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北寧國傳來書信,八百里快馬加鞭送到朝廷,凌若夕慵懶的坐在龍椅上,從太監手中接過加了泥戳的信箋,打開來一看,頓時笑了。
“娘娘,這上面寫了什麼啊?”衛斯理頂替百官問出了心頭的疑惑,現在朝廷上,誰不提心吊膽的就怕步了那三名落馬官員的後塵,哪兒敢有事沒事往凌若夕面前衝?
“北寧國三王爺將攜王妃親自護送求和聖旨前來,七日後便可抵達。”凌若夕言簡意賅的將這消息公佈,鳳奕郯是北寧國除北寧帝外,唯一的皇室弟子,他親自前來,自然也代表了北寧的誠意,至於這封提前送到的御筆書信,是提醒,也是警告。
如今這件事傳開,世人皆知鳳奕郯是爲了兩國和平趕來的,萬一出現任何的意外,不論是不是南詔國所爲,都會被人當作是罪魁禍首,到那時,南詔國的威名,她凌若夕這個監國的名聲,就會遭受到巨大的衝擊。
這個道理凌若夕懂,下面的文武百官心裡也亮如明鏡,清楚得很。
“娘娘,老將願親自率兵前往邊境迎接使臣。”於老第一個請纓。
鎮南將軍也不落人後,緊接着出聲:“微臣也願意代替娘娘前去迎接北寧使臣到訪,請娘娘恩准。”
有他們兩位武將中最德高望重的人做代表,剩下的人自然是一個接着一個出了聲,全然一副要爲凌若夕表忠心,爲她所用的表情,但他們嘴裡說的這些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可想而知。
凌若夕意味深長的看了眼一臉菜色的禮部尚書、刑部尚書等文官,寡淡的脣角上揚起一抹冷酷的笑,有些人,只怕現在快坐不住了。
“這件事容本宮好好想想,稍後再議。”她沒有當朝指定接應的人選,在退朝後,下令讓於老、衛斯理、鎮南將軍三人前往御書房議事,無數官員羨慕的看着他們三,心裡的泛起酸泡。
“哎,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也能夠像他們三位一樣,得到娘娘的信賴啊。”一名新晉官員羨慕的喃喃着。
“得了吧,就你啊?在朝廷上混半輩子,或許有可能。”
“以爲誰都能入娘娘的法眼嗎?告訴你,衛相以前可是由娘娘一眼看中,才得以入朝的。”
……
那些竊竊私語聲,從主殿外傳來,對於修爲高深的凌若夕而言,自然聽得是一清二楚,在宮人的簇擁下,她挑眉看向後方的衛斯理。
接收到她戲謔的視線,衛斯理滿臉迷茫,那啥,發生了什麼事嗎?
途徑御花園,有熟悉的笑聲傳到長廊,凌若夕停下步伐,朝花園裡看去,正巧見到凌小白手腳並用正在爬樹的造型,腦門上落下幾條黑線。
“哎喲,小少爺,你不行啊,速度太慢了。“暗水得意洋洋的站在樹頂,手裡還拽着一個風箏,逗弄着凌小白。
脣紅齒白的小臉幽怨的擰成一團,“哼,小爺今天一定會抓住你的!”
“吱吱。”小少爺加油!黑狼在樹底下乘涼,同時還不忘替自己的小主子加油助威。
“噗哧。”衛斯理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自從小少爺跟着娘娘回宮後,這宮裡倒是多了不少的歡聲笑語。”
“是被他騷擾得雞飛狗跳吧?”凌若夕一針見血的戳穿了他這看似動聽的話語背後暗藏的真相。
衛斯理無奈的聳聳肩,他是真的覺得現在的皇宮比以前舒服不少,不論是南宮歸海執政時,還是後來南宮玉收復皇權,這個宮裡總透着一股壓抑、凝重的氛圍,尤其是後來,凌若夕走了以後,情況更是惡化,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着害怕什麼時候會掉腦袋。
這個宮裡,已經許久未曾出現過這麼歡樂的笑聲了。
“走了。”凌若夕沒有當衆教訓凌小白,對兒子,該嚴厲的時候要嚴厲,該放鬆的時候,也得放鬆,腳步一轉,悄無聲息的繞過御花園,除卻暗水外,幾乎沒人發現他們曾來過這裡。
回到御書房,她剛落座,立即吩咐道:“鎮南將軍,你率兩千精銳即日起趕赴邊關迎接鳳奕郯。”
“是。”鎮南將軍鄭重應下,心頭說不出的歡喜,被委託了這麼大的重任,這不正說明皇后娘娘信任自己嗎?他絕不會辜負娘娘的信任,定會安然將使臣送到。
凌若夕眸光微轉,落在了面露不忿的於老身上,這老頭,看來是對自己的決定有所不滿了。
於老被她看得心驚,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心裡話,開了口:“娘娘,那老夫……”
“哈哈,於老,你年事已高,這些事還是留給年輕一代去做吧。”衛斯理含笑說道。
“可是……”於老還想繼續再說。
“好了,都別爭,於老,對於你我另有安排。”凌若夕輕輕揮了揮手,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這次前往邊境,回程時,必定會遭受埋伏。”
她說得極其篤定,嚴肅的神情讓三人心頭一沉。
衛斯理頓時瞭然,忙不迭問道:“娘娘是說,朝廷中有人要從中作鬼?阻止兩國和談?”
這,不可能吧?
不僅是他,就連於老和鎮南將軍也認爲這事不科學,畢竟,和談明顯是人力無法阻止得了的。
“一旦北寧和南詔達成和談,簽署和平條約,那些在暗地裡私通敵國的官員們勢必自身難保,爲了保住現有的官職,你們說,他們會怎麼樣?”凌若夕沉聲問道,犀利的話語頓時讓三人腦中如雷劈過般,一片眩暈。
衛斯理顫聲道:“他們必定會狗急跳牆,竭盡所能的阻止和談達成。”
“可惡!這幫蛀蟲是想毀了南詔嗎?”於老氣得口不擇言,他們先前並未想到這一點,還以爲和談一事是鐵板上的,無法改變,現在經過凌若夕的提醒,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大不了先下手爲強,把他們一個個的都給抓起來,依法治罪!”鎮南將軍也是滿臉怒容,他回想到當初險些被人暗殺在半路的事,心裡藏着的那團火,愈燃愈烈。
衛斯理搖搖頭:“不行,大批的官員調動會引起朝廷動盪,而且,科舉還未開始,新晉官員無法勝任要職,此舉不可行。”
這個方法若是可行,他們也不用只對付一兩個蝦兵蟹將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任由他們在背後鬼鬼祟祟嗎?”於老氣得呼吸有些不順。
“也沒那麼糟糕,加快科舉舉辦的速度,及早培養出能夠頂替朝廷要職的官員,另外,”她故意頓了頓,“於老,你再率領五千精銳,在暗中喬裝打扮,保護鎮南將軍安全與北寧使臣接頭。”
“娘娘的意思是雙管齊下?”衛斯理眸光一亮,連連點頭:“這辦法好。”
“我會派人在這段期間嚴加留意大臣們的動靜,如果到了不得已的時候,就算拼着朝綱動亂的後果,也只能下狠手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深邃的黑眸裡閃過一絲駭然的殺意。
整個房間的氛圍,彷彿也在這一刻冰封,氣氛壓抑得讓人胸悶。
三人重重點頭,又與凌若夕商議了行軍的路線後,在夕陽西下時分,才拖着疲憊的身體,離開了皇宮。
“蹬蹬蹬。”御書房外,有零碎的腳步聲響起,熟悉的氣息讓凌若夕從一大堆奏摺中擡起頭來,“凌小白,你在外面做什麼?給我進來!”
“嘿嘿。”他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推開門小跑到凌若夕身旁,“孃親,咱們該吃晚膳了,寶寶好餓。”
“餓了你就先吃,等我做什麼?”扔掉手裡的毛筆,她彎下腰,剛想抱抱兒子,卻在瞥見他身上沾到的泥土後,眉頭暗自一皺:“今天玩得開心嗎?”
她笑得溫柔動人,可這話落到凌小白的耳朵裡,卻讓他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偷偷看了看她的臉色,似乎不是太差,“孃親,寶寶是在用完功以後,暗水叔叔才帶寶寶去花園裡玩的。”
他聰明的把更大的責任推到了暗水的身上,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道理,凌小白無師自通。
眉梢往上一翹,“哦?是他誘拐你的?”
“額……”凌小白猶豫了一下,在被懲罰和沒義氣中,果斷的選擇了後者:“是的,真的是這樣的。”
這小子,不知道他撒謊的時候從來都不敢直視自己嗎?凌若夕沒有揭穿他,“去,把暗水給我找來。”
凌小白立即領命,一溜煙就跑出了御書房,在半路上正好遇到飯後散步的暗水,拖着人就走。
“小少爺你這急急忙忙要帶我去哪兒啊?”暗水奇怪的問道。
“哎呀,不是小爺找你,是孃親有事要見你。”凌小白頭也不回的解釋道。
“凌姑娘?知道是啥事嗎?”暗水心頭一驚,通常來說,凌姑娘主動找到他,都不會是什麼好事,他這要不要拐道啊。
凌小白特誠懇的搖晃着腦袋:“小爺也不知道,你去見了孃親,不就清楚了嗎?快點走啦。”
不是他不講義氣,而是這種時候,他只能明哲保身,反正孃親不會真的拿暗水叔叔怎麼樣的。
凌小白在心頭爲自己不講義氣的行爲找到了充分的理由,毫無愧疚感的將他推進御書房,自己則躲藏在門外,趴在牆上,從窗戶的縫隙中,窺視着裡邊,時刻留意着裡面的動態。
“姑娘,聽小少爺說您找我啊?”暗水嘿嘿的笑着,笑容裡暗藏幾分不安,幾分忐忑。
凌若夕雙手環肩,倚靠在龍椅上,即使她什麼也沒做,但那一身不怒而威的氣勢,卻顯露得淋漓盡致。
“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做。”
“姑娘只管說,我保證給姑娘辦得妥妥當當。”暗水拍了拍胸口,甚至沒問具體是什麼事,就一口答應下來。
凌若夕朝他勾勾手指,湊到他的耳畔,輕聲交代了幾句,只見暗水的臉上浮現了驚詫、狂喜、激動等等情緒,許久後,才重新恢復平靜,他邪笑着拽了拽腦勺後的鞭子:“姑娘就等我的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