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強兵對電腦系統相對熟悉,便向負責這次工作的一個單位副總張志國建議道:“張總,我覺得我們以前的賬本錄入進電算化系統應該在不同的服務器上至少要做兩個備份,這樣的話,既便發生什麼問題,因爲有備份,也還可以查得到,不會造成什麼損失.”
張志國一聽幾乎是恍然大悟,說道:“唉呀,小邵,這個建議好啊。我這幾天正發愁這個帳一旦電算化了,要是有個什麼問題,比如電腦病毒了,或者操作失誤了,可怎麼辦?萬一上面要查個帳,又怎麼辦?”
張志國關於這個財務電算化的問題又問了邵強兵很多問題,邵強兵說話有根有據,又十分有分寸,讓張志國很是滿意。沒過幾天,居然把他調到了財務電算化那個組,直接向他彙報。
這對邵強兵來說,不外乎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一樣,讓他喜出望外。因爲機會來之不易,因對工作也越加的小心謹慎,讓領導十分賞識。加上他有心討領導的歡喜,說話辦事也就有意投上面的所好,就越發的讓張志國信任起來,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連與財務電算化無關的事情也交給他去辦。
就在邵強兵覺得事情一天天好起來的時候,沒想到在工地幹活一直幹得好好弟弟邵強軍突然出了意外,工地上高空作業架子搭得不夠結實,邵強軍正在工作時,架子突然垮塌,讓他從高空摔了下來,開發商和承建方互相扯皮,誰也不肯承擔責任,只把人送到了醫院,交了幾百塊的急救費,便不肯再管了。
邵強兵找到開發商和承建方,兩方相互推諉,把邵強兵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半個月跑下來,問題沒有解決,反而受了一肚子氣。而醫院已經下達了幾次通知,要保住邵強軍的腿,手術已經不能再拖了。可是兩萬塊的手續費讓邵強兵束手無策,又得瞞着家裡的父母,這一段時間下來幾乎讓邵強兵筋疲力盡,走到了絕路一般。
來蘇銘這裡,他也不過是碰碰運氣,知道他和常笑的日子並不好過,可是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只能來問他們想想辦法。
蘇銘和常笑聽了邵強兵的敘述,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邵強兵,蘇銘向常笑問道:“笑笑,咱倆有多少錢?”
“一共有2000塊,加上這個月的工資,能湊個3000。”
邵強兵聽了常笑的話,人一下子垮了下來,彷彿真的到了山窮水盡,因爲實在是再也想不到什麼出路,整個顯出一種茫然的麻木來。在春日明亮的陽光照耀下,常笑只覺得他的人突然一下子老去了。心裡不忍,便安慰道:“邵強兵,你先彆着急,咱們再想想辦法。”
蘇銘沒說話,在屋子裡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說道:“我明天去找胡總,看能不能把我的那份利潤先支出一點,大不了我少分一份。邵強兵這個是大事,救命的錢。”
常笑也點了點頭,說:“是,這是大事。”
邵強兵聽了蘇銘的話,眼裡這才透出一點希望來,人噌的站起來看住蘇銘和常笑,叫了一聲他們的名字,嘴脣動了動,彷彿要說會麼,卻什麼也沒說。
蘇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用說,我都明白。人在外面,誰沒有爲難的時候,能幫一把是應該的。”
邵強兵滿心的感動,又覺得無限的惆悵和迷茫,看着蘇銘說道:“在北京生活太難了,尤其是咱們這樣的人。讀了一點書,有一點理想,又不可能像那些賣力氣的人或者手藝人去找個活幹,掙點錢回老家也很滿足了。咱們還想在北京立足,還想過得好,這太難了。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當初執意留在北京是不是對的。”
他的一番話說得蘇銘和常笑都有無限的感觸,可是這一步已經邁出來了,要想回頭已經太難了。蘇銘笑了一下,說道:“咱們別這麼想,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向前看,盡力了也不會有那麼多的遺憾。你想想,邵強兵,如果我們沒有留在北京,而是各自回到了老家,找個工作,日子也許很安逸。可是是不是也會心有不甘,會羨慕那些在北京闖蕩的人。”
邵強兵聽了蘇銘的話,心裡說不清是什麼複雜滋味,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院子裡有兩棵上了年頭的槐樹,長得筆直挺拔,一樹鬱鬱蔥蔥的葉子此時看起來特別繁盛。陽光從擠擠簇簇的樹葉縫隙中照在他們的身上。
晚上的時候,常笑看着李萌在屋裡收拾行李,忍不住問道:“李萌,你真的要搬到王家明家裡去嗎?”
李萌把衣服一件件用手理平了依次放到箱子裡,因爲揹着光,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聽見她說:“是啊。”
常笑沒再說話,沉默的看着她忙碌着。她的東西很少,一個箱子基本上已經全部搞定。日光燈照得屋子裡明晃晃的,陳年的舊傢俱,硃紅的漆現在都已經斑駁了,可以看到歲月的痕跡。李萌也走過來,伸手拂着窗戶邊上的窗簾,那窗簾是用上學時學校發的牀單改的,藍白的格子,因爲洗得次數多了,顏色都已經淡了。
“其實我也不願意住到王家明家裡去,多不妥當。況且現在這樣子,沒名沒份的,算怎麼回事呢。可是他爸媽說在家裡住,不用交房租把錢給別人賺,還能對我有照應。況且他爸媽已經給我們買了房,馬上就裝修了。我不想他爸媽覺得我麻煩不聽話。他爸媽不反對我跟我王家明就不錯了,難道還指望他們照顧我的情緒不成。”
“別這麼說,李萌。搬出去是好事啊,以後就有自己的家了。有北京,有個自己的家,多不容易啊。難道還要一輩子擠在這種小平房裡呀?多高興的事情,偏還要說這些話。”
李萌看着常笑滿臉誠摯,心裡一熱,不禁也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問常笑:“我聽說邵強兵的弟弟出了點事。”
常笑點了點頭,將邵強兵來借錢的事情前尾說了一遍。常笑聽了,默然了半晌,好一會才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按理說,我跟他是老同學,畢了業,大家又都在一個城市,遇上這樣的事情,不應該袖手旁觀。可是我現在實在是捉襟見肘,房子的裝修的錢雖有王家明爸媽出大頭,但傢俱什麼的,我們總得自己買,王家明又從來不存錢的,我不想被他爸媽輕看,總覺得我處處佔他們便宜似的。我那點錢,拆東牆補西牆,明年我弟要上大學,我爸媽肯定不能全部負擔,也要指望我。”
常笑知道李萌說的都是實情,心中十分理解。聽她這樣說了出來,也只是微笑着握了她的話說道:“李萌,心裡有這個情義就行了,邵強兵也一定能明白的。我們都在起步階段,都不容易。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笑笑,聽你這樣說,我心裡好受多了。本來我心裡十分羞愧,大家一起畢業,現在我把你和蘇銘撩在這裡,對邵強兵也幫不上一點忙。”
“就你想得最多,我們都爲你高興着呢。”
李萌聽常笑這樣一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又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一般問道:“我搬走了,你和蘇銘怎麼住。”
“還這樣住啊。你怎麼這麼問?”常笑疑惑的問道。
李萌笑了一下,低聲說道:“我以爲你倆要搬到一起住呢。”
常笑看着李萌的神色,才明白過來她話裡的意思,臉不禁羞得通紅,說:“瞎說什麼呀。”
“住一起也很正常呀,我和王家明早那樣了。我們在外面,爲省錢,也爲了方便,同居也是一種權宜。我現在算是明白了,想真正的談情說愛,除了要有這個心情,也還要有這個條件。像咱們現在這種飄泊的生活,連愛情也不得不將就了。”
常笑聽了李萌的話,只見她擡首立在窗下,燈光映在她的臉上,越發顯出她的明媚。一頭長髮披散在肩頭,整理了半天東西,已經頗有些凌亂了,可是卻別有一種韻味。一時之間,常笑只覺得心頭錯綜複雜,萬般感慨只是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