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聽到了裴小七心中的疑問,楚非的脣角突然揚起清冷的弧度:“顧楠的母親,是——江柔!”
“什麼!”
顧楠是江柔的女兒!
裴小七不可置信地盯着楚非:“你確定?”
楚非沉吟片刻,眉間的凝重之色,越來越深,隱隱還透着一股無可奈何的疲憊:“DNA鑑定報告不會出錯,並且我還另外派人取得了凌芸的DNA樣本,經過鑑定,凌芸是林美鳳的女兒。”
顧楠是江柔的女兒。
林美鳳又是凌芸的母親。
突然間,裴小七想起在江柔因涉嫌謀殺沈紀東,被抓進看守所的時候,網上曾經報道過一則有關二十多年前,江柔失手將一名孕婦推向卡車至死的報道。
事後,裴小七從凌少爵口中得知,被撞死的那名孕婦,就是凌森的母親,沈慈。
而那那個卡車司機,似乎是姓——顧!
顧楠的父親,二十多年前因醉酒駕駛,失手撞死一個孕婦被判二十年。
難道說,當年撞死凌森母親的卡車司機,就是顧楠的父親——顧勇?
可是——
這和顧楠是江柔的女兒之間,又會有什麼聯繫?
“你爲什麼會懷疑顧楠不是林美鳳的女兒?”好端端的,楚非爲什麼會調查顧楠與林美鳳是否爲母女?這件事兒,是眼下裴小七想要知道的。
“那是因爲,林美鳳表現的實在不像是一個母親。”楚非的眸色沉了幾分:“在顧楠生病的這幾個月以來,她不但一點都不擔心,甚至還私下找我,希望我能夠放她離開,試問,天下會有這樣的母親麼?”
“就憑這個?”這是什麼鬼扯淡的理由,裴小七有點兒不相信。
“僅僅憑藉這個,的確構不成我的懷疑。但是在此之前,還記得凌芸被綁架的事情麼?”楚非緩緩道,“出獄半年的顧勇,綁架凌芸,隨後林美鳳爲了阻止顧勇的暴行,殺死了自己的丈夫。如果是你,你會爲了一個基本上沒關係的人,殺死自己的丈夫麼?”
裴小七愣了愣,對於林美鳳殺死自己丈夫的這件事情,在當初她就有點兒不理解,可那個時候,自己卻並沒有往心裡去。如今——
似乎一切都變得明朗起來了!
如果凌芸真的是林美鳳的女兒,那麼林美鳳當時就是爲了救自己的女兒,殺死了自己的丈夫。
“這麼說,楠子她……”
“沒錯,她是江柔的女兒,凌少爵的妹妹。”楚非的臉上浮現一絲苦笑,“小七,你看我們還真像,同時愛上了仇人的孩子。”
裴小七皺了皺眉:“你可不算,江柔又沒害死你媽。”
“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楚非端起桌上那杯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淺淺地呷了一口,“後來,我爸身邊又來了一個姓蕭的女人,她一直想要害死我,不過好在我命大。再後來,裴姨來了,她一直把我當成親生的孩子來照顧,你可能不知道,她曾經爲了救我,替我擋了三顆子彈,從那個時候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變得強大起來,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護裴姨,還有你。”
裴小七想起,在帝凰會所的時候,楚非曾經說過:看在當年你的母親裴知救過我一命的份上,我不會傷害你。
原來當時的那句承諾,背後竟然隱藏了這樣一段往事兒。
“那這件事,你打算告訴楠子麼?”
楚非搖搖頭:“告訴她,只會讓她痛苦。小七,我希望,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能夠站在我身邊,如果……如果你願意,我甚至可以把KING組織最高首判的位子交給你。”
“你……”裴小七古怪地看着楚非,忍不住道,“我要最高首判的位子做什麼?”
“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嗯?”
“小七,你聽着,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漆黑清冷的眸子裡,透着一抹讓裴小七無法讀懂的深邃,以及——無可奈何!
轉瞬又是一個月。
顧楠的病情稍稍有些好轉,可是整個人兒卻瘦得不成樣子,臉色更是蒼白的沒有一點兒血色。
與之相對的,裴小七的身子,日漸變得豐腴起來,肚子幾乎每一天兒,都會變大一點。
若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
此刻,她真的很希望,很希望那個男人能陪在自己的身邊,然後親眼看着孩子出世。
“小七,不要站太久,腿會腫的。”這幾個月來,裴知就像全天下所有母親那樣,對裴小七的呵護可以說是無微不至。
在沙發上放了幾個柔軟的靠墊兒,裴知扶着自己的女兒坐下。
“我沒事。”裴小七垂着眼眸,低聲道:“你去忙吧。”
說不上來爲什麼,曾經渴望了那麼久的母愛,如今就在眼前,可自己卻無端地升起了一種排斥的感覺,裴小七也弄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兒。
“小七,你……你是不是還在怪我?”裴知自然能夠感受到女兒對自己的疏離,“怪我當年沒有好好保護你?可是……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小七,你原諒我好不好?”
“沒有,我沒有怪你。”對於當年的事兒,裴小七又怎麼會怪自己的母親,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沒辦法與裴知親近。
裴知拉過賠笑七的手,眼圈兒有點紅:“你不怪媽就好,來,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紅棗粥,媽親手燉的,你快吃吧。”
“好!”接過裴知遞來的,散發着醇厚香味兒的紅棗粥,裴小七想起來,那個男人似乎也曾爲自己熬過粥。
“快點喝吧,涼了就不好了。”裴知滿臉慈愛地看着自己的女兒,伸出手輕輕撫着她的長髮,“小七,不管我們做什麼,都是爲了你好,你一定要記住。”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裴小七舀起一勺粥放入口中,緊接着——
只聽‘啪嗒’一聲兒!
一碗溫熱的紅棗粥,連着勺子,掉在了地上。
“小七,你怎麼了?”
裴小七捂着腹部,滿臉痛苦:“我、我不知道,肚子好痛,叫、醫生,醫生!”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裴小七就被送入了島上專門配備的小型醫院裡,接受了一系列的檢查,在檢查過程中,裴知一直守在裴小七的身旁,臉上滿是濃濃的擔憂。
好在檢查結果顯示,一切正常,並沒有什麼大問題。
“小七,感覺好點了沒?”裴知坐在牀邊,目光微閃,有點兒欲言又止的感覺。
“嗯,沒事!”笑了笑,裴小七隱藏在被子裡的小手,卻攥的死緊,“我有點累了,想睡一會兒。”
“那你睡吧,媽守着你。”說着,裴知替她掖了掖被角。
裴小七沒有說什麼,翻了個身,不去看自己的母親,但她的內心,卻早已掀起一股滔天巨浪來。
就在剛纔,當她把紅棗粥放入口中的時候,卻感覺到勺子的底部有點兒凹凸不平的感覺,她用舌尖仔細辨認後才發現,上面竟然刻着摩爾密碼,翻譯過來只有三個字——不要吃!
那碗粥裡究竟有什麼?
又是什麼人叫自己不要吃?
種種疑問,壓得裴小七的呼吸有些亂。
“小七,你有心事麼?”裴知按住裴小七的肩膀,將她輕輕翻轉過來,面對着自己,“告訴媽,你心裡在想什麼?”
裴知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很柔,讓裴小七有種不自覺想要放鬆的感覺。可是——
裴小七知道,自己不能放鬆!
因爲裴知在對自己使用催眠術。
“不要白費心機了,我也是特工,除非你用藥物先讓我進入睡眠狀態,否則,你是沒辦法催眠我的,裴知女士。”
裴小七在笑,可是她的心卻在滴血。
果然,直覺這種東西是準的,她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爲什麼要催眠自己,但這種行爲,讓裴小七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
甚至於說,打破了長久以來,自己對母親的幻想。
裴知笑了笑,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真聰明,不愧是我的女兒,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告訴你,我們打算封存你的部分記憶,並且讓你成爲KING組織的最高首判。”
裴小七緊緊地盯着裴知,眼中充滿震驚與恐懼:“封存我的記憶?讓我成爲最高首判?”
“是的,只有封存了你的記憶,你纔不會痛苦,或者說——”裴知的笑,越來越溫柔,她輕輕地撫着裴小七的額頭,“只有這樣,你才能順利完成刺殺任務,因爲凌少爵只有在面對?你的時候,纔不會設防。”
天啊!
裴知的話,猶如一道驚雷,霹得裴小七全部的理智都消失了。
他們竟然要自己去刺殺凌少爵!
所以,這就是記憶要被封存的原因麼?
不對,不對!
那不是記憶封存,而是記憶篡改!
心頭涌起一股濃濃的悲哀,換做任何人這麼對自己,裴小七都不會覺得有什麼,可爲什麼這個人偏偏是自己的母親。
“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儘管已經悲哀到近乎絕望的地步,可面上兒,裴小七還是輕輕地笑了起來,“又或者說,如果我不配合你,你會不會親手殺了我,殺死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