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新歡
京城。
柴晏終歸沒有對陸林下手。
陸錦行抓蛇抓七寸，這一次，他抓得很準。
顏雪懷就是柴晏的七寸。
柴晏去刑部點卯，最近他很低調，這個月他已經被御史參了兩次，還有十天就到下個月了，這十天裡他不能再被人抓到把柄。
沒想到坐下不到一個時辰，瑪瑙就來衙門找他。
“七爺，珍珠的信，給我的，六百里加急。”
柴晏向門口張望，還好門口沒有人路過，否則讓人知道，他的隨從都能用六百里加急，御史們又有題材了。
“去把門關上。”柴晏沉聲說道。
“珍珠找你有事？”柴晏嘴裡說着珍珠，心裡想到的卻是顏雪懷，珍珠手裡有七皇子府的腰牌，憑着腰牌可以使用六百里加急，但是柴晏相信珍珠是拎得清的，若是他和瑪瑙小兄弟之間的普通信件，絕不會動用腰牌。
張秀才問起他的妻兒，顏昭石只說妻子早亡，兒子夭折，至於女兒.顏昭石想起顏雪懷踹向他的那一腳，他忍了忍，沒提。
瑪瑙抽抽嘴角，昧着良心說道：“七爺不必自責，小的知道該怎麼做。”
顏昭石緩緩吐出一口氣來，他的心，安了。
田珍珍偷偷去核桃巷找過他，紅着臉兒，放下兩雙鞋子就跑了。
阿綺小姐每次都會笑着說：“嫁不出去纔好，我就留在家裡侍候爹爹。”
次日一早，顏昭石還沒去上衙，院子裡便傳來說話的聲音，他以爲是房東大娘過來了，仔細一聽，聲音婉轉悅耳，這是田珍珍。
田氏冷哼一聲，白他一眼，道：“我孃家那邊怕是不會再給她嫁妝了，你添點吧。”
那兩雙鞋子大小合適，是他這三年來穿得最舒服的鞋子。
那一年，皇后娘娘在府裡招待各府的女眷，飯後一起登畫舫遊湖，七爺和鄒老三就在畫舫上打起來了，鄒老三被打落水中，瑪瑙跳下水把鄒老三救了上來。
瑪瑙的確救過鄒老三。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高瘦婦人，婦人高高捲起衣袖，露出一雙粗糙的手。
瑪瑙把信呈上去，柴晏一目十行，看完他就明白了，嘴角上揚，他家香菜咋就能這麼可愛呢。
顏家已經窮到賣孩子的地步了，那天的事人牙子也聽說了，顏家之所以分家，就是因爲顏景光回去，顏家人覺得他是個拖累，所以人牙子清楚，顏景光丟了，顏家不會找，還會慶幸少了一個吃閒飯的人。
張秀才經常請顏昭石來家中小酌，張秀才有一妻一通房，妻子田氏容貌姣好，生了三個兒子，通房年方十六，也已有了身孕。
顏昭石說的是真話，他確實想過田珍珍，可是看着自己租來的小房子，再看看張家屋裡精緻的擺設，他明白自己的處境，他娶不起媳婦。
田氏斜睨着他：“你在柳莊買的三十畝水田，我看就挺好的，不多不少，用來做嫁妝正合適。”
顏景光雖然腿上有殘疾，但是不影響走路，原本身體虛弱，這三個月來，人牙子擔心他太瘦賣不出去，並沒有虧待他，顏景光非但沒瘦，身體看上去還健康了許多。
顏昭石身爲主簿，身邊不能沒有長隨，他去人牙子那裡挑人，沒想到，竟然在一堆蓬頭垢面的人裡，看到了自己的侄子顏景光！
“嗯，你家七爺無官無職，連個爵位也沒有，可憐啊！”
顏昭石聽說了樂福的身世，感同身受，他也是家裡的老二，也同樣是上有兄長下有幼弟。
張秀才安慰他，這時，有人端了酒菜進來，來的不是丫鬟，卻是張秀才的小姨子田珍珍。
有啥捨不得的，捨去三十畝水田，卻撈了個主簿做連襟，他們張家，也有了一門官親。
田珍珍衝着顏昭石莞爾一笑，便轉身出去了。
樂福是自賣自身，他爹病重，無錢醫治，他把自己賣了，把銀子交給大哥和三弟去給老爹治病。
顏昭石還記得，那一年，他第一次來李食記洗碗，洗完碗，他又去倒泔水，當他提着泔水桶走進後巷時，看到一個滿身錦繡，戴着寶石簪子的小姑娘正從轎子裡下來，那轎伕看到他，老遠就喊：“把泔水桶提遠一點，別弄髒了姑娘的衣裳。”
前幾日他禁不住通房撒嬌，便託人買了這三十畝水田，現在地契還沒有送到他手上，爲何田氏卻已經知道了。
田氏這是一石二鳥啊。
顏景光雖然不是讀書種子，但也識文斷字，張秀才幫忙，給顏景光找了個書鋪夥計的差事，管一頓飯，每個月有一兩銀子的工錢，顏景光也能養活自己。
顏昭石有一瞬間的恍惚，阿綺和李綺娘是同一個人嗎？或許那個衣著精緻明豔動人的阿綺只是他想像出來的，從未曾出現過。
顏昭石雖然只是個小小的主簿，但卻是朝廷命官，而顏景光卻並非是家人賣給人牙子的，而是人牙子硬綁來的，顏昭石叫來了兩個衙役，人牙子連忙賠禮道歉，說他也是上當受騙，他是第二手，並不知道上一手的事，請主簿大人開恩，從輕發落。
張秀才再次邀了顏昭石來家中小酌，顏昭石知道張秀才想要撮和他和田珍珍，他想了想，還是來了。
張秀才咬着牙：“捨得，我捨得！”
說到這裡，張秀才用眼睛睨着顏昭石，說道：“顏兄，我那妻妹對你可是一往情深啊。”
張秀才便是田珍珍的姐夫，顏昭石和他一見如故，兩人已是很好的朋友。
張秀才一怔，有點捨不得，道：“珍珍畢竟是田家的閨女，總不能什麼嫁妝也沒有吧。”
唉，說來說去，都是自己疏忽大意，那天他的手剛剛伸進田珍珍的衣裳裡，田氏便走了進來。
顏昭石這才知道顏家已經分家了。
張秀才嚇了一跳，他知道田氏不是善茬，他是真怕田氏會去把這事鬧得人盡皆知，他是讀書人，名聲上不能有任何瑕疵。
通房懷着身孕，當然不能捱打。
從張家回來後，顏昭石失眠了。
通房這一胎懷相很好，先後讓兩個穩婆給看過，都說是男胎。
他在被窩裡答應了通房，若是一舉得男，便獎勵給她三十畝上好的水田。
今天的酒很烈，喝了幾杯，顏昭石便醉倒了。
顏昭石掀開門簾，便看到田珍珍嬌豔可人的容顏。
顏景光是個實誠人，他甚至還覺得這個人牙子，比上一個人牙子要好，對他也很好，而且他也證實，這個人牙子確實是第二手，與在平城綁了他的不是同一個人。
但是顏景光畢竟沒有賣身契，人牙子不敢把他留在平城，次日就塞到船上，一路南下，中間又倒了一手，最近纔到了清水縣。
顏昭石已經不太記得阿綺的模樣了，只記得是個身材高挑的明媚女子。
清水縣。
柴晏感慨。
原來，當日顏大老爺把小兒子顏景文賣了十五兩銀子，顏景光追出去，想把弟弟要回來，可他腿有殘疾，身子又弱，哪裡是人牙子的對手，不但沒能搶回顏景文，自己也被人牙子綁了。
他就是一個死了老婆死了兒子的男人，他沒有女兒，從來就沒有。
張秀才知道田氏說得出便做得到，現在也只好順着田氏的意思，給田珍珍找個人家嫁出去。
田氏瞪着他，道：“你是捨不得嫁妝，還是捨不得人？你若是自己不知道，那我就到張家族老那裡去問問，若是族老也不知道，我就再去縣學裡問。”
田珍珍被田氏打了一頓，他心疼得不成，可也不敢護着，田氏說了，他若是敢護着田珍珍，她就把那個通房拉過來一起打。
“嗯，你去找鄒老三，他看在你曾經救過他的份上，說不定能幫忙。”柴晏善意提醒。
你看，還真讓家母給說對了，田氏嫁進張家七年，爲我生育三子，而且自從她進門，我家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就連我那通房，你也看到了，也有了身孕。”
瑪瑙不忍再多想了，鄒老三是駙馬爺的弟弟，公主的小叔子，現在在吏部任職。
閒來無事，後廚的人也會議論東家的事，有個大嬸便說：“也不知道哪個有福氣的能娶到阿綺小姐，老東家說了，他的家業一分爲二，一半給大爺，一半給小姐，你們說說，阿綺小姐養在李家，也真是前世修來的好福氣。”
張秀才訕笑，摟住田氏的嬌軀：“我那點不要臉的心思，全都用在你身上了，除了你以外，我沒有啥是捨不得的。”
那位衣著精緻的小姑娘，便是李食記的東家小姐，顏昭石聽東家叫她阿綺。
大家又是一陣說笑，是啊，阿綺小姐嫁給誰，這都是離他們很遠的事，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
“.顏大哥，我做了糯米蓮藕，給顏大哥嚐嚐。”
阿綺小姐常來後廚，有時還趁老東家不在時，接了客人的菜單偷偷炒菜，老東家看到了，便會數落她：“學會就行了，不要自己動手，把手弄粗了，當心嫁不出去。”
一定是這樣的，李綺娘一直就是粗俗不堪的，成親前是這樣，成親後也是這樣。
張秀才驚得差點坐到地上，這三十畝水田，是他給通房準備的。
張家，田氏冷着臉，對張秀才說道：“姓顏的不答應？我看是你捨不得吧，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不要臉的心思。”
顏昭石每次看到張秀才的三個兒子，便是羨慕不已，張秀才察言觀色，問起顏昭石家中之事，顏昭石想起自己是簽了文書被家裡轟出來的，自是不想多提，只說父親早逝，時逢戰亂，老母和兄長遠在千里之外。
因此，人牙子老老實實交出了顏景光，又半賣半送，把一個叫樂福的給了顏昭石。
所以，是爲了顏雪懷。
看着田珍珍那婀娜多姿的背影，張秀才對顏昭石說：“我那位岳母生了四子二女，不瞞你說，我家裡人丁單薄，當年家母之所以會爲我迎娶拙荊，就是看中田家兒子多，都說女兒肖母，十有八、九也是個好生養的。
“怎麼，你捨不得？”田氏問道。
直到這時顏昭石才知道，原來阿綺小姐不是老東家親生的，她是養女。
田珍珍對他有意思，顏昭石當然知道。
另一個叫阿三的便說：“不管是誰，總之不會是咱們這樣的窮小子，人家就是肯嫁，咱也要娶得起才行，總不能連辦喜事的銀子也要岳父給出吧。”
“不瞞張兄，如今我身無長物，就連房子都是租來的，唉，想娶妻生子，難啊。”
睡到半夜，他口渴醒來，卻見田珍珍身無寸縷蜷縮在他的懷裡。
聽到田氏說要去族老和縣學裡去，張秀才連忙求饒：“我的好娘子，我哪裡說捨不得嫁妝了，讓我想想，看看給點啥。”
田珍珍把手裡的食盒遞給樂福，轉身便向門口跑去，跑了幾步，卻又停下腳步，轉過頭來，衝着顏昭石嫣然一笑。
張秀才家境殷實，張家在縣城有鋪子，在鄉下有田地，張秀才早就無心科舉，便在縣學裡教書打發時間。
顏昭石殘存的醉意全都給嚇沒了，他推開田珍珍，想要起身，田珍珍已經醒了，抱着他的腰苦苦哀求：“顏大哥，你千萬不要聲張啊，若是被姐夫和姐姐知道，他們會把奴家送回孃家，孃家人一直嫌棄奴家，若是奴家這樣被送回去，會把奴家送到庵堂裡做尼姑的，顏大哥，你忍心讓奴家青燈古佛了卻殘生嗎？”
“可你爲何.唉，你連名節都不顧了嗎?”
若說顏昭石不動心那是假的，自從搬出鑼鼓巷，他就沒有碰過女人.
那時雖然還有秀竹，可是秀竹挺着大肚子，他也沒有心情.
田珍珍只有十九歲，雖然不是大美人，但卻年輕嬌媚，顏昭石被她抱着，心早就軟下來了.
田珍珍眼中含淚，脈脈含情：“奴家欽佩顏大哥的才情和人品，此生此世，若是不能侍候顏大哥，奴家還要名節做甚，索性去當姑子算了.
顏大哥，奴家已經說服了姐姐，姐姐說只要顏大哥是真心對待奴家，她會把她在水芹巷的那套宅子借給咱們做新房，咱們買房子之前，便能一直住着。
對了，顏大哥的侄兒，也能搬過去一起住，以後那就是咱們的家，顏大哥，你願意給奴家一個家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