盯着凌浩的雙眼。
“小意思,這不是應該的嗎?”凌浩露出一個陽光微笑,周圍人似乎也發現了兩人之間氣氛的不同,自覺地都躲得遠遠的。
時間一到,隊伍開拔,在樹林中沿着湄南河流向前進。沒過多久,“天使鯊”便最先受不了了,癱坐在地上死活都不願再站起來。其他人此刻也都全身是汗,不少人更是鼻青臉腫的。
泰國處在熱帶,雨林中的潮溼程度是沒去過的人無法想象的,即便是不下雨,頭頂的樹木上也會不停有水滴掉落,溼氣形成霧靄,讓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溼乎乎的。加之40°左右的高溫,讓人不停地出汗,黏膩比潮溼的感覺更加讓人不舒服。地面上除了落葉外就是伸出地面的樹木根鬚和藤蔓植物,一不小心就會絆上一跤,不管踩在任何地方都是一股水,鞋子早就溼透了,估計等20公里走完,腳丫子也差不多要泡爛了。
這些還不算,雨林裡的蚊蟲、小咬、旱螞蟥太多了,噴再多的驅蚊水也是沒用,幸虧大家穿得都是軍裝,袖子、褲管繫緊了,也就是臉上受點罪,可穿着一身睡衣的“天使鯊”就悲劇了,脫下他的上衣一看,滿後背扒着十幾條已經變得肥嘟嘟的螞蟥,脖子上還有幾隻蜱蟲,已經有綠豆那麼大了。
雖然他是一個犯人,但也不能眼看着他受這個罪,說不得也得幫其處理一下,然後由幾個戰士輪流揹着他走。
眼見着天色亮了起來,在前面探路的羅少校卻是伸出一隻手,做了個“停止前進”的動作,片刻後所有人都能隱隱地聽到前方的林中有着“嘩啦嘩啦”的聲音,羅少校打了一個讓大家散開隱蔽,準備戰鬥的手勢,過了不到5分鐘,一羣端着槍的武裝分子便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之中。
果不其然,“天使鯊”的人已經開始對他們圍追堵截,這回的人數比晚上的還要多。
羅少校做了兩個手勢,狙擊手便一槍撂倒了對方一個似乎是小頭目的人,所有人同時開槍,頓時對方便一排排的倒下,老半天才組織起來反擊。
凌浩一把摁住端着烏茲拼命開火的史思,一把將她推到了田勇的身後對其吼道:“你沒發現交火距離超出你衝鋒*槍的射程了嗎?別人都點射,你卻像挺機槍一樣拼命的掃,找着給人當靶子是吧?在這裡躲着,不許擡頭!”吼完便貓着腰朝專案組那邊跑了過去。
專案組這邊除了詹姆斯端着一把P90之外,其他都是拿着手槍的,這種戰鬥他們絕對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在後面看着犯人和傷員。槍林彈雨之間,樹木被打得枝葉掉落、木屑橫飛,凌浩下意識地擋在程竹昕身前,依舊不停的對敵人開着火。
這是一片真正的戰場,即便是經驗最豐富的警察也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子彈呼嘯着自頭頂上方飛過,硝煙混合着槍油在高溫下揮發的氣味是那麼刺鼻,被子彈掀下的樹皮彈在身上生疼生疼的,讓人甚至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已經被子彈擊中。程竹昕呆呆地看着這個毅然擋在她身前的背影,彷彿就是阻隔在她與死神之間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一般,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全和溫暖。她的思緒一瞬間飄忽了,有一種想要衝上去抱住這個背影的衝動。
雙方已經打出了真火,開始用槍榴彈互相轟炸了。“趴下!”程竹昕恍惚間只聽到一聲大喊,然後便被撲倒在地,一股溫熱的液體噴濺在了她的臉上,燙得她一個激靈。
“凌浩,凌浩!”槍炮聲中響起了程竹昕撕心裂肺地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