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涗猜測的不錯,之所以這些金兵對張漢等俘虜一直還比較客氣,那是因爲他們還在等金兀朮的命令。
其實有些情況張漢也不清楚,抓住他們的這一撥金兵,並非是金兀朮手下的人馬,而是粘罕麾下的一支謀克小隊。
金兀朮在牛頭山和黃天蕩受挫,十萬精兵死傷的七七八八的事情早已經傳遍了金國朝野,而金兀朮爲求高家莊所在,掛出高額懸賞,這也是各支金兵隊伍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在牛頭山,金兀朮差點就能翻本,誰知道高寵和劉涗這兩個,一個沉重的打擊了金軍好不容易恢復起來的士氣,一個則是直接導致金兀朮敗走牛頭山的罪魁禍首,試問金兀朮又豈會輕易的放過兩人?
故而當金兵細作聽見張漢這隊宋軍竟然是要前往高家莊時,當即就聯繫最近厄金國軍隊,派出一支謀克小隊,攔截並抓捕張漢等人。
按照這支謀克小隊領的命令,是將張漢等人經咸陽,送去會寧府,因爲金兀朮正率領他的部隊返回會寧府,直接交到金兀朮手中當然比什麼都好。可誰也沒有想到,在咸陽城外的驛站休整一個晚上之後,煮熟的鴨子竟然飛了!
天亮的時候,看守俘虜的金兵們揉着眼睛醒來,當他們眼神掃過那十幾根木樁子時,頓時愣住了——一根木樁光溜溜的,像是豎在哪裡嘲笑他們的中指。
“人呢?”
地上一捆被削斷的麻繩,整齊劃一的斷口讓看守俘虜的金兵們心中發毛,他們開始慶幸昨夜潛入的敵人一心只爲救人,若是爲了殺人。想到這裡,昨晚睡這邊的金兵一個個不由的摸了摸自家脖子,隨後風吼吼的跑去報告了。
正在驛站裡矇頭大睡的金兵謀克被狂躁的敲門聲拍醒,他正打算提着板凳把敢繞自己清夢的人砸個頭破血流時,就被俘虜逃亡一事給打懵了!
中國從古至今像都是有欺上瞞下的傳統,那些看守俘虜的士兵爲了推卸責任,竟然沒有將事情的真相告訴謀克,那捆被劉涗割斷的麻繩被他們一把火燒了,然後告訴謀克,俘虜是自己逃走的。
“廢物,蠢貨!”
暴怒的謀克顧不上教訓自家下屬,收拾停當就趕緊去了營地,在確認俘虜只走脫一個之後,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隨後他下令所有的俘虜沒有飯吃,所有人馬上開拔,直接進入咸陽城,另外安排了二十個人,就地尋找線索,儘量在不聲張的情形下將走失的俘虜找回來。
何以要儘量不聲張呢?
這謀克腦子也不傻,若是鬧的沸沸揚揚最終卻沒有找到,萬一這些宋軍俘虜裡就只有這個走脫的傢伙才真正知道高家莊所在呢?假如真是這樣,到時候金兀朮怪罪下來的時候,這謀克就可以隨便找個漢人,把臉跺爛,就說是抓捕過程之中反抗被殺,以化解自己的罪名。
就這樣,一場風波因爲金兵自己內部的腐化而悄然化解,甚至是讓劉涗白擔心的多繞了四分之一個咸陽城。
咸陽城,自古以來都可算是大城,此時城門洞開,進進出出的人當真不少。
爲了避免被人懷疑,劉涗跟張漢是分開行動的。
一身破爛發臭的劉涗,佝僂着身子從兩排城衛兵眼皮子下穿過,他顫顫巍巍的伸出乞討之手,那黑乎乎的手掌讓城衛兵們紛紛皺眉,況且平常時候都是他們向進出城的人伸手,哪有乞丐向他們伸手的份!
“滾!”
一隻大腳踹到劉涗的身上,劉涗整個人像是沒有二兩骨頭似的,跌跌撞撞,差點就當真“滾”向人羣。
這城門口本就擁擠不堪,那渾身髒兮兮臭烘烘的劉涗打着圈兒撞過去,頓時引發了人羣的騷動,即便是剛剛從菜地裡摘菜,雙腿還帶着泥進城的農民,也不想跟劉涗這個又瘋又臭的乞丐沾上邊。
嘻嘻哈哈的劉涗口中嘟囔着誰也聽不懂的調子,搖搖晃晃的一頭鑽進城門洞,目睹這一切的金兵根本不去管他,反正是個瘋子,誰樂意去跟瘋子較真?
就這樣,劉涗順利的經過了城門口的哨卡,而因爲他引起的騷動,也白白便宜了張漢,打扮成農家漢子的他也趁亂混進城門,不僅僅沒被搜身,更是節約了銀子。
咸陽城在北宋時期很繁華,畢竟也有過一段光輝的歷史,人口數量也不低。但當被金國佔領之後,原本居住在咸陽城裡的官人,一大半被金軍給殺了;居住在咸陽的富人,一大半提前就跑了。
一個城市裡缺少了富人,其各項指標必然會隨之而下降,加上金人肆掠,即便是貧民也有不少流失,最終以至於咸陽城的人氣大不如前,如果不是因爲生活在社會底層的那些宋人無法離開,恐怕這咸陽城不是變成一座空城,就是一座死城。
劉涗進城之後就趕緊轉到了一處無人的巷子裡,而緊隨其後的張漢在確定沒人注意的時候,也跟了進來。
“劉哥,接下來怎麼辦?”
“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我還沒告訴你,其實我來咸陽城是要找一家人,一家姓王的大戶。”眼神轉了一圈,劉涗也沒發現什麼礙眼的事物,咸陽城的蕭條更是讓他有感,宋人生活在金國統治之下怕是大不易,不由的搖頭又道:
“就不知道這兵荒馬亂的時候,那家人還在不在。”
“我說怎麼會正好碰上劉哥,你是來走親戚?”張漢又問道。
“那有什麼親戚。”劉涗想了想,覺得把事情告訴張漢也無所謂,遂將自己來咸陽的目的簡單的說了說,順便也帶着張漢找到了一處廢棄的民宅。
在咸陽城裡,就劉涗跟張漢經過的這麼短短一條巷子,二十來滬人裡就有三五戶是廢棄了的,按照這個比例還算,整個咸陽城的人口數量至少下降了百分之二三十。
其實這個比例在金國佔領區算是比較低的,因爲金國人對宋人的統治向來都是粗暴而簡單,不僅僅瘋狂剝削,而且殺起人來從不手軟。
這就是被異族統治的悲哀,不僅僅是金國,緊跟着的蒙古國亦是如此,等到朱重八建立了明朝,漢人換了一口氣,也沒能撐幾百年,又被一羣扎着辮子的野蠻人統治,又是好幾十年的腥風血雨。
這些歷史劉涗記得,所以他並沒有像張漢那樣,將憤怒寫在臉上。
兩人此時走進的這家屋子,竟然也是個三進三出的宅子,雖說沒有前庭後院,但也絕對不是普通民居,至少應該算是中等家庭,可就這樣的一家人,也不知道是逃了,還是死了,門板都被人給拆走,門檻石的縫隙裡已經生出了野草。
“張漢你去收拾一間房子出來,我每個地方轉轉,這種地方可能會藏蛇,你小心點!”叮囑張漢之後,劉涗在這廢棄的宅子裡四處轉了轉,果然是久不曾住人,好幾間屋子的屋頂都破了,陽光透過那些破洞透射進來,映照着劉涗走動帶起來的灰塵,形成了一條條的光柱。
在那些破爛的房間裡,劉涗看到了一架腐朽的織布機,另外一個小房間裡,還有一個快要散架的嬰兒搖籃牀。
至於說主人家睡的大牀那些,早已經不知被誰給拆了,從殘留的牀腳敦實的木質來看,曾經的那大牀該是極好的木料做成的。
當劉涗檢查一圈回到張漢所在的房間時,這個勤勞的軍漢竟然已經將房間收拾的七七八八,雖說還是有些破爛,但至少房間裡的灰塵差不多都不見了,勉強住幾天應該不是問題。
“劉哥,接下來咱們怎麼做呢?”
兩人都就地坐在木板上,張漢瞪着兩眼凝視着劉涗,他其實早已經心焦的不行,只是因爲劉涗一直沒有表態,所以他才咬緊牙關等着。
“你如果不擔心自己被識破的話,就去南門那邊轉轉,打聽打聽那支金兵沒有進城,我抓緊時間先去找找王家,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劉涗心中其實早已經有了主意,這兩件事情都不能耽擱,所以即便他有些不放心,但也只能這麼着了。
一陣“嘰裡咕嚕”的腹鳴聲緊隨着劉涗的說話聲響起,劉涗跟張漢兩人互相看看,隨後都露出了苦笑。
餓,這是人之常情,不是問題,問題是兩人身上都沒有可以吃的東西,這纔是真正的問題。
“劉哥,我忍得住。”
興許是被劉涗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張漢忍不住開口說道。
“你忍不住也得忍住啊,我也沒法變吃的出來給你,不過銀子倒是還有一點,你自己去買吧!”
從鞋底裡掏出兩顆小指頭大小的銀粒,表面都已經有些發黑了。劉涗將這兩粒銀子交給張漢,不容其分說,自家站了起來拾掇拾掇,其實也就是裝的更像乞丐一些,就佝僂着身子,走上大街。
一日之計在於晨,在沒有現代化科技的這個時代裡,人們大多數事情都必須要趁着有陽光時完成,所以幾乎沒人有睡懶覺的習慣,都是早早的起來忙碌。
像劉涗這樣的乞丐,大街上也不是沒有。打劉涗上街之後,一轉眼就碰到過兩次,都說同行是冤家,那乞丐果真是用一種敵視的眼神在瞅劉涗。
這讓劉涗心中好笑的同時,又有些許的悲哀,或許正如後世說的那樣,中國之所以始終不能強大,還是因爲國人太喜歡內耗的緣故。
相互之間的競爭製造了巨大的阻力,拖着中國這架戰車始終行駛在淤泥般的道路之上,又如何快的起來呢?
走出一截之後劉涗開口問了問,那王家,好像轉過這個街拐角,就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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