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足穩穩滴落在這凌亂轟塌的房屋堆上,凌若夕隨意地將手裡的東西扔到腳下,蹙眉道:“怎麼樣?看清楚下邊的情況了嗎?”
黑狼利落的在地上打了個滾,抖抖身上沾上的塵土,這才站起身來,“吱吱!”媽蛋!它不是東西,是活生生的神獸好麼?別把神獸的命不當命啊!隨便扔神馬的,不怕被雷劈嗎?
“恩?”凌若夕朝雲井辰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示意他爲自己翻譯黑狼究竟在叫嚷些什麼。
“它說,它還沒有從驚嚇中回神。”雲井辰再一次將黑狼的話語扭曲,他這是爲了它的生命安全着想。
凌若夕將信將疑,“你究竟有沒有在下面見到小白?又或者,感應到陌生人的氣息?”
她現在只想儘快找到神族的族長,救出兒子,然後讓這裡化作灰燼,爲慘死的兄弟報仇!深邃幽冷的鳳目裡,閃爍着暴虐且冰冷的殺意,那宛如實質般的寒氣,讓黑狼渾身的寒毛忍不住一根根豎了起來。
“吱吱!”我說我說,能不能別這麼口怕的盯着人家?黑狼叫得格外淒厲,媽蛋!它錯了還不行嗎?
“別唧唧歪歪,你是想耗盡若夕的耐心嗎?”雲井辰有些不忍直視它這副賣蠢的樣子,腳尖輕輕踢了它一腳。
黑狼悻悻的在心頭癟了癟嘴,丫的!它這神獸是混得越來越沒有尊嚴了,這樣下去待遇只怕連一隻小寵物也比不上!
“吱吱吱。”下邊有結界,我進不去,黑狼指了指那漆黑的洞口,有氣無力的叫嚷道,不是我輩不給力,而是敵軍太彪悍,以它的能力,根本進不去那道結界有木有?
“又是結界?”雲井辰眼底掠過一分不悅,自從踏入神族,他們遇到最多的,除了敵人,便是這讓人頗爲頭疼的結界、陣法。
凌若夕沒有忽略掉他的嘟嚷,心頭咯噔一下,身側釋放的氣壓,愈發冷峻,好似一座千年難化的冰川,分外冰寒:“下面有結界?你被擋在結界外,沒能進去,是不是?”
她一針見血的問道,姿態略顯強勢,嚇得黑狼咻地一下,躲在了雲井辰的小腿後邊,唯恐自己辦事不力,被女魔頭懲罰。
“應該是這樣,不過,就算有結界格擋,以黑狼的本事,也不該連半分氣息也未曾感應到纔對。”雲井辰狐疑滴睨了它一眼,總覺得這小寵物沒有說實話。
黑狼被他太過銳利的眼眸盯得有些心虛,次奧!有一個太瞭解它心思的主子,真的不是一件好事有木有?
“吱吱。”你們自己下去看吧,有些事它真的不知道怎麼說,窄窄的眼睛用力眯起,完全看不清它臉上的神色,只是莫名的,凌若夕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雲井辰眸光忽閃,究竟下邊有什麼,竟能讓向來狗膽包天的黑狼,如此忌憚?甚至不願把實情說出來?
“它在說什麼?”凌若夕緊抿着脣瓣,一字一字緩聲問道,眉心擰得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
“它說讓我們下去。”雲井辰沒有將黑狼的隱瞞說出來,這隻會造成她的不安,沒有任何意義。
若是連黑狼,也三滅其口,只怕,小白的情況……
他的心頓時沉入了谷底,邪肆的黑眸裡,有暗潮正在翻騰,一絲絲危險的黑暗氣息,圍繞在他的身側,卻又在瞬間,被他強行遏制住。
“那還等什麼?”凌若夕拋下這麼一句話後,全然沒給他們反應的機會,縱身一躍,從洞口筆直的跳了下去,頃刻間,便被那漆黑的通道吞沒,只能隱隱聽見,下墜的呼嘯聲,從底部騰昇上來。
雲井辰一把將黑狼拽到自己肩上,剛要追上去,誰料,暗水急急忙忙的聲音,從右側響起:“那我呢?”
他們都下去了,就留自己一個人在這兒待着?
“她的吩咐你忘了嗎?你可是我們最後的後手。”雲井辰斜睨了他一眼,話說得有些意味深長。
暗水面色微變,掙扎了幾秒後,他才重重點頭:“我會在上面等你們回來。”
“交給你了。”說罷,月牙白的錦袍迅速墜入洞口,衣訣翻飛,墨發在身後羣魔亂舞,下墜的速度極快,雲井辰將玄力移動到雙腿,想要減緩這墜落的速度,誰知,竟完全不管用!
“吱吱。”沒用的,在這裡根本沒辦法動用玄力,黑狼緊緊的用爪子拽住他的衣衫,忽然間有種異樣的驕傲與自豪感在胸腔裡跳竄、涌動。
看吧,關鍵時候,還是要靠它才頂用!
雲井辰面色一寒,右手凌空一揮,手掌啪地擊打在一旁冰涼的石壁上,強提一股力量,借力在空中翻身,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他下墜的速度有細微的減緩。
“砰!”下方,忽然間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不好!難道是她出事了?
雲井辰再也顧不得其它,強自運起玄力,不顧這隱隱的遏制感,身影化作一道白色的虛影,驀地穿過這彎曲的通道,以最快的速度,降落在了最底部。
雙腳剛剛落地,他便忍不住腳下打滑,手掌迅速扶住一旁的石壁,這才避免了摔倒。
“若夕?”他微微眯起眼睛,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空間裡,尋找着凌若夕的身影。
對於身負修爲的高手而言,夜可視物並非什麼難事,但難就難在,在這裡,玄力根本沒辦法動用,越往下,受到的壓制就越大。
他敏銳的聽到左側有細碎的聲音傳來,立即摸索着走上前去,“若夕?”
“你站在那兒別動。”凌若夕略帶氣喘的說道,並不嚴厲的話語,卻讓雲井辰聽話的停止了前進的腳步。
她只覺得腳踝火辣辣的疼,這種感覺不像是落地時被拐到的,反而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那尖銳的疼痛,讓她連起身也顯得格外艱難,血液正在迅速冰凍,四肢好似麻痹了一般,就連呼吸,也要大口大口的吸氣,才能保持。
“你真的沒事?”她急促的呼吸聲在這靜謐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沉重,雲井辰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黑狼吧唧一聲,追尋着凌若夕的氣息,跳到她的身邊,小爪子不經意觸碰到她腳踝上的傷口,凌若夕沒有吭聲,但身體短暫的僵硬,卻仍是被黑狼感覺出來了。
“吱吱。”少主,你快來看!女魔頭好像受傷了。
黑狼一驚一乍叫嚷的聲音,讓雲井辰再也顧不了其它,腳下一個健步,峻拔的身軀筆直的走上前來,他精準的抓住凌若夕的手臂,單薄的衣衫此刻以被汗水隱隱打溼,觸感有些粘稠,“怎麼回事?”
摔傷了嗎?
“沒事,你注意腳下,我懷疑這裡有……”凌若夕警告的話還未說完,忽然,前方有哐當的聲音響起,似是鐵門被打開的尖銳聲響,讓她迅速挺直背脊,手臂也從雲井辰的掌心抽出,整個人宛如瞬間戒備的戰士,從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出任何的柔弱與虛弱。
雲井辰眸光微寒,心隱隱有些疼,這樣的她,讓他怎能不憐惜,怎能不心疼呢?
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爲她撐起一片安寧的天空,讓所有的苦難與傷害,通通遠離掉她的生活。
從正前方有刺目的燭光傳來,淡淡的光暈卻將整個空間瞬間照亮,凌若夕擡起手,遮擋住眼睛,直到適應了這突如其來的光線後,她才定眼看去。
那是一個雙重結界,結界中,是一個類似巨大浴池的四方深坑,裡面漂浮着的是殷紅色的液體,宛如岩漿一般,正在翻騰,在咕嚕咕嚕冒着血泡。
但這樣的場景還不至於讓凌若夕驚訝,她真正錯愕的,痛苦的,卻是浴池最裡邊,被鐵鏈緊緊束縛住雙手,臉色慘白的男孩。
他瘦了,也憔悴了,白皙的臉龐,此時蒼白得仿若透明,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此時緊緊的閉着,就連呼吸,也難以捕捉到,身體光溜溜的浸泡在這血池之中,手腕、胸口,都被人用利器割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鮮血正一滴一滴朝血池裡砸落着,每一滴都讓凌若夕的心,似千萬只螞蟻啃食般,生生的疼。
“轟!”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玄力,突然從她腳下升起,氣浪如同颶風,將她整個人團團包圍在中央。
黑狼沒留神,被這股強悍的壓力給狠狠的掀翻在一旁的牆壁上,吧唧一聲,四面朝天的貼了上去,腦袋撞得直冒金星。
“若夕!”雲井辰迅速壓下心頭滔天的殺意,比起凌小白,他現在更在意凌若夕的狀況!她所流露出的修爲,已超過了地玄巔峰該有的實力!甚至還在源源不斷的蹭蹭上漲。
這必定是她服用了禁藥後,留下的後遺症!該死!
雲井辰懊惱的在心頭低咒一聲,耳鬢的秀髮被狂風吹得在空中亂舞,他緊抿住脣瓣,試探性的想要走入那不停旋轉的暴風之中。
手指指尖卻在觸碰到那氣浪時,噗哧一下,被割出一條小小的血口子。
他微微蹙了蹙眉,她現在已經完全分不清敵友了嗎?
察覺到她的修爲還在繼續瘋漲,雲井辰心裡愈發急了,“若夕,你冷靜!你睜開眼看清楚,小白他還沒死!他是我們的兒子,這樣的困境,不會擊倒他的,相信我。”
他爲數不多的沒有人本尊的自稱,急切的話語裡蘊藏着的是毫不掩飾的焦慮與不安。
兒子沒了,他或許會痛苦許久,但若是她有什麼差錯,那他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留戀嗎?
有沒有那麼一個人,是想要付出一切,放棄所有,也要換她平安的?
對於雲井辰來說,凌若夕便是他心裡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