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歌走後,青峰驚喜地看着藍牧道:“師尊,他永遠不會來的,他要的只是一個結果。”
“永恆,是一定要有一個目標的,漫長的時間中,他終將把一切想要體會的,都厭倦掉。”藍牧說道。
青峰說道:“既如此,師尊……師尊的執念,又何嘗不會有一天厭倦掉?”
“近乎所有人都無法把無限的過程當做目標,但如果真的做到了,便永不會厭倦。這一刻的我還不會,便繼續堅定自己的信念,當作者已無可描述我時,我便在他不知道的經歷下,進步成不知道如何去闡述的器量。”藍牧說道。
青峰痛苦地看着藍牧,她痛藍牧之所痛,苦藍牧之所苦。
“這就是解脫,是作者借白歌之手要給予師尊的答案。無窮的等待,在這漫長的時間裡,師尊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無止境地逍遙,您也可以無止境地逍遙,待他厭倦一切時,師尊亦可以無限超越……”青峰說道。
藍牧一如既往道:“青峰,你可能永遠無法理解爲師的逍遙,到底是真的無窮地與白歌一樣,安享着這明知是被人設計的快樂好呢。還是笑看着作者可笑的編排,讓那白歌來找我,與我一起赴往那已不受作者控制的世界,見證真正窗外的風景呢?吾之樂,與作者之樂,孰樂?”
青峰絕望地看着藍牧平靜的眸子,她知道藍牧的覺悟已有多麼恐怖,經歷瞭如此多的歲月,那種逍遙,藍牧亦是已經體驗過了。
等待白歌的日子裡,藍牧也並非如苦行者那般,相反,他有過逍遙,屹立在巔峰已是四千兩百億年。
那藍白界的孔雀山,還有那羣早已死去的妖怪,都是這快樂時光的證明。
只是,連這也厭倦了,如果藍牧什麼都不知道,也許還能再持久一些。
此時,那真正的未知,縱然可能很是殘忍,但亦有可能妙不可言。正是未知本身的樂趣,就已經超出了當前的逍遙,千倍萬倍無數倍。
若在等白歌的時間裡,依舊去想着怎麼讓自己快樂,這本身就已然成了低級樂趣,反而破壞了對未知的期待感。
藍牧此時,等得越久,踏入未知時所收穫的快樂便越大。
那是一種無限積蓄的期待感,如同最期待的某日之前的一夜。如果前夜漫長,枯燥,也無關緊要,因爲這漫長與枯燥,對他而言,是前菜,是樂趣的佐料。
青峰懂得,沒有人比她更理解藍牧。
正是因爲懂,而又沒有同等的器量,青峰幾乎猶如承擔了藍牧本該有的所有痛苦。
因爲她無論怎樣讓自己去理解藍牧,卻都無法抑制住內心深處對藍牧的心疼。
藍牧越說自己快樂,青峰便越覺得痛苦,因爲她不能真的體會到藍牧的快樂。
“恕弟子愚鈍……”青峰伏在地上,泣不成聲。
“不,你會體會到的,青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快樂,你的快樂是什麼?”
“師尊之樂即青峰之樂,弟子願終身侍奉師尊,至死無悔。”青峰堅定道。
藍牧說道:“你的快樂我記住了,青峰,你是我唯一且最愛的弟子,這一點從未變過。”
“真正的樂趣,意想不到的樂趣馬上就要到了,你相信我嗎?”
青峰無法體會藍牧的深意,她此刻只有無盡的苦。
“相信,沒有人比弟子更相信您……師尊,您能再建造一次孔雀山嗎?”
藍牧說道:“當然可以。”
霎時間,於這竹林外,一座浩大的山脈憑空誕生,上面的洞府仙意盎然,隱約還有一片籠罩於雲霧中的宮殿羣。
青峰呆呆地看着這座山,似乎那裡留下了她全部的依戀。
不知多久,青峰突然指着那臺白歌留下的電腦說道。
“師尊,我能成就界面管理者嗎?”
“不重要。”藍牧站起來摸着青峰的腦袋說道。
青峰抱起那臺電腦,將電腦所被賦予的界面管理權限,整個複製給了自己。
“師尊,真正的孔雀山,已經被毀了。”說着,青峰驟然消失。
只留下藍牧一個人,形單影隻,煢煢孑立於孔雀山前。
這一刻,他的一如既往似乎開始了變化,可惜無人可以看到此刻的遺世孤高。
……
白歌已成就絕對無限永恆。
只要一念間,他就可以抹掉無限次元的設定,讓這一切有限。
不過他沒有,他什麼也沒做,他保留了藍白界,保留了無盡次元。
除了在藍白界留下了一批自由編輯特性的社員以外,他又把自己所出生的次元,放回了無盡次元體系中。
新時代的藍白社,已毫無疑問地制霸了整個界面。
別說放回無盡次元體系,就算是設定出更低的概念,也不可能有誰敢於侵略那裡了。
如果有,泛界面藍白社會告訴他什麼叫第一次元。
“地球……”拋下了一切,白歌把所有的事物都交給了藍白社。
他再一次地回到地球,這一次,他可以給自己放假了。
從他開啓腦洞之始,嚴格來算只有三年多。
這三年,他已站在巔峰,只想回家。
“啊,已經畢業了啊……”白歌瞬間出現在白夜學校門前,然後想步行進入。
甚至於,他都關掉了自己的諸多能力,使其處於隱性狀態。
腦子裡也不再想那些高高在上的東西,這使得他現在,看起來就如同凡人一般。
結果,走進去打了個電話才知道,妹妹已經畢業了……
是啊,算算日子,這都畢業快一年了。
“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她找我你都是怎麼處理的?”白歌問道。
鈴鐺道:“我都是模擬你的聲音和性格語氣跟她聊天,並告訴她你一直在忙,很快就可以回來陪她,每年都有好幾個電話,尤其是畢業那年,她幾乎每天都打電話給你。”
“畢業後她找了一個工作,漸漸已經很少打電話給你了,最近的一則電話是在三個月前,她說她有男朋友了。”
白歌一開始很愧疚,但聽到最後一句時,驚訝道:“哈?她也會有男朋友?你怎麼回答的?”
鈴鐺說道:“當然是開心了,說她終於長大了,以後回來一定要好好審查一下……完全是以你當年的態度進行模擬的。”
白歌一怔,按照當年的態度,他確實是巴不得妹妹趕緊有個男朋友,總是粘着自己瞎胡鬧也不好。
畢竟當年他一跟美女聊天就被妹妹搗鼓散了,還特別骨科。
可現在,雖然他隨意怎麼談戀愛,妹妹也不會再搗亂了。但說實話,他已對所謂美女沒什麼興趣了,這些年已見得多,很多亦是地球人所無法想象的。
乃至於,他這輩子所見最美的存在,或許就是孔雀山的那羣妖怪了……不過全知全能的他,根本不會有什麼感覺。除非強制給自己弄個特性,然後在俗世裡廝混一段時間,體會一下情緣的感覺。
不過現在也沒這興趣,以後無聊了這麼幹吧,反正從心所欲。
“哈,我這輩子根本就沒有對人真正心動過……”白歌笑道。
然而鈴鐺道:“有過一次。”
“什麼?有過嗎?誰啊?”白歌錯愕,開始回想。
鈴鐺提醒道:“琉姬。”
“……”白歌扶額,感覺自己問這就是多餘。
“不是……這也算嗎?不是那種啊,我說的是那種心動。”
鈴鐺道:“就是那種心動,雖然只有一剎那,而且夾雜着收容物的影響,但確實有,這也是你唯一一次真正的心動記錄。”
“我並沒有對她心動過,我可是聖火親和者。”白歌說着,儘管他隨時可以抹掉這個東西,但此刻竟拿出來說了。
“哦,沒有,我記錯了。”鈴鐺道。
“……”
白歌沉默片刻後說道:“她還在腦洞裡,現在也不用關着她了,放了吧。”
“不用了,她已經死了。”鈴鐺道。
“什麼?她在腦洞裡怎麼死的?”白歌眉頭一皺,但很快意識到這隻有一種可能。
“她自殺了。”鈴鐺道。
白歌一念之間,就知道了琉姬自殺的全部因由,其幾乎是在白歌把她關在腦洞後不久就自殺了。
琉姬知道白歌不讓她再‘玩’後,完全無所謂。
可知道只要再有人和她交合,就會強制死掉後,她卻不禁悲慼。
這分明是一回事,卻有了兩種反應,而當時的白歌也並沒有任何察覺。
琉姬可以接受前者,卻不能接受後者,因爲她愛上了白歌,她知道白歌不可能喜歡她,所以她人生最後活着的意義,便是與白歌的交合可能不爲零。
白歌把她關起來無所謂,說永遠不會看她也無所謂,因爲她無窮的壽命可以等,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驚喜了,說不定有一天,會來看她。如果能和心愛之人交合一次,死也值了,這便是魅魔的執着。
然而,當她知道自己被白歌用收容物染上了絕後特性時,卻是將那份期盼變成了零。
對於收容物絕對無法違抗的理念根深蒂固,那種層次的她,哪裡想象得到信息是可以刪除的。她本沒有什麼比較好的夢想,她的夢想就是隨心玩樂,只是最後把心隨到了白歌身上。
只要不爲零,她便有活下去的意義,永遠等待於腦洞中,無論到時候迎接的是死,還是什麼。
哪怕客觀上來講,她可能根本等不到,亦可能永遠不會被白歌臨幸。
可是,如果與白歌交合,白歌會死的話。便是將這可能歸零了,只怪她自己不想與白歌那麼做了,因爲她永遠不想害死白歌。
當一個人自己把執着歸零時,生存的最後意義也就被擊碎了。
失去執着的琉姬,選擇了自己終結自己沒有意義的生命。
“這就是真正的‘爲零’,主宰,無論他人如何說,都不算爲零,唯有自己覺得它爲零時,纔會真的爲零了。”鈴鐺道。
“不要再說什麼爲零不爲零的,你真相信了藍牧的話?”白歌眉頭皺道。
鈴鐺道:“雖然不是肯定,但可能性還是很高的,只是情報不足。主宰,我覺得我們至少應該試着用腦洞超越滄月居。”
“這與藍牧所說的話無關,就算沒有藍牧,我們也應該一直走到腦洞走不到的地方纔對。”
白歌搖頭道:“以後再說吧,現在不要談論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