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瀚接完電話從陽臺走回病房,程辰卻已經趴在病牀邊睡着了。
不忍心將她吵醒,他去沙發上拿了牀薄被輕輕幫她披上,這些天,她沒日沒夜不眠不休守在父親牀榻邊,整個人已經瘦得不成模樣。
他剛剛接完美國醫院那邊打來的電話,林立民恢復得特別好,已經能獨立下牀走動,聽他的意思是想月底就回國。
公司裡的事唐禮照看着,剛開工不算太忙,一切也有條不紊的開展着。
安子航和安妮在初四就已經回美國,下個月正式和時美籤合作合同的時候他們會再過來一次。
期間宋子涵打過兩個電話過來問情況,他也無心長聊,隨便講了下情況就掛了電話。
程母的喪後事還一直沒來得及處理,程辰目前的狀況根本還沒辦法接受母親已經離開的事實,直到現在,她都一直守在父親病牀邊,關於母親的事情她從未開口問過。
現下最關鍵的是陪着程辰走出困境,程父的情況他也去了解,甦醒恢復意識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但甦醒過來可能下半輩子都要靠輪椅度日,他不敢告訴程辰實情,怕她接受不了。
回想這個新年,感覺什麼事都扎堆的來,沒有一件事情是順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嫉妒他之前太過幸福,所以才設下這些磨難考驗他和程辰。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些痛苦都由他一個承擔,看她流淚,看她心痛,看她悲傷,他整顆心都痛得呼吸不過來,向來自詡強大打不倒的林哲瀚第一次感受到失落,再強的人在天災人禍面前都如同螻蟻不堪一擊。
病牀上,程父的手指動了動,邊上的心率監測發出頻繁的異動聲響。
程辰驚醒過來,察覺到父親正努力顫抖睜開眼睛。
她激動得撲上前:“爸,是我!我是程辰,你醒了是吧?別急,我去叫醫生!”
程辰起身往外衝,林哲瀚將她攔住:“不要着急,我已經叫了醫生。”
被林哲瀚抓住手的程辰這才意識到病房裡還有其他人在,她一臉驚喜眼眶又不爭氣的紅了:“大叔,我爸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嗯,一切都會好起來,會好起來的。”林哲瀚抱住她顫抖的身體像哄小孩一樣哄着她。
醫生進來,檢查了一下程父的情況,終於露出了連日來第一個笑容:“病人提前甦醒了,各項指標正常,現在只要等慢慢恢復就好了,接下來的時間就需要你們做家屬的多一些耐心好好照顧他,我想過不了多久就能出院的。”
聽到好消息,程辰喜極而泣,一定是老天憐憫她已經失去母親,不忍她再失去父親。
“辰……丫頭……”
病牀上程父發出微弱的聲音呼喚女兒,在他心裡一直惦記着女兒的安危,現在醒來見到女兒好生生站在他面前,老人家有些激動忍不住老淚縱橫。
“爸,你別哭!沒事了,都過去了,都沒事了,都沒事了。”
程辰緊緊握住父親的手輕聲安慰着,但仍止不住自己輕微的啜泣聲,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讓自己在父親面前流眼淚,她不能讓他看到自己傷心的模樣。
“你媽媽……她還……好”
可能是在病牀邊未見到老伴,程父抓着程辰的手着急問道。
“媽媽她……”
程辰哽咽,直到現在她都無法接受母親已經離開的事實,以爲自己在面對父親的時候能足夠堅強,但在喊出媽媽兩個字的時候她卻徹底崩潰。
林哲瀚慌忙走近,用手臂緊緊託着她的背,給她力量的支撐。
然後用盡量平穩的語調朝病牀上的程父輕聲道:“叔叔,阿姨她還好,在另外一間病房,你好好休息,等完全能下牀了你就可以過去看阿姨了。”
程父欣慰的微點頭,因爲女兒半個身子側對着他,他無法看清她早已淚溼泣不成聲的模樣,像個小孩一樣乖乖閉上了眼,心裡默默想着,一定要早點康復,這樣就能過去照顧老伴了。
見着父親安穩睡着,程辰再也撐不住衝出病房,小小的身子蹲在走廊的牆角,將頭埋在膝蓋之間放聲痛哭起來。
林哲瀚靜靜蹲下,將她纖瘦的身子抱入懷裡:“哭吧,哭出來你會好受一點。”
“大叔,我真的好難受,好難受,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是因爲我前二十幾年過得太幸福老天嫉妒我嗎?爲什麼要奪掉我身邊最愛的人,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面對爸爸?我好恨,真的好恨,爲什麼死的不是我?這一切都怪我,如果我不任性妄爲要去找你,他們就不會去機場發生車禍,是我,我是個災星,我是個闖禍精,我是個王八蛋,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程辰瘋狂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她沒有辦法找出口疏解,只有讓身體更痛心纔不會痛。
“丫頭,你不要這樣好不好?發生這種事情是意外,誰也不想的,你不能這樣責怪自己。”林哲瀚用力抓住她的雙手,看她那一拳一拳捶在胸口,就像仿若錘在他心頭一樣痛。
程辰根本無法平靜下來,在她心裡已經篤定這次的意外就是因自己而起,林哲瀚越是這樣安慰她,她就覺得自己越該死。
也不知哪裡使出吃奶的力氣,她一把推開林哲瀚。
“大叔,你不要管我,以後也不要管我,我是個不祥之人,我會給身邊人帶來壞運,我這種人,從來就不配享受幸福。”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林哲瀚發怒,在他認爲,發生這種事情,你可以傷民,可以痛苦,但不可以自怨自嘆,不能消極面對,這不是他認識的程辰,他也不希望自己愛的人一輩子活在這種錯誤的理論中。
“丫頭,你知道嗎?我曾經也像你這樣絕望過,也像你這般無助過,但是我還是成功走出那段歲月。”林哲瀚看着程辰的眼嚴肅認真:“知道我怎麼走出來的嗎?”
程辰淚眼朦朧望着他搖了搖頭。
“因爲遇見你,你就像一顆閃着光的星星突然出現在我的生命,你身上的熱情和開朗一點一點影響着我,我喜歡你的善良,喜歡你的衝動魯莽,更多的是喜歡你身上那種堅忍不拔的個性,你能改變我帶我走出那段陰霾,爲何不能拯救自己呢?”
林哲瀚溫柔撫起程辰的手,食指輕擦在那枚閃着光的鑽戒上:“人世間不如意十有八九,長大就是一個學會告別的過程,只是你比別人的要先一步學會告別,相信我,也相信自己,你要快些走出悲痛,你的父親需要你,你的朋友需要你,我也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