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都尉大人,這幾個金兵落了單,要不要咱們去抓個舌頭來問問?”一名長得挺英氣的豹組官兵低聲對韓風說道。
韓風仔細看着在不遠處緩緩走過的三個金兵,沉重的點了點頭。
從山上下來之後,幾個人就一路躲躲藏藏,找人少的地方藏匿。漸漸的,金人開始擴大了搜索圈。韓風一看到金人這般動向,心裡頓時一痛,這等若是告訴大家,山上的兄弟們已經全完了。如今,金人就是在大肆搜捕僥倖從山上下來的漏網之魚呢!
兩個豹組戰士悄無聲息的潛伏到三個金兵的身邊,一人忽然躍起,一把抱住一名金人,手掌在他的後腦重重一劈,頓時將他打暈過去。另一人鋼刀連斬,轉眼之間將兩名金兵一刀兩斷,隨即兩人拖着那個被打暈的金兵快速退了回來。
林珍伸出長長的指甲,在他的人中處掐了掐,那個金兵哼了一聲,悠悠醒來,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面前的形勢,林珍的修眉刀就已經頂在他的眼皮上,那個略帶沙啞,卻是磁性好聽的聲音冷冷的說道:“我們問,你答,不然,就是死。”
那個金兵忽然遇到如此大變,嚇得面無人色,眼皮在刀尖下甚至忘記了眨一眨,半晌才從嗓子眼裡低微的擠出一句:“我說……我說……”
“山上圍剿到底是什麼情況?”韓風搶過話頭,厲聲喝問道。
那個金兵打了個哆嗦,急忙說道:“是完顏將軍他們帶隊,我們一共是一千八百多人圍攻那個山頭,起初以爲山上有幾百人,後來一路攻上山,清點屍體才找到九十多具。完顏將軍很是生氣,叫我們原地擴大搜索,要把逃走的宋人都給抓回來……”
“逃走了多少人?”韓風追問道。
那個金兵連聲說道:“只有一個……”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劃着:“沒有人投降,沒有人被抓活口,個個都打到死。有個宋人軍官模樣的,奪了一匹馬,突圍去了。別的人,全都死了,可是完顏將軍說,山上肯定不止這幾個人,一定要再搜索……”
只有一個……韓風深深的吸了口氣,山上打的多麼慘烈,不用想都能猜得到,只是不知道那個突圍而走的人,到底是哪個?是那個嘻嘻哈哈,骨子裡卻憋着一股氣要跟自己鬥狠的葉東?還是那個成天想着賭錢發家,給家裡買田買房的曾滄海?又或者是其他的幸運兒?不管怎麼說,逃走一個,總比全軍覆沒的好,九十多具屍體,那就是豹組五分之一的人手,就這麼沒了……個個都是大宋軍中的精銳啊!
林珍知道韓風的心意,伸出左手拉着韓風的手,那只有些冰冷的大手被她握在柔夷之中,似乎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反手握住了林珍的手,韓風擡起頭來,衝着林珍勉強笑了笑,只是平日裡笑得十分爽朗的臉龐,如今看起來卻是有些令人心碎。
“咱們這些人一起行動,目標也大了些。”韓風分析道:“加起來有六七個人,不如繼續分散。這兒佔地廣闊,不到兩千金兵想要把這一片山地都給搜索一遍,絕對不可能。反而人數越少,越便於躲藏。野外生存,你們個個都是練過的,在山裡躲幾天,然後喬裝打扮,摸回滁州去,只要到了滁州,便是安全的。”
一名官兵搖了搖頭,看着韓風說道:“隊長說了,我們得把大人帶回去,要是這麼分開,萬一大人出了什麼岔子,隊長若是真的死了,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
“少廢話,按我說的辦。”韓風瞥了一眼那個金兵,吩咐道:“幹掉他,我和林珍換上金兵的衣服,騎着他們的馬,假扮搜索,慢慢朝前探路。你們各走各的,記住了,怎麼在野外活下去,是小爺教你們的,怎麼可能還要你們跟着我?”
林珍這次卻是支持韓風,她是個女人,有些時候,女人說話的確要比男人管用的多。
“你們也別太擔心了,騎都尉大人說得對,現在人越多,目標越大。越容易被金人發現,反而人少很安全,一個人也容易跑。騎都尉大人就交給我好了,你們各自離去,記得,要活着回去,只有留着性命,才能給那些戰死在山上的弟兄們報仇。”
那幾個官兵看林珍和韓風的態度如此堅決,便一一抱拳離開。韓風兩人換過金兵的衣服,牽過兩匹金人的戰馬,一前一後騎着馬兒,順着山路緩緩前進。天色早已經黑了,一路上倒是遇到了幾波金兵,卻是趁着天黑,含糊其辭的給糊弄了過去,漸漸離開了金人大軍盤踞的所在。
呼嘯而過的北風,在夜裡分外冰涼,穿着金人厚厚的皮衣,林珍依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韓風側頭看了看冷的牙關打戰的林珍,輕聲說道:“你自從幼年南渡之後,便是再也沒有回到過北方吧。”
林珍苦笑着點了點頭,聲音略微有些發抖:“是啊,在南方長大,在南方待了十餘年,回到北方,居然有些不適應了,身上穿的不薄,可是風一吹,還是覺得就像小刀子在刮臉似的。”
“南方富庶繁榮,有的是才子佳人,有的是如畫江山。”韓風悠悠嘆道:“女真人在白山黑水中成長起來,一萬女真人大破天祚帝二十萬遼軍,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北方苦寒之地,反倒是分外能磨練人。正因爲他們在寒冷貧窮的地方發跡,所以他們更向往中原的繁華,中原的富庶。每一股在北方成長起來的勢力,都無可避免的要和我們漢人大戰,契丹人,女真人……將來還會有……”
“我們漢人傳承四千年,豈是這麼容易被滅掉的?”林珍這一刻露出幾分巾幗英雄之氣,豪邁不讓男兒,大聲說道:“女真人也好,契丹人也罷,比起漢人來,只不過是曇花一現。”
“嗯,我們有拳頭,有志氣,有血性,誰來都不怕!”韓風似乎也被林珍的話語燃起了幾分激情,低沉的說道:“我的豹組,一定要重組,這一支軍,我一定要讓他們成爲全天下的最強軍,哪怕是金國的御前親軍,也要在豹組的鐵蹄下臣服!”
韓風正說着話,忽然口.脣上一陣冰涼,擡頭望去,居然是一片雪花落了下來,粘在嘴脣上,化成一片冰水。
“下雪了!”林珍興奮的像個孩子似的,伸出雙手迎接着從天而降的雪花,喃喃的說道:“今年的雪下的這麼早……”
“下雪可不是什麼好事……”韓風的臉色十分嚴峻:“容元豐帶隊突圍,算起來也應該是在凌晨時分到達金人防線,雪戰對騎兵不利,金人是防守一方,反而佔據了天時地利。他手下的兩百人,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能回到滁州去。”
林珍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顯然是想到了韓風所說的問題,擡頭看着漫天漂落的雪花,卻是一點兒心情也欠奉,低聲說道:“容統領是身經百戰的將領,想必會有他的辦法,韓大人再擔心,也幫不上什麼忙,倒不如先想想我們的處境好了。”
“這雪一下,你我二人都走不得。尋個地方先去躲躲纔好。”韓風無奈的搖了搖頭,看着落雪的架勢,不知道要下多久,再走下去,絕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兩人在山裡兜兜轉轉,也算是好運氣,居然找到一個廢棄的熊洞,洞裡早已沒有了狗熊,只有一些動物的骸骨和枯草而已。
韓風牽過兩匹馬兒,走到洞裡給拴好,卸下馬鞍,順着石壁滑落到馬鞍上,放平了身體,好讓劇痛的傷腿好好休息一下。
林珍看着他的舉動,轉身走出去,趁着雪還沒有下大,趕緊去找些乾燥的樹枝,在洞裡生點火,否則的話,在這樣的天氣裡,韓風還拖着一條傷腿,那是別指望活着回江南了。
轉了半晌,林珍抱着一大堆枯枝走了回來,在山洞裡點着了一個小火堆,兩人靠着火堆,將懷裡冰冷的乾糧在火裡烤一烤,便胡亂塞入口中。
“省着點吃,我們不知道要在這兒待幾天,現在就把東西給吃光了,說不定就餓死了。下了雪,可不好找東西吃呢。”韓風提醒道。
林珍點了點頭,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便看到韓風的褲子上又滲出了血跡,急忙叫道:“是不是又把傷口弄破了?重新包紮一下,再敷一次藥。”
韓風應了一聲,從懷裡取出傷藥繃帶,正要解開褲子,只見林珍要過來幫忙,便急忙喝道:“這個你不方便過來,小爺是傷在大腿溝上,脫了褲子被你看到,那像什麼?”
林珍毫不爲意的坐在韓風身邊,伸手奪過他手中的傷藥和繃帶,滿不在乎的說道:“男人那活兒,有什麼稀奇的,沒見過麼?韓大人,你也不用扭扭捏捏的,這個傷口,你自己是不好敷的,還得我幫手才行。”
林珍促狹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被我看到,莫非是韓大人的本錢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