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面玻璃是極少被敲響的,很多警察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遇到,因爲那會打擾審訊,破擾氣氛,攪亂警察或犯罪嫌疑人的思路。
正常情況,審訊關起門來之後是不允許打攪的,哪怕只是證人在做筆錄,反過來說,當審訊室的門或單面鏡被敲響時,就說明有特殊情況發生,需要中斷審訊。
鄭亮是所長,這個派出所的最高長官,他親自審,照理說更不應該被打斷,可單面鏡被敲響了,敲的人要麼職位比鄭亮高,要麼對鄭亮有管轄之權,比如孫安猜測的督察。
鄭所長臉色微變,站起身來往外走,那個小警察忙合上筆錄本跟了出去,筆錄本上還一個字都沒寫。
孫安猜測這是白誠的關係網正在和鄭亮身後的指使者比拼後臺,他是走出去還是殺出去,就看誰的後臺硬了,反正週二晚上十一點之前能出去就行,根本不用急。
審訊室的門關上了,隱約能聽到走廊裡的說話聲,但是顯得沉悶,聽不清楚,聲音漸漸消失,審訊室裡又恢復了寧靜。
孫安又坐了一會,沒聽到什麼動靜,就起身走到那面很大的單面鏡前,抓亂頭髮重新梳理好,又整理了一會衣服,仍沒聽到什麼,就繞着房間中心的審訊桌散起步來。
繞了十七八圈,審訊室的門被敲響,孫安坐回椅子上,門就被推開了,從外面走進來幾名身穿zhì fú的警察,鄭亮站在外面的過道里,正在打電話,臉色有些難看。
爲首的是一個黑瘦的中年人,四五十歲,來到孫安身前,板着臉說道:“我是市局治安大隊的負責人,跟我們走吧。”
他並沒有解釋多少,也沒有掏出手銬,孫安現在處於什麼都無所謂狀態,無論這些人是哪一邊的,他都無所謂,起身就要跟着走。
這時,鄭亮掛上電話,臉上的表情又變得得意起來,快步走進來,把那個治安大隊的負責人拉到一旁,小聲說着什麼。
沒一會,負責人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接起來,腰微微挺了一下,表情變得更加嚴肅。
孫安又坐了回去,隱約聽到負責人說到“局長”二字,說的恐怕是清濟市公安局的局長,雖然治安大隊負責人在市局也是個不小的官了,但和局長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他知道自己不會被這夥人帶走了,又坐回原位。
“是……是,我知道了。”治安大隊負責人一邊講着電話,一邊朝他的手下揮了下手,帶着那幾個人走出了審訊室,頭也沒回的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鄭亮關上門,笑着又坐到孫安面前,說道:“治安大隊負責人?你也太小看人了。”
孫安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單面鏡。
“督察?也走了,還不是一個電話的事。”鄭亮看起來着實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差點把椅背給靠斷。
“你掛上電話沒多久,治安大隊就接到了局長的電話,說明你身後那人也只是打了一個電話就讓市局局長親自打電話來了,挺不錯的。”孫安笑着說道。
“你知道就好,老老實實合作的話,幾十年後說不定還能有機會出來,要是不聽話,搞不好你後天就會被帶去打針了。”鄭亮得意的說道。
他先前召集派出所的全部警員去開會,目的是讓他們不要把拘留室裡的事說出去,以免出什麼大問題,可會還沒開完,督察大隊的人就上門了,說是有人舉報,他只好把那些警員留在會議室裡,給他的後臺打了個電話,獨自來審孫安,拖延時間。
敲響單面鏡的人並不是督察,那時督察已經接到電話回去了,而是治安大隊負責人,由於孫安被帶到派出所的原因是街頭賣藝和鬥毆,治安大隊也可以管,所以他們來接手孫安,卻被一個電話就叫了回去。
至於鄭亮說的“打針”,也就是注射死刑,硫噴妥鈉、巴夫龍和氯化鉀正在逐漸代替qiāng zhī和子彈,現在很多地方已經聽不到“槍斃”這個詞了——打針聽起來要柔和得多。
“明天判後天執刑?會不會太快了點?”孫安笑了笑,這效率好得驚人,幾乎能趕上謀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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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不快。”鄭亮壓低了聲音,“你給我找了這麼多麻煩,我巴不得你趕緊去死。”
他話音剛落,審訊室的門就再次被敲響了。
在這當口,誰都知道那意味着什麼,鄭所長立即走到門口,打開門一看,外面是先前跟着他來做筆錄那個小警察,立即就有些不滿意,但還是沉住了氣,問道:“什麼事?”
小警察低聲說了幾句,鄭亮的臉色立即變了,回頭看了孫安一眼,快步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拿出電話,一邊整理着衣服。
孫安挺想知道白誠的關係網到底深入到了哪裡,也變得好奇起來。
很快,審訊室的門再次打開,鄭亮陪着三個穿zhì fú的中年警察走進來,老老實實跟在後面。
孫安從那三人的肩章看出來,對清濟市警方來說,那三人應該可以算是大人物了,先前治安大隊的負責人只是兩道杆加三顆四角星花,也就是一級警督,而這三個人裡,兩個人的肩章上是橄欖枝加兩顆四角星花,一個人的肩章上是橄欖枝加三顆四有星花,分別是二級警監和一級警監。
在清濟這樣的城市,一級警監恐怕已經最高等級的警察了,再往上只有兩級,分別是總警監和副總警監,總警監是華夏公安部部長級別的人物,副總警監最少也是江海市公安廳廳長級別的人物,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現在清濟的。
來的恐怕是清濟市公安廳的人物。
那三人並沒有走進審訊室裡來,其中的一級警監和一名二級警監看了孫安一眼,點了點頭,就往外走去,只有一個二級警監走進審訊室裡,坐到孫安對面。
“我叫陸同青,陸佳的父親。”他微笑着說道。
孫安立即坐直身體,很有禮貌的微笑着問道:“伯父,終於見到你了,請問……有沒有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