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21他想做什麼
剛纔挑破膿血的劇痛,廿一都是平靜如常,此時的顫抖激動尤爲明顯,阿墨卻似乎早已料到廿一聽了這句話會有較大的反應。wWw.shukeju.cOm?【書客居】超速更新 提供免費VIP閱讀難得他刻板的面容上浮起了一絲別有深意的笑容,壓低聲音反問道:“我回答你的問題,我能得什麼好處?”
廿一眼神一黯,抿了抿嘴脣,自嘲道:“護衛大人認爲以下奴這等低賤之物能給您怎樣的好處?”
阿墨收了笑容,以極低的聲音說道:“可惜我不好男色……這就難辦了,我這人有個原則,沒好處自己有可能吃虧的事絕對不做。等你想出來有什麼能討好我的,我再回答你的問題不遲。何況這種捕風捉影的消息,對你真的有用麼?難道你與王爺一樣想找到當年害死先王妃的那個惡徒?”
廿一沉默不語,摸索着撿起那段樹枝重新放在嘴裡咬住,彷彿那樣就能讓心中和身上的痛減輕幾分。他還有什麼能出賣的麼?他一無所有被人踐踏欺凌,該如何討好阿墨才能換來他想要的消息呢?阿墨的冷嘲熱諷沒有錯,錯在他總是癡心妄想。
“如果我是你,淪落至此,早點了斷更乾脆一些,何必活着受罪?讓我猜猜你怎麼想的……莫非還在指望你的父親會來救你脫離苦難?你這種骯髒破爛模樣,看着就噁心,我若是你爹絕對不會爲了一個下賤奴隸招惹王爺,他多半是知道了有兒子也沒有想過認回你。”
阿墨說到這裡頓了頓,用手指戳了戳廿一雙肩鎖骨附近很深的兩個血洞,繼續別有用心地說道:“這是被鐵鉤穿透了吧?還好骨頭沒斷,否則你雙臂已經殘廢。你前胸後背鞭痕之上又落了一道道棍棒重擊,一般人骨頭是必然會斷一兩根,而我剛纔摸你肋骨上雖有裂痕,大筋骨卻基本無礙。你腿上佈滿釘板傾軋之痕,雖然血肉模糊,不過也是骨骼未損。難道當時施刑的人手下留情,還是說你運氣極好?又或者是你提前給了那些人什麼好處,才得以保全自己?由此可見,你應該不是蠢人,應該懂得自保之道,能給別人好處,爲何不考慮討好我呢?”
廿一心頭一震,閉上雙眼不讓情緒外泄,一時猜不透阿墨一反常態特意對他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按道理阿墨應該看不出他會武功,李先生和大公子又不可能隨便對外人透露真相。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阿墨別有所圖,阿墨圖的是什麼?阿墨拐彎抹角神神秘秘,究竟想從他這等低賤奴隸身上探聽什麼?
“你也不必急着回答。”阿墨彎腰低頭幾乎是貼到廿一耳畔輕輕說道,“都說二小姐是王爺流落民間的私生女兒,那一套身世編的縝密頗爲感人。不過我當時奉命跟着秦大管家迎接二小姐回來,所見所聞與公開說辭完全不同。你將來都會在二小姐身邊,也許能瞭解到不爲人知的秘密。如果你能幫我解了困惑,用以交換你想要的消息,也算公平合理吧?”
話說到這裡,阿墨突然停住,面孔表情恢復到剛來時的木訥憨厚模樣,與剛纔判若兩人。
廿一耳聽着有腳步聲從正房那邊過來,應該是阿墨也察覺了有人來,所以才暫時不再講話。由此判斷,阿墨的內功修爲不弱,或許比大公子對二小姐講的所謂武功根基紮實更爲出色一些。阿墨究竟是何身份來歷?
來人是小秋,走到月亮門這邊,她客氣說道:“護衛大哥,還有一刻內院就要落鎖。”
阿墨扭頭望向小秋。月亮門外主人院中燈火通明,小秋白皙的肌膚姣好的容顏都能被看的一清二楚。阿墨急忙又轉開視線,像是也有些羞澀,沉聲道:“謝謝姑娘特意告知在下,在下會及時離去,請不必擔心。”
在王府這種深宅大院當中,像小秋這樣的一等二等大丫鬟,尋常的僕從自然是看不上。她們若是能服侍公子世子的,都會努力爭取侍妾的身份,將來混成半個主子。而若是服侍小姐的,通常兩種出路,要麼是跟着小姐陪嫁成爲未來姑爺的侍妾,要麼就是早點尋個自己也看的上的體面僕從嫁了,免得將來被主子指給不喜歡的屈就。
小秋一向是有心計的,自幼生長在王府,覺得由丫鬟爲妾,人前長臉人後垂淚將來的日子未必多自在,她不願重蹈覆轍,所以才努力爭取了服侍小姐而非公子世子,圖的就是先保着清白身又能得相對體面的高級僕人身份。她今年已經十六歲了,王府裡的丫鬟最晚在十八歲也會被指婚,她盤算着不如早點下手,尋個牢靠的體面僕人嫁了。
年輕英俊武功高強,如阿墨這樣看起來憨厚老實的護衛,是許多丫鬟嚮往的良人,小秋自然不能免俗。她這兩天偶爾也聽二小姐唸叨過阿墨,能被二小姐這樣重視的護衛,那肯定比一般護衛更出色。雖然二小姐看起來是存心要作弄阿墨,不過這更讓小秋對阿墨上了幾分心思。她於是特意尋了機會,跑來告知時辰,期待能在阿墨心裡留個好印象。
小秋不敢多逗留,自認爲矜持與熱情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免得萬一對方看不上眼,增了尷尬。
阿墨也沒多話,等小秋走遠了,才輕輕出了一口氣,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問廿一:“剛纔那位姑娘是叫小秋麼?”
此時廿一身上主要的大傷口都已經用鹽水擦過,他早就係好了褲子,吐出嘴裡的樹枝,輕聲答道:“嗯,她是個好姑娘,下奴也頗受她的照顧。”
阿墨的嘴角抽搐一下,看不出是怒是喜,卻故意岔開話題,也不再繼續剛纔那種詭異的對話,恢復到最初療傷的狀態,頗爲誠懇道:“我幫你翻個身再擦一擦。咦,你沒有鋪蓋麼?剛纔擦過的地方沾了地上的土不是白擦了。”
廿一前胸後背都有傷,剛纔是側身向右將重量都壓在右腿和右臂躺着,若翻身也不敢仰躺俯臥,只得換左側胳膊腿受力,儘量避免更多傷口被壓到。至於鋪蓋的問題,廿一過去都是在大刑後躺在席子上裹了毯子熬幾天,如今……想起已經被自己親手燒掉變作灰燼的東西,廿一胸口發悶,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卻也沒打算浪費力氣對阿墨解釋什麼。在別人看來,一個奴隸本就不配有鋪蓋之物吧?
緩了片刻,廿一才虛弱道:“護衛大人不必麻煩了,時辰不早,無需再爲下奴耽擱,請您儘快離去。”
正說話間,就聽到正房那邊傳出秦瑤的聲音。
“暖紅,你去看看阿墨忙的如何了,將他叫來,我突然想起個事情要問問他。”
暖紅應聲出門,小秋也跟着出來,卻是特意跑去囑咐僕人院那邊晚點鎖門,免得阿墨被小姐問話耽擱了時間。
深更半夜,二小姐找個護衛問話,阿墨心中納悶,隱隱意識到很可能二小姐又想出了什麼古怪點子戲弄他。他去到正房門口,不敢隨意進入,規矩地站在外邊廊下探問道:“請問二小姐有何事詢問在下?”
秦瑤此時並沒有就寢,正襟危坐在堂上,讓僕人們敞了門放阿墨進來。她笑眯眯問道:“阿墨,今天本小姐聽大公子誇你武功根基不錯,你以前在鄉下莊上是跟誰學的功夫?”
阿墨看似老實地回答道:“在下年少時曾在一家鏢局做事跑腿,有人教了內功心法和粗淺武功,後來鏢局生意不景氣,在下才去投靠莊上的表叔尋個穩定的差事。恰逢莊上辦團練,在下就隨着團練的教頭又學了些招式。前幾個月王府從各地莊上新選護衛,在下運氣好又有表叔託關係,才能進王府做事。說起來在下功夫應該就是平平,定然是大公子過譽了。”
若是一般小姐聽了這番中肯的解釋估計不會多想。秦瑤卻是從小在街面上混,各色說辭聽得多了。像阿墨這種回答根本是故意隱瞞避重就輕。他說少時是多大?在哪家鏢局做事?後來又是跟誰學了什麼功夫?諸如此類關鍵重點全都是含混帶過,說了一大堆基本是無關緊要的。
秦瑤早覺得阿墨不是看起來那麼木訥憨厚,果然他終於露了狡猾的一面,有意思,先不管他故意隱瞞什麼,既然他不老實,就怪不得她折騰他。她不動聲色道:“阿墨,我看廿一的傷勢不輕,你千萬別因他身份低微就隨便敷衍,今晚不如多留會兒仔細爲他治療好再走。”
小秋匆忙進屋,大着膽子在邊上小聲提醒道:“二小姐,府裡規矩,內院落鎖後護衛們不便留下,奴婢已經去叮囑門上遲一會兒再鎖,是否……”
秦瑤瞟了一眼小秋,不以爲然道:“你既然已經叮囑了門上,那還擔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