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8章 疏狂趁年少,輕眼看王侯

磧口黑龍,山腰古剎,林阡在柏輕舟的陪同下,與越風、馮天羽、燕落秋、沙溪清師徒會面,商議他們治下的河東四大匪幫經此一戰何去何從。

“原本還打算今日與金軍談條件,沒想到五嶽發生這等禍亂。”沙溪清嘆了一聲,看向林阡直言,“看來完顏永璉雖慢了一步,還是洞穿了林大俠要做什麼,所以先於我們談判而救人,旨在出其不意、後發而先至。”

“不過,禍兮福之所倚。我等正籌備談判之際,郢王府和武衛軍突然強攻五嶽,令我等加強警覺、才發現完顏永璉早在我軍暗插細作……爲時未晚,立即將他們的部署和交流切斷。”越風據實向林阡陳述。

“仇偉等人早已伏法,你所說的細作,是很厲害的新人。”林阡蹙眉,想起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青鸞”,出道時間不長,已然壞過很多事。

“完顏永璉的原意,應當是‘聲東擊西’:表面與五嶽發生摩擦、加以懷柔和招降,實際引越副幫主分心、降低我軍對人質相關事件的警覺,從而給細作以暗中解救金帝的機會……未想郢王府和武衛軍過猶不及、打草驚蛇、適得其反。”柏輕舟接着越風的話爲林阡分析。

“郢王府是會錯意、亂跟風。但武衛軍未必。那個紇石烈執中不是省油的燈,他一向和完顏永璉有過節、對着幹,依我看吶,他是瞧出了完顏永璉意圖,故意給完顏永璉使壞、攪局,分不清輕重緩急,甚至本心就拖延救金帝。”紫檀真人一提到紇石烈執中就很生氣,一句話臉紅兩句話脖子粗三句話人身攻擊,“那王八和他養的一幫走狗,多年來尋着各種由頭,明傷暗害我手下兄弟!”

盟軍衆人有所不知,不同於鎬王府謝清發、趙西風等人的父輩當年敗給完顏永璉的高手堂,鄭王的謀逆罪名成立之後,鄭王府餘黨就全都生活在紇石烈執中及其麾下的陰影裡,矛盾無數,水火不容。盟軍衆人也難以置信,沙溪清的師父、赫赫有名的“萬劍傳說”,紫檀真人,傳聞中勇謀兼備堪比天尊嶽離,竟會是這樣的一個暴烈脾氣。

“那麼,還要談判嗎,還需示出金帝蹤跡?”馮天羽認真問林阡。來的路上他聽到了五嶽羣雄的怨聲載道,那意味着五嶽即使有人留戀榮華,也難免對曹王代表的金廷動搖失望,就連談判都意興索然。要知道,金帝的失蹤在太行而且是絕密,燕落秋雖參與綁架卻只是個人名義,外界看金軍沒有任何理由突然拿呂梁五嶽開刀,尤其是這幾個月曹王留下來的人一直巴望着祈求着他們被招安……而且林阡的據點就在旁邊你不打你打我們幾個意思?

即使現在林阡可以挾持金帝去爲五嶽鳴不平向金軍討要損失、把五嶽塑造成先無辜受害後無奈投奔盟軍的獨立於事件外的一大陣營……可是五嶽的大衆們再如何理直氣壯,也不願相信諸如“平反昭雪”的勞什子客套話了。

“當然要談,至少溪清需要。”林阡平靜凝視沙溪清,沙溪清一怔,與他四目相對,續聽他說,“那麼久的策劃、那麼精心的部署,怎能付諸流水?”

紫檀真人臉色恢復正常,插嘴,得意洋洋:“自然,都是我策劃、部署的,徒兒他親自上陣、鋌而走險……費了心、賣了命。”柏輕舟轉頭多看了他一眼,知道紫檀之於沙溪清,正是她之於林阡,鄭王府的謀主是也。確實,這件“挾天子以令曹王”,林阡和她都只是頂層設計,具體細節都是鄭王府實施,滴水不漏,堪稱完美。

“是,抓了不能白抓,殺了不如不殺。而且我想,不止沙少俠需要;趙西風他們雖然失望,若有個給父輩平反的契機,哪怕只是虛名,都總比沒有強。”越風不是第一次嘗試去理解趙西風。

“說得對。那便由趙西風陪同紫檀前輩一起去談,最先要鄭王府、鎬王府的平反。”林阡點頭。

“若不改今日談判,記得要金軍多賠五嶽兩池溪鯉、三山寨牆、四片棗林、五營兵械、六陣兄弟的人頭、十塊諸葛舍我的石,外加八十籃桃子。”燕落秋悠悠地獅子大開口。

“……好。”林阡知道她是認真的,記下了。

“金帝至少要等到談判結束再被放出,方能夠一直鉗制金軍行動、決計不能中途就被金軍搜救。而昨夜控弦莊險些暗度陳倉、一擊即中,金帝若還囚禁在我軍據點似乎不妥。”這時越風說起人質情況,提議,“這幾日十分關鍵,我想,應該重新找個地點關他,既保證人質萬無一失,又能令控弦莊無法輕易顧及。”

“環慶之戰王冢虎兵敗,多少是受到我軍連累。完顏永璉看中這一點,料定主公必將金帝束縛於我軍,因此這些天來,控弦莊在我軍據點的投入必定不少,只怕地形已瞭如指掌、溝通也駕輕就熟……”柏輕舟深知林阡不會找盟軍以外的地點,所以雖有策略、卻三緘其口。

“既然料定,那便不定。”燕落秋當即獻策,“反其道行之,將金帝關在我五嶽之中。六月控弦莊雖然潛入過總壇、南山、桃花溪,但我已經命人改過要道,而且,其餘大多地方當時都在濃雲裡,金軍更不可能知道路。”譬如棗林、枕雲臺、旋淵陣旁的仰脅息、修復後的墨香居、正在拆的冥獄,都是絕佳的藏匿人質地點。

“斷然不可。”林阡不允,太兇險了,金帝所在是衆矢之的,怎能放進旁人家門。

況且,磧口不止那些他想示之以誠的五嶽羣雄,還有河東魔門的萬千風雅之士,他承諾過要由他林阡庇護。先前他也是以己度人,算定完顏永璉不會拿他們開刀才放心把金帝囚禁在了附近的越風駐地,只不過他實在沒想到愛跟風的郢王府會因爲曹王聲東擊西而南轅北轍,所幸盟軍救得及時,否則……回想時心有餘悸:“總而言之,盟軍絕不能以鄰爲壑。”

“莫讓完顏永璉太好猜,完全知道在外面。”燕落秋回過頭來勸,林阡卻仍是搖頭:“不能毀了此地和此間人。”注視着燕落秋,他的表情在問,你不是也想此地風雅?此間人清靜?

“此一時彼一時,經過這件事,便連趙西風那些人都看清楚了:縱使你沒惹人、表面極其無辜,那些圖你的人還是會借題發揮,你想置身事外都照樣被捲入。”燕落秋看透地說,“金帝的失蹤,只不過是把曹王的溫水換成了郢王的沸鑊。五嶽註定逃不掉,無論如何都有戰。”

“不錯,昨夜戰後,盟軍入主五嶽已是大勢所趨,換而言之,五嶽對金軍來說不再是盟軍的外人,一樣會納入完顏永璉的考慮。”馮天羽點頭,同意。

“但對五嶽而言,人質在內在外,處境始終有異,戰勢可大可小。”林阡仍然不同意。

“不妨虛虛實實?盟軍趁着此戰入主五嶽,把金帝和一衆精銳都移入山中,表面以各種手段假裝金帝還在外面,主公與其餘兵馬親自誘敵保全。”柏輕舟雖同意燕落秋和馮天羽的見解,卻看出林阡顧慮,悄然折中,幫他把五嶽的安全度提升。

“嗯……”林阡覺得這還差不多,是的,他刻舟求劍了,一旦盟軍也入主了五嶽,等同於金帝還被束縛在盟軍身邊,雖此地難免受害,此間人卻能有所保障。不過,“一定要悄然而然轉移、裝成人質還在外面才行。”如此,五嶽就有了黑龍山的天然屏障和林阡在外的雙重保險。

燕落秋髮現他更聽柏輕舟的,眼波流轉,笑:“那我也在外誘敵吧。”

“那麼……溪清、馮兄、越將軍、天驕,便和趙西風等人在五嶽。不夠,還得加上逐浪、邪後、丞相、慧如……”再不攔着他,人就說光了。

“你這樣又太好猜了。”燕落秋無奈,這人會打仗麼,“小阡,都看出在裡面了,誰還會被你誘在外?”

“主公,我建議,沙、徐、海將軍夫婦,與五嶽羣雄、鄭王府高手,足矣。”柏輕舟微笑,“主公、越副幫主、馮寨主、秋兒在外,盟軍據點也可顧及。這般看似平衡的分佈,會教完顏永璉頗爲難判。盟軍其餘的高手,均在交界聽候指令,靈活機動,隨時調遣。”

“容我三思。”若要確保地點絕密,五嶽着實比盟軍據點有隱蔽優勢,林阡所擔心的只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可千萬別給五嶽羣雄帶去兇險。

思慮再三,他必須把所有破綻扼殺在萌芽:“還有,四當家丁志遠,務必將他隔絕在一切軍情外。”越風、沙溪清皆是一愣,會過意來,點了點頭。

“那是何人?”紫檀真人奇問。

“極有可能的內奸。”沙溪清回答。

“恐怕早已被郢王招安爲眼線。”林阡點頭。

“六月你說過他可疑之後,我便很少將秘密與他交流,不過還未告知趙西風將他處置,畢竟只是推測、沒有真憑實據。”燕落秋明眸璀璨。

雖然沒有證據,但很可能內奸,四當家丁志遠,去年甚至更早就爲郢王府服務了。即使他是那種曾貪慕榮華卻對金廷動搖失望的,接下來的河東也冒不起半點險,絕不能讓他走漏任何風聲,林阡必須提醒衆人,第一戰沒作用不代表第二戰沒有。

“你是對的。沒證據,趙西風必然護着他。”轉過頭,林阡對燕落秋說,“這二當家,當得不錯,像模像樣。”

“怎麼?”她一邊滿意地接受讚譽,一邊心底雪亮,原來寨牆上他囫圇收拾殘局也沒忘記觀察和掂量趙西風。

“趙西風,一旦不曾懶怠,有點寨主的樣子了,會帶着田攬月等人熱火朝天地戰鬥,還能把呂奉公的子侄照顧得無微不至。”林阡說,戰鬥是昨夜所見,照顧則是適才路邊看到的。

“確是五當家的兩個兒子,叫呂禾、呂苗,不過你是如何知道?”燕落秋不解。

“六月的時候五當家派來的親信全都簇擁在他倆身側。”林阡說,“看年齡應該是子侄。”

“哦……”燕落秋受教,“那兩個孩子一個十七一個十六,靈堂上被紇石烈執中的兵馬嚇得丟了魂……我們小阡在他倆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打遍南宋無敵手了吧。”

“……不曾。”他臉上掛不住,趕緊轉移話題,“記着,五嶽衆人剛經歷戰亂,務必放在離金帝、離金軍都較遠。”

“記着了。”燕落秋點頭,盈然一笑,“我會安排妥當。”

“過片刻談判之前,對五嶽羣雄說我捉到了金帝、關押地點不明,五嶽有任何新的條件都可添入。”臨別前,他對諸將再三叮囑,尤其沙溪清,“溪清,萬事小心。”

“他對溪清,着實是太上心了。”一晃功夫,燕落秋和柏輕舟就落在後面,看着林阡和沙溪清邊行邊交換酒喝,意氣風發,談笑走過,居然就再也不顧旁人了……想到他來之前還是強打精神,燕落秋搖頭,語氣也不禁帶着幾分蹊蹺,“一身的病,忽然就好了?”

“主公是個奇人。”柏輕舟理解地說。

燕落秋忽然止步,柏輕舟即刻停下,怎麼了?我說錯了?

“夫君。”燕落秋強調說。

柏輕舟臉上倏然一紅。

“急匆匆地從靜寧趕到環慶,名爲協助他安頓‘盛世’,實際不過是爲了趕到他身邊安慰?從環慶到河東,先把自己身邊守護的何慧如交出來了,知道他心不在焉馬不停蹄,便把他也交出來了。你自己身邊誰保護?也沒想過打算。若非命好,恐怕來的路上就被人搶了殺了。”燕落秋近前一步,顯然叫業炎幫她調查過美人軍師。

柏輕舟被戳穿心事,臉上片刻不再紅,不經意間還咳了一聲。

“趕路趕得、犯了咳疾?”燕落秋關切。

“不是。”柏輕舟搖頭,微笑,“只是想說,秋兒你不知道……若是主母去了,主公一定會孑然一身、終生不娶,一則主母是他認爲的獨一無二,二則,他怕旁人重蹈她的覆轍。”

“所以,你那婚約,不作數了?”燕落秋一怔,問。

“作數,只是終身不嫁。”柏輕舟認真回答。

“既然如此……當初這面紗就該再戴上。”燕落秋嘆。

“我早就已經決定,跟他。”柏輕舟搖頭,戴不戴都是一樣,只有他有機會揭下。

燕落秋一愣:“什麼時候的……決定?”

“隨他出山、稱他主公。”素衣女子,容色端莊,舉止嫺雅。

“比我早……你們個個都比我早,哎。”藍衣女子,明眸善睞,瑰姿豔逸,“輕舟,我和你不一樣,我做什麼都是要得到他,是擺明刀槍要來做你的主母……二主母也好。”

“我明白……能理解。”相視而笑。這一刻,柏輕舟宛若山澗清澈流淌的秋水,燕落秋便是其間癲狂亂舞的秋花,一靜一動,伴隨天風。

午後,聞知抗金聯盟大軍進駐五嶽,以保護之名入主。由於是徐轅親自坐鎮,一度無孔不入的青鸞竟也受阻,稱一時間無法打探箇中有無聖上。

至於盟軍據點,控弦莊昨夜才被越風掃蕩,一日而已不敢妄動,何況那是林阡眼皮底下,聖上是否還在,難以立即窺探。

“廢物。”封寒看到那些“無法”、“難以”的字眼就怒罵。

只能靠猜。

難猜,一個林阡,一個徐轅,向來都是旗鼓相當;沙溪清、越風,六月都對完顏永璉叫過陣。他們,全部被柏輕舟巧妙平分。

“依本心走,那林阡在哪聖上就在哪;照實際看,五嶽這個地頭蛇比宋匪本身駐地,更深更廣。”嶽離分析。

“林阡給五嶽的兵馬,不多不少。既像給本心打掩護,又似爲實際添勝算。”凌大傑說。

儘管只是兩個可能,着實也難住了完顏永璉,聖上性命迫在眉睫,金軍必須並敵一向。

“王爺,紫檀真人和趙西風叫陣,稱聖上在他們手上,要求和我軍談判。”這時侍衛上前來稟報,這樣一個完顏永璉早已料到、卻並不願意發生的劇情。

“給完顏琳和紇石烈執中去談,告誡他們,放低姿態,對方當先要的,只是平反而已,至多再加賠償。我與執中素來有嫌隙,就不出面了。”完顏永璉說,談判更關乎昨夜此戰,故而解鈴還須繫鈴人。

可是對方後續還要的東西,如果有金軍對宋匪在河東、靜寧甚至天下的退避三舍,那就得完顏永璉親自去面對,那就絕對不是放低姿態,而是寸土不讓:林阡,你設定的劇情,終究發生了,但有我在,絕不會繼續。

要暴虐著稱的紇石烈執中放低姿態,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當然,表面上爲了聖上,肯定還是得低頭……

誰料,紫檀真人和趙西風帶來的索求稀奇古怪不說,其中還有一條萬萬不能接受的:要紇石烈執中及其麾下簡稱“六大死穴”的六名高手的人頭。

“不用想,是你個老狐狸加上!”紇石烈執中震怒。

“老王八!還我兄弟命來!”紫檀真人大罵。

確實是他添上的。只因林阡說過,要他們在最基本條件外隨便添內容,所以來之前紫檀就把這幾個人的人頭預定了。

雖最終不歡而散,金軍卻因爲投鼠忌器而必然有所妥協。

“將你麾下‘六大死穴’的頭顱,送兩顆過去吧。”小郢王苦嘆。

“那怎可以!大敵當前,怎能斬將!”紇石烈執中怒不可遏。

“爲了聖上啊……”小郢王繼續一臉苦。

最後紇石烈執中只當場砍下一顆武功最差的人頭去、並答應給五嶽賠償,但說,給鄭王府的平反要再三考慮,不是紇石烈執中就能決斷。

由於和紇石烈執中過節繁多,完顏永璉不便親自現身,只叫封寒和凌大傑前去談判席上關注。

聽到紫檀以隨口一提的口吻要紇石烈執中人頭的那時,想到紇石烈執中經常濫殺無辜、專橫放肆,這會兒惡人自有惡人磨,封寒那性子沒忍住直接笑噴了,完全不顧被宋匪看見他這小人得志,太猖狂,談判即將結束,因爲自己的同僚被砍了頭顱,紇石烈執中麾下高手“神庭”忍無可忍,一掌狠劈過來,封寒哪是隨便給人打的,隨即提攜逆鱗槍劈斬而去。

“封寒,你再笑我撕你臉!”“封寒是你能叫的?孫子,趕緊尊稱你爺爺地魔!”一言不合,封寒就同紇石烈執中對罵起來。

凌大傑看紇石烈執中沒面子,雖表面和氣老好人,內心也覺得非常解氣,回來與完顏永璉稟報時,凌大傑苦笑說:“紫檀、封寒……這兩人,還是老樣子,和紇石烈執中永遠不對付。”

“幾十年過節了,早在鄭王謀逆之前,紇石烈執中就醉酒打傷過紫檀的結拜兄弟,致其不治。這些年來更是從無休止地追殺和欺壓紫檀的手下。”軒轅九燁對薛煥等人解釋說,“紇石烈執中麾下六大死穴,顧名思義六個高手,以頭頸部位要害穴合稱,分別叫神庭、百會、啞門、風池、睛明、人迎,今天死的是人迎。”其中,神庭參與過掀天匿地陣。

“天驕大人無所不知……”收穫衆小輩衆臉崇拜。

“青鸞何在?”完顏永璉顯然和他們的幸災樂禍或一頭霧水或事不關己不同,蹙眉問軒轅九燁。

“青鸞本人隨徐轅去了五嶽,下線多還在外圍、現今的林阡身邊。”軒轅九燁回答。

“告訴他,依計行事。”完顏永璉說。

“是。”軒轅九燁點頭。

“林阡沒有任何破綻,我便只能放手一搏。”雖然還是謀定後動,卻並不是穩操勝券,“只希望聖上吉人天相。”

完顏璟淪陷匪窩、輾轉流離十多日,從最初的驚恐、慌亂,到後來的吃好喝好,也不過就用了兩天功夫。

畢竟帝王,經歷過太多的大風大浪。

林美材見他舒服,氣不過,便主導着餓了他兩天。他呢,餓得痛苦不已,還沒失平日威儀,摸出被宋軍搜刮後僅剩的一把聚骨扇要送給林美材:“這位女將軍,送你了,請通融……”

女將軍?哼,你不知道我林美材是王者,整個魔門的人都得跪着求麼。

林美材想再餓他三天,海逐浪知情後趕緊前來制止這魯莽行爲,那時候完顏璟已經餓得暈頭轉向、瘦得奄奄一息。

“怎麼了?”林美材看完顏璟吃飽了心安理得地睡覺,回頭看海逐浪不知何故眼角含淚,一愣,奇問。

“在想,盟主被關在金營時,吃的可有這麼好……”海逐浪心酸地說。

“倒真是一報還一報。”林美材嘆了一聲,回頭去把食物拿回來一半。

“做什麼?”海逐浪杵在原地。

“與其給皇帝老兒浪費,不如給我家小邪後吃了。”林美材立即饕餮。

“確定是個女兒嗎?”海逐浪終於笑起來,“可我想要個兒子。”

“林阡和吟兒先要的兒媳,你且先排隊等着。”林美材一本正經。

又經數日,顛簸動盪了好長時間,完顏璟忽然發現自己不再囚禁於哪個營房,而是有依山而建的窯洞住了:“這地形……看來是又回到呂梁了?”

這日,給他送飯之人,玉面薄脣,眼神如水,白衣似雪,鬢間碎髮細垂,和先前的女魔頭、鬍子大叔風格大相徑庭,令完顏璟一看見就眼前一亮,並且頓生熟悉之感:“你是……”

如此清秀,原該令人心曠神怡,但他長得太像謀逆的鄭王完顏永蹈,令完顏璟立即心生厭惡:哼,朕本已斬草除根,沒想還是有漏網之魚。此刻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完顏璟當然不能把這份冷厲浮現在臉上,看他長得乖巧,於是想着騙他、打動他、策反他,或許能自己就走出去也說不定:“鄭王之後嗎?按輩分,若是好好起名,應該也是王字邊,你可以叫我一聲‘皇兄’。”

“我叫沙溪清。”他按劍坐在完顏璟身邊,置若罔聞,先給一盤好菜,“黃河魚,嚐嚐看。”

完顏璟生怕林美材再突然竄出來搶吃,於是不顧儀態,聞香就動筷。

“給你這十日體驗也是不錯的。”沙溪清在旁望着這一幕,靜靜說,“讓你體會到民間疾苦。”

完顏璟面色一凜,擱下碗筷:“好一句民間疾苦!你們這羣亂黨,逞一時之快,爲一己之私,可知壞了我爲民衆做的大事?!”

“願聞其詳。”沙溪清悠閒抱劍,微笑。

“十二年前黃河決堤,此後每逢淮水盛時,淮揚數百里人心惶惶莫敢安枕,真可謂貽害萬年之災禍。朕爲了天下百姓、子孫後代,一直和黃河河道的南移作着殊死搏鬥。”完顏璟理直氣壯,“十餘年來,但凡有錢財全用來調集人力物力大修黃河,但這些款項有大半都好像扔進了水裡、不知去向,朕此番私下查訪,眼看就要查出禍國殃民之人,卻被你們這羣刁民壞事。你們!打着爲了民衆的旗號,阻礙我發掘真相、爲民除害!你們,將成爲千秋罪人!”

“是真相,還是你要的真相?是爲民除害,還是爲名除害?”沙溪清冷眼旁觀,突然開口,完顏璟不禁一愣,沙溪清洞察一笑,漂亮的臉上全是威脅:“你的宰相胥持國雖病死,還有胥門十哲可查;你的妃子李師兒你不忍,還有她的兄弟可查;再不然,紇石烈執中這些趨炎附勢的也可查。結果呢,你發掘的是這些真相?不過是在刻意挖曹王郢王結黨營私的犯罪證據吧。”

“你……”完顏璟勃然大怒。

沙溪清眼神一變,驟然打斷:“完顏璟,一邊冠冕堂皇治河,一邊自己鋪張浪費,你怎好意思說你是爲了民衆;十餘年來,縱容奸佞得勢,迫害忠良失寵,廟堂腐敗,天下紛爭,你捫心自問,怎吃香睡穩?我若是你,就不會把苦短的人生浪費在猜忌和陷害叔伯,反而給你身邊那些小人禍亂朝綱的機會!”

“呵,叛臣賊子,質問起君主,竟然還正氣凜然。”完顏璟冷笑一聲,恢復威儀,露出陰鷙。

沙溪清突然縱劍出鞘,只是換了個坐姿,完顏璟一驚急忙回坐,就像被沙溪清撣下的灰塵。

斷水劍好快的速度,鋒刃不知何時已抵在完顏璟喉間,出手便可以教他死得毫無痛苦:“我父親被說成謀逆,分明是三個奸人聯合設局、幾個家奴串謀誣告,空穴來風,無法定案,如何可以直接滅門?!鎬王更加無辜,僅僅幾句言語違禁,就被朝廷處以極刑。這兩起冤案,臺前,宰相和貴妃瘋狂表演,幕後,劇情全是你親自寫,太精彩。”

“此番,臺前是你,幕後,是林阡?”完顏璟卻顧左右而言他,見沙溪清一驚,完顏璟笑着鎮定自若,“你去問問林阡,他是怎麼對吳曦?他們宋人有句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些年林阡表面說保家衛國地抗金,實際還不是在跨境抄掠、瘋狂地剷除異己?我與他,誰更精彩?”

“笑話,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不跨境,便是他南宋黎民流離失所,以攻代守,怎就不是保家衛國?至於剷除異己,你少推己及人,他是一身清白。”沙溪清冷笑。

“怎麼,爲了抱住他這塊浮木報私仇,於是就忘記你大金的黎民了?”完顏璟聽出他對林阡有情,亦冷笑與他僵持,劍鋒下魄力不改,是料定沙溪清不敢殺他。

“我曾經雄心勃勃欲匡扶天下,豈會願報私仇而不顧家國?可惜你始終不能正視自己的錯誤,不是個值得跟隨的明主。所以這些年來我都告誡自己,與其殘民以逞,不如曳尾於泥塗。去年我突然醒悟,扶起大金這個爛架子的人,不見得就是金人。”沙溪清說着志向,過程中不經意手就一抖。

“……什麼錯誤,我看我現在能否改正?”完顏璟當然怕死,怕他繼續手抖,表面鎮定,內心大亂,沙溪清說的後半句他沒留意。

沙溪清冷道:“我適才說過,紇石烈執中能殺了嗎,他這些年濫殺的無辜堆成山了。還有他麾下‘六大死穴’,尤其代號‘神庭’的,隨意栽贓把我師父七個結拜兄弟都害死。”

“好,我答應你,回去就治他們的罪。還有,你前面說的所有人,我都會一一徹查。”完顏璟巧舌如簧,見沙溪清撤回劍去,立即對沙溪清動根基,“然而,因爲我錯、你便也錯,委實不該。我若改錯、你也改錯,皆大歡喜,可好?”

“什麼?”沙溪清判斷起他的真僞。

“你與林阡,本就是因爲‘敵人的敵人’才成朋友,若然我們兄弟倆在此和解,你便沒有理由繼續與他廝混……”完顏璟察言觀色,步步爲營,“朕答應你,恢復你父王聲名,恢復明昌年間的政治清明、繁榮昌盛,這不僅需要朕的知錯認錯和改錯,更需要你這樣的文武雙全來匡扶。”

“你知道我是文武雙全?”沙溪清一笑,居然還有酒窩。

“畢竟你是個小王爺。”完顏璟也笑起來,當看見沙溪清面色有變、若有所思,他知道自己的策反有實現的可能,“你和林阡、甚至呂梁五嶽都不同,他們都是草莽流寇,你卻是身份尊貴。”

沙溪清敷衍幾句,內心卻在奏鼓,他也不知道怎麼自己變笨了,現在才發現,林阡他,真是個傻子——

林阡他怎能先和金軍談鄭王府、鎬王府的平反啊!如果金軍當真低頭允諾平反,沙溪清和趙西風怎還會和林阡是“敵人的敵人”關係!?只怕一旦達成協議,陣前就倒戈相向,林阡盟友瞬然只剩下馮天羽一個。

是因爲絕對互信嗎。欲將善意得,必先誠心付?可是你林阡怎知道,鄭王府和鎬王府是逍遙自在的人多,還是貪慕榮華的人多?!前者至多中立,後者,翻臉無情。

沙溪清搖頭不解,出得門來心煩意亂,擡頭望無垠星空、莽然江山,才覺沉悶一掃、豁然開朗,呼吸一口天地浩然:“原來如此麼……”

“小王爺,我剛和你堂兄的手下們談完判。”岔道,遇到趙西風剛回五嶽,酸溜溜地追上前來。

“這麼巧?我正準備去找我堂妹夫把酒言歡。”沙溪清笑着說。由於完顏璟突然失蹤,完顏永璉所謂的“奏請聖上陳述女兒早在二十五年前已死”的意願沒能立即達成。換而言之,現在世人皆知,林阡是完顏永璉女婿,板上釘釘。

“呃……”趙西風摸摸後腦勺,“全是一家子,我們打什麼?”

“這是你地盤,你們說了算。”沙溪清笑着拍拍他的肩,先行一步,目光有意無意掃及丁志遠,那人賊眉鼠眼果然可疑,可惜現在不在太行而在呂梁,否則沙溪清立即就把丁志遠關了。

趙西風愣了片刻,追上來:“沙溪清,你應當不會出賣我們吧!”他腦子很清晰,知道沙溪清身份和他們不同,會是這場談判最大的甚至是唯一的受益者,一旦平反了那沙溪清立即就是小王爺。

“說實話,林阡好像不太會打仗。”沙溪清答非所問,其實是試探趙西風有沒有可能倒戈,如果地頭蛇叛離,林阡最會被孤立、四面受敵。

“你回答我啊,罵盟王做什麼!”趙西風急不可耐。

“他太笨,不會打仗,我得幫他啊。”沙溪清確認過眼神知道是戰友,笑着摟住這個叫趙西風的自己人的肩膀,一邊告訴趙西風他不會出賣五嶽,一邊很高興趙西風也早站在林阡這邊。如果五嶽要回了那個鎬王府的破名譽,趙西風實際還是會跟在林阡身旁……那沙溪清就放心得很了。

之所以摟住趙西風,是因爲他六月的時候侮辱過趙西風,說,“什麼洗刷父輩恥辱啊,你們是想着要結束流寇命運,迴歸夢境中的錦衣玉食。”結果,人家不是那種人。

看着趙西風此刻一副也對他放心的樣子,沙溪清對趙西風就更增喜歡:“抱歉,西風兄,我先前誤解你了。走,喝酒去。”

“呃……戒酒了。”趙西風被他摟得服服帖帖。他越看越順眼,笑,比起完顏璟,還是這些人可愛。比起廟堂,我自是更喜歡江湖的。

“二當家……”呂禾呂苗兄弟倆望着保護着他倆的趙西風被那白衣少年摟得動彈不得,想上前救卻苦於無能。

“徒兒。”紫檀等沙溪清放過趙西風之後,目送五嶽羣雄走遠,才和他說起談判所見。

“師父是否又和紇石烈執中互相辱罵?”沙溪清笑。

“還好,倒是臨走之際,紇石烈執中和封寒互相辱罵了起來。”紫檀笑,“我聽說,就因爲高手堂幸災樂禍,完顏永璉和紇石烈執中的關係也愈發惡化。”

“要讓完顏永璉也痛恨的實屬難得。不過那紇石烈執中還真是人神共憤。”沙溪清嘆。

“是的,爲師聽說,當前只有郢王府的投靠着他,這呂梁大局,還是得靠完顏永璉撐着。”紫檀好像有話要說。

“師父想說什麼?”沙溪清與他一起往他們負責的南山駐地去。

“此戰在呂梁,紇石烈執中戰力單薄不足爲慮,爲師……已經迫不及待。”

“藉此機會把那剩下的五個‘死穴’誘殺麼。”沙溪清理解地笑。

“不錯。不妨放個消息給紇石烈執中,說金帝在南山關着,把紇石烈執中他們先誘到我們的陷阱來殺。”紫檀目中一抹殺機。

“如何確保只有紇石烈執中知情?”沙溪清問。

“林阡他不是說丁志遠是郢王的人?不妨趁着曹王郢王不和、無法互通信息,用丁志遠反間,確保只有紇石烈執中知情。”紫檀說。

“反正是假消息,倒也無傷大雅。”沙溪清點頭,“那,如何確保只有紇石烈執中中計?”

“第一時間救出聖上、社稷肱骨、自然動心。”紫檀洞悉人性,足智多謀,“尤其是這個剛和封寒辱罵過的關頭,更加要證明自身實力。若是我‘不慎’透露破綻給丁志遠,郢王和紇石烈執中絕不會給完顏永璉機會。”

沙溪清想了想,說:“好主意,但一定要仔細籌謀。”

“包在師父身上。”紫檀哈哈大笑。

暗月之夜,星涌黃河,盛景入清眸。

兩個人並排站在高處,視線從天空緩緩下移,最終都集中在林阡與五嶽所在。

不約而同地觸景生情,卻帶着不同的心境——

“寒園星散居,搖落小村墟。”和尚說的是五嶽。

“關山正飛雪,烽戍斷無煙。”凌大傑說的是林阡。

都想打破沉默,未想對方正好開口,於是又陷沉默。

“關於當年,我有事情要問你。”凌大傑終於問出,“既然想通,不妨直言相告,隴南之役後,爲何離開王爺。”

“凌施主,原該知道。”和尚嘆了口氣。

“世人皆知,徒禪勇、憂吾思一干人等對王爺失望,與王爺離心,不能再共事。這固然是原因之一。”凌大傑面色凝重,“失望歸失望,徒禪勇尚且還能選擇自暴自棄、敷衍爲官、了此餘生,你比他擅長排解,不可能一言不發、轉身就走、杳無音訊。”

“凌施主還是那樣的心細如髮。不錯,貧僧是失望,不過不完全是對王爺。”和尚淡笑,捻着佛珠。

“對自己失望?”凌大傑揣測,“會寧之戰,你我、徒禪勇、邵鴻淵慘敗給越野父子,遭到南宋盟軍的追殺,衆將都精疲力盡,王妃公主都奄奄一息,大家只剩一匹馬沒受傷腳力甚好,要你立即去附近搬救兵……”

和尚捻着佛珠的手停了片刻,眼神空洞,沒有回答。

“結果到第三日你才空手回來,那時我軍已四分五散,你的瀆職,直接造成了王妃的死、公主的失蹤。”凌大傑說,“王爺沒有直問,這些年我卻替他百思不解,此刻不是問罪、而是蹊蹺,憂吾思,那日你去了哪裡?”

“阿彌陀佛。”和尚又繼續捻着佛珠,“五蘊皆賊,六鑿相壤。生死浮雲,自有來去。”

凌大傑愣了好一會兒,悻悻地:“臭和尚,我聽不懂……但會好好參悟。”

懷揣心事回到王爺身邊,天沒亮王爺已經點燈起來,凌大傑欲爲他分憂、幫他設法搜救聖上,卻看嶽離早已代勞,將兵馬安排好了。凌大傑不禁心下安妥。

“真要這般均衡分佈?始終不如並敵一向。”凌大傑看完分佈圖,蹙眉,問。

“是的,宋匪據點和五嶽黑龍山兩大處,實際又分林阡、越風、馮天羽,徐轅、沙溪清、海逐浪、趙西風七個可能的小處。由於宋匪採取分散駐守、混淆視聽、近距策應,我軍唯有挑準一處、齊心協力、極速擊破,纔是上上之策,但就怕挑錯了直接害聖上不復。”嶽離與王爺對弈,面露難色,“中策是順遂林阡的心意,分散打擊,捉襟見肘,全部膠着。”

“聖上安全要緊,所以唯能一開始就走中策:就位膠着,靜觀其變,枕戈待發。”王爺吃嶽離一片,微笑自若。

“河東之戰,箭在弦上了。”凌大傑看王爺還攜策於胸,放下心來。

“王爺。”暗衛送來三封信,其中一封來自身在五嶽的青鸞,一封卻來自目前身在隴陝的代莊主,鸑鷟。

完顏永璉已習慣,每次展信,都能對那消息愕然,今次也不例外。

“郢王敗於寒澤葉,尤其完顏綱慘敗於宋恆之手……”王爺雖然拍案,臉上卻不見喜怒,因爲這事情顯然不在林阡的控制以內,甚而至於,林阡聞訊纔會雷霆大怒,“宋恆不聽號令,屠殺全部戰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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