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採用了一種類似後世“包銷”的方式,將使鹿部進山圍獵所有的獵物,都以這幾天食用的方式預先訂購。
最終打動了山上的使鹿人,當然具體的細節就很容易談了,也就是用李瑜他們帶來的酒水、食材、日用品甚至是行李之類的來做交換物。
現在的使鹿人對於鈔票還沒有後世那麼大的需求,畢竟這裡現在還不是後世那個舉國知名的柴山水庫。
他們出一次山也很麻煩,有了李瑜他們辛苦背進山的給養,使鹿人的漢子們,一個個興高采烈的開始整理火槍、獵狗。
“瑜哥,這就是他們的獵狗?怎麼看起來跟老家養的土狗差不多啊?進了山這些狗靠譜麼?”馬敢湊到李瑜身邊,儘量壓低了聲音說到。
雖然李瑜反覆提醒他們注意不要搞出誤會,所以在看到四五十個穿着土黃或棕色棉袍的使鹿人,揹着火藥槍、戴着上面有一個鹿角的皮帽子聚集時,大家都忍住了驚呼。
可是看到使鹿人最爲依仗,可以和火藥槍並列的獵狗時,馬敢還是沒忍住自己心裡的失望。
要說他們使鹿人背的火藥槍,馬敢肯定是不懂、不熟悉的,畢竟別說這些老套筒,即使是更簡陋的火藥武器,他也從來沒接觸過,所以也說不出個好壞。
但是作爲一個地地道道農村出來的漢子,狗這種東西他可不陌生,使鹿人牽出來的這些,怎麼看也就是普通的農村土狗而已。
看着那些毛色暗黃,傻乎乎的土狗,馬敢再也忍不住心裡的疑惑,不過他還多少記得李瑜的叮囑,小心的湊到李瑜耳邊才詢問。
可惜對於馬敢這個大嗓門來說,他自認爲的小聲,也足以讓站在他們不遠處的獵人們聽到了。
這些人可都是穿山過嶺的獵人,耳朵不好使怎麼追逐獵物,能聽懂普通話的全都一臉不快的瞄向馬敢。
發現馬敢惹了禍,李瑜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閃身檔在了這小子前面,這些使鹿人可都揹着槍,要是有脾氣躁的,直接給馬敢一槍怎麼辦。
“這些可不是土狗,而是我們的……嗯,好兄弟……用你們的話說,他們都是‘獒’,在林子裡,即使是老瑪斯和牛牛庫都不敢招惹三條‘獒’的!”
諾諾列先是衝緊張的李瑜等人笑了笑,然後挺着胸給他們介紹自己的好夥伴,那種驕傲自豪的樣子,看來是真的拿這些狗當做兄弟對待。
自知惹了禍的馬敢,聽了諾諾列的解釋尷尬一笑也不回嘴,雖然他的脾氣很是暴烈,可是自己也知道好歹,明白諾諾列是在打圓場。
“獒不是在藏區纔有麼?那種毛厚厚的?”不過站在李瑜另一邊的安然,卻按捺不住好奇發問到。
“嗯?”對於這小妮子知識的廣度,李瑜心裡有些奇怪,九零年的時候華夏內地可沒多少人知道藏獒的大名。
這可不是後世的網絡時代,想知道什麼網上有得是信息,雖然都是碎片化的不完整信息,但是獲取卻很方便。
被李瑜看的臉色一紅,安然小聲說道:“我家裡有套《百科全書》,裡面有藏區的一些介紹。”
“北疆所謂的‘獒’和藏獒是兩種概念,他們這裡的獒,是專指這種用來進山的狗,不過是訓練和培養方法比較特殊,有的地方也叫守山犬、巡山使……”
刪刪減減的李瑜將自己對於獒的認識說了一下,之所以不想解釋的詳細一些,是因爲這種“獒”的培養有些殘忍。
他不想影響了安然的興致,所謂“九犬一獒”,一隻母狗生下一窩九隻小狗,不等小狗睜眼,就要被關在一起,自相殘殺,最後剩下的就是獒。
這種培養方式,對於安然的小心靈來說,實在是一個很大的挑戰,雖然現在使鹿人,只是牽出來七八隻獒。
不過爲了培養這些獒,估計死掉的小狗,要有上百隻,李瑜到是對這種有些血腥的方式不置可否。
畢竟是已經傳承了近千年的養獒方式,在北宋時期東坡居士就有文寫道:“左牽黃、右擎蒼!”
所謂的左牽黃就是指的這種,土黃色的“獒”,這種獵犬在華夏大地的獵人中,已經使用了這麼久,總是有它存在的道理的。
見所有準備就緒,二十多個被精挑細選出來的使鹿獵人,牽着獒先行一步,剩下的使鹿人和李瑜等人混雜在一起,浩浩蕩蕩直入林海。
茫茫林海無邊無際,李瑜等人進山的時候翻過的三個山頭,其實都是小山包,而山上的樹木也不是很密匝。
因爲柴山林場砍樹,肯定是從外往裡去的,那幾個山包都快被砍伐成“葛大爺”的髮型,所以李瑜等人一直沒有感受到林海的浩瀚。
可是跟着使鹿人從谷地裡穿過,轉過兩個山腳,一片密不透風的高大寒帶樹木,直撲衆人的面前。
樹木成牆根本不是什麼誇張的修飾,完全是李瑜面前的真實寫照,這些寒帶樹木一棵挨着一棵。
就好像密密匝匝的籬笆一般,而且每根大樹都有一兩人的合抱粗,高度更是二三十米開外。
使鹿人除了開路的獵人,剩下的將李瑜等人圍在了中間,每隔三五米就有一個使鹿人,這是爲了防止李瑜他們這些城裡娃娃走散。
後面更是有幾個獵人小心的斷後,萬一有掉隊的城裡娃,他們要負責兜住,可以說這些使鹿人,完全將李瑜他們的安全,照顧的妥妥帖帖。
“瑜哥,他們這麼圍着咱們,待會打獵的時候,咱們也沒得玩啊……”剛剛進入林子,馬敢前後打量一圈,就對李瑜低聲抱怨。
“消停點,你小子就是記吃不記打,別不知道好歹,沒有這些老獵人跟着,你想自己鑽林子?到時候就不知道進了林子,是你打獵還是獵打你了!”
再也無法忍耐的李瑜,稍稍墊墊腳抽了馬敢後腦勺一記脆的,出來玩痛快是很重要,但是李瑜更注重的是安全。
他可不想高高興興出來玩一次,結果在林子裡丟一兩個兄弟,使鹿人的做法其實更合李瑜的心意。
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馬敢再也不敢多說,回頭瞪了一眼幸災樂禍的高壯和薛冬至這兩個損友,低着頭跟上了大部隊。
冬日的老林子靜悄悄的,除了偶爾刮過的穿林風的嗚咽,根本聽不到任何其餘的聲音,在林子裡走的久了,即使以李瑜的心智,也多少感到有些瘮得慌。
雖然前後左右都是人,可是這林子也太密了,可能緊挨着的兩個人,繞兩棵大樹就會彼此見不到。
走不多久,使鹿人就會帶着一個奔着岔路走丟的兄弟回來,偶爾還會有後面掉隊的,被使鹿人兜回來。
此時馬敢也沒有剛進林子時的抱怨了,畢竟在他跟着大部隊走散三次以後,要是沒有使鹿人,早就迷失在茫茫林海里了。
看看日頭已經走到了正中,他們進林子也走了一個多小時,可是前面帶路的使鹿獵人,還是沒有一點發現獵物的樣子。
“諾諾列,你們進山打獵,每次都要走這麼遠麼?”李瑜有些好奇的詢問身旁的族長孫子。
“啊,大型的圍獵肯定要進的深一些,山神很慷慨,但是不會把獵物送到懶漢的面前,外面的獵物太少,不夠大家吃的,人和獵物……是被山神用林子分割開的!”
雖然諾諾列的解釋有些繁複,不過李瑜還是聽明白了,就是林子外圍人活動的比較多,獵物都在深處。
想打到多多的獵物,必須勤快些往裡面去,否則就只能打點小獵物,不過這麼多人,獵物少了也不夠分。
好不容易進一次林子,誰也不想空手而歸,總要放兩槍過過癮不是,在林海中穿行的時候,所有的火槍都被使鹿人揹着。
倒不是這些獵人不捨得把槍給李瑜他們玩,而是進山前已經說好,只有發現獵物的時候,李瑜他們這些城裡娃,才能放兩槍。
這也是使鹿人對李瑜這些人的照顧,本來他們這些城裡人穿山過嶺就踉踉蹌蹌,要是背上獵槍,更是無法跟上大部隊。
行行復行行,正在李瑜走山路走到麻木的時候,李瑜身邊的使鹿人突然全都停了下來,他們高高的舉起右手,用力的一攥拳,用這種無聲的方式,將前面的信息傳遞到隊伍最後。
謹慎的四下打量一陣,李瑜沒有發現有任何動靜,林子裡還是隻有風聲在嗚咽,甚至景色也和剛入林的時候沒有什麼大的區別。
不過李瑜還是很信任使鹿人的專業,他不聲不響的微微弓腰,等待着使鹿人的下一步舉動。
突然隊伍最前方的使鹿人“先鋒”,很是悠長的吆喝了起來,聲音大概是“喔咯咯……呦!”這種重複的長音。
馬上所有混雜在兄弟們中間的使鹿人,都大大的吸了一口氣,跟着一起吆喝了起來,聲音蒼涼悠遠。
密佈的林海中,穿林而過的寒風將這些漢子的聲音遠遠帶走,又經過山體的反射,在林子裡不停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