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永遠搞不懂由母上作爲主導的壩壩舞舞友之間的友誼,母上也不會知道我私底下跟曼麗姐聯繫有多麼緊密。
除了來我店上時會簡單地聊會兒,我倆從來沒有單獨約出去過,卻能在微信上狂聊三四個小時。
她很喜歡泡芙,幾乎到了狂熱的地步,她說因爲工作很忙,根本沒辦法騰出時間來做,所以只能到處品嚐好吃的泡芙。
她還說她曾經打飛的去過香港和臺灣,就爲了一款剛走紅的泡芙,然後覺得我做的泡芙味道很不錯。
這讓我受寵若驚,真的。
爲了滿足她的味蕾,我嘗試着開發了好幾種新口味,芒果的榴蓮的抹茶的,甚至搗亂般地做了一款麻辣牛肉。
對於我的新作,曼麗姐一直欣然接受,還趁着滿世界出差的時候積極地幫我尋覓新奇的口味。
後來我才知道,她是國際一線品牌護膚品西南大區總監助理,待遇極好,難怪能在城中心貸款買房。
她說她媽不喜歡電梯公寓,覺得那種地方冷冰冰的,沒有人情味兒,所以纔會買了套八幾年建的老房子。
那會兒我們真的是無話不談,從明星出軌到大熱電影,然後侃侃而談當今社會對大齡未婚女青年的不公。
我曾一度以爲曼麗姐是不婚一族,可沒想到有一天,她突然告訴我,她結婚了。
我很詫異,因爲我和她同住一個小區,從大門到我小店上也就只有兩百米左右距離,根本沒見過哪戶人家有貼過喜字。
曼麗姐說,她婆家思想很保守,覺得自己兒子是入贅,本來就已經很丟人,沒必要弄得衆人皆知,所以婚禮就沒辦。
說真的,聽她講這話,我驚了一跳,曼麗姐雖說是女強人,可內心卻住着一位粉紅的小公主,總喜歡到處淘些可愛的小飾品,她也說過,如果哪天她要結婚,就一定會把自己攢的小飾品全都擺出來,弄個主題式的婚禮。
可,她就這麼悄無聲息地結婚了。
再之後,曼麗姐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在微信上找我聊過,我以爲她忙,也不好打擾,漸漸的,彼此的關係也就淡了。
偶爾的時候,她也會到我店上來買泡芙,只不過整個人的氣色差了很多,而我和她也再無話,逐漸演變成點頭之交。
這種情況還蠻常見的,大家都是單身的時候都玩得很嗨,就跟能廝守終生似的,一旦其中一人結婚生子,能聊的話題慢慢變少,終於也就退回到點頭之交的地步。
所以,曼麗姐對我的冷淡,我卻不覺得失落什麼的,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會跳樓自殺。
思緒漸漸混沌,難言的壓抑騰然從心底升起。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看吧,我就說你認識!”母上皺起眉,“行了,我得去老姐妹們兒那裡幫忙!哎,白髮人送黑髮人,慘喲!中午就不給你做飯了,你自己解決!”說完,她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我呆呆地目送她遠去,刺眼的陽光讓我一陣暈眩,我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幻境……
“許嵐!”
秦文浩的一聲輕呼,把我從飄渺的思緒里拉回來,我茫然地擡頭看他,輕輕搖了搖頭。
“你走吧,我現在幹什麼事都沒心情!”
一屁股坐在矮腳凳上,背抵着牆,心裡亂糟糟的。
曾經那麼熟悉的人突然間就沒了,就好像在心窩子底下硬生生地掏走一塊,不疼,但難受。
地磚上的黑影忽的消散,我以爲他已經走遠,緊繃的情緒瞬間崩塌,也不知怎麼的,滾滾的熱淚就漾出眼眶。
還沒想好怎麼整理情緒,臉頰突然一涼,冰得我立馬側開臉,擡眼一看,面前懸空着瓶冒寒氣的王老吉。
骨節分明的五指,蔥白如玉,像八爪魚一樣纏繞罐頂。
“還不走?”一撇眉,我怏怏道。
“傻妞!”秦文浩喃喃低語,忽的蹲下身,與我平行而立,“幾年不見,從王熙鳳退化成林黛玉了?”
“關你屁事!”我猛地一擦眼,視線別向一邊。
此時此刻,我真的沒心情跟他擡槓,只想所有人都遠離我,讓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就好。
“許嵐!”店外突然一聲喊,我順勢擡起頭,發現是順豐的快遞小哥在向我招手,“有你的快遞!”
“好,來了!”我振作精神,一掌推開秦文浩,快步走到順豐小哥面前。
快遞是一封很厚的文件袋,似乎裝了不少資料。
誰會給我寄這些呢?我疑惑地低頭,呼吸驟停。
寄件人,何曼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