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9章 寓教於樂

開禧元年臘月末,曹玄率衆返回川蜀向吳曦述職。

兵馬尚未過境,便能感覺到宋廷舉國北伐之氣象,縱使金境邊民都有叛金歸宋之意,情緒高漲、難以掩飾,偶然提及吳曦都統,仰慕、崇拜溢於言表。

南宋軍民之士氣,可想而知。

“吳氏名聲實在響亮。”曹玄心知肚明,吳曦之所以受到如此擁戴,完全是受其祖父蒙蔭。在川陝百姓心中,吳玠、吳璘、吳拱、吳挺神聖不可侵犯,一聽吳曦就在不遠,自然民心所向、軍心凝聚。

爲了這場箭在弦上的開禧北伐,韓侂冑早在四年前便將黨禁弛緩、恩威兼施以籠絡人心,三年前開始大造戰艦,兩年前整頓各路官軍、爲韓世忠建廟、追封岳飛爲王,去年則設澉浦水軍、增置襄陽騎兵。吳曦作爲韓侂冑的親密政治盟友,在郭杲死後即赴任興州都統,亦是韓侂冑在伐金西線所布關鍵棋子。韓侂冑之所以選擇吳曦,必然有一部分原因便是這威信與號召。

“丞相北伐之心早已有之,卻實在操之過急。”曹玄和林阡的看法一樣,韓侂冑動北伐,除卻想要“立蓋世功名以自固”之外,更因爲確實嗅出了金朝的內憂外患,一方面金朝近年來經常與盟軍膠着,一方面其內在急劇衰敗、北方邊境不安。韓侂冑審時度勢並不糊塗,然而他卻把官軍自身的腐朽忽略不計,更加不知道蒙古具體有多強。

“這場戰役,早了至少十年。”曹玄嘆了口氣,愁眉緊鎖。

待到進入宋境以內,沿途路過的所有城鎮,皆有百姓殺豬宰羊、張燈結綵、夾道歡迎。

“是吳都統的人!”“將軍們,早日帶我們打回去啊!”曹玄等人原以爲他們消息靈通迎接自己凱旋,然而意外得知他們只不過是看見官軍旗號、激動近前犒勞吳都統部下罷了。

一干百姓,望見他們如見慈父慈母,圍前繞後,尤其老者,老淚縱橫。

“名比實強,卻也不至於此。”覃豐難免驚訝,看着眼前熱鬧豐盛有如勝戰後犒賞三軍的場面,意識到吳曦受擁戴程度比想象中還要大。

留守於短刀谷內的曹玄副將跋涉千里前來相會,同時給他們帶來了吳曦的緊急調令——吳曦指示曹玄不必回谷,而是代表官軍直接前往邊境駐守。曹玄接令,向副將問起川蜀這幾個月的軍政風雲,獲悉吳曦果然忙於造勢。大張旗鼓如他,一則帶領文官武將拜謁“義烈廟”、祭祀祖父宣告志向,二則加緊練兵、激勵士氣,三則治理奸細、暴屍示衆,四則反間金朝、招降邊民。

“若真只是這樣倒也罷了,然而……”副將說時,苦笑搖頭,“吳都統的部將在邊境湊巧抓到個奸細,連日來便一直圍繞着這件事大做文章,眼見百姓們對吳都統的能力和作爲稱道,靠吳家吃飯的那幫人一不做二不休,竟還寫了文章歌頌他,漸漸吹捧成了‘北伐抗金第一人’,名士、羣衆便人云亦云。”

“他也真好意思啊……”覃豐笑起來。

“說到底他還是壓抑得太久,總算可以借北伐的東風嶄露頭角。”曹玄出於理解笑嘆。

“谷內義軍,多半不服?”覃豐笑畢,略帶擔憂。

“自然有不屑者,包括蘇降雪郭杲舊部。畢竟吳都統做了多少,大家都看在眼裡。然而一旦不以爲然,便會被吳軍譏諷,一來二去,難免摩擦。”副將在曹玄面前全是最真實的態度,即便他出身官軍這件事也偏向於盟軍,可見蘇郭舊部都已與盟軍合二爲一,“歌功頌德、溜鬚拍馬的着實太多,都說吳都統三字便代表抗金,誰敢質疑他就是對抗金質疑,如此佔據輿論,實在難以服衆。”

“這般說來,谷內又有嫌隙。”覃豐猜測。往往一個觀點拋出,總有人支持有人反對,然而當一方企圖佔據道德制高點綁架對面,難免會引起反感和反彈。

曹玄也蹙起眉,這從根本上傷害着他將官軍義軍融合的原則。

這幾年吳曦對曹玄可謂言聽計從,然而他爲了支援隴陝、降服蘇氏不得不離開,才數月而已吳曦便本性畢露。暫時接管了谷中三軍的風鳴澗、向來幫林阡居中調停或對外斡旋的天驕,畢竟都是代表義軍、與吳軍隔層關係,不似曹玄這般可以近距影響吳曦。

“兩邊爭執不下,難免擾亂谷中安寧,中立的勢力便生了疑,問吳軍這奸細是怎麼抓到的,還忖度這奸細是金人故意送的,表面有利於短刀谷,實際就是要亂我們短刀谷。”副將說,吳曦着實有漢奸之嫌,“大人,吳都統先前被完顏永璉的人捉住過,會否……”

“有人懷疑吳都統有異心,與金國人有勾結?”覃豐問。

“異心倒不一定,確實不省心啊。”曹玄搖頭,憑他對吳曦的瞭解,不會幫金人亂蜀,不過,此舉着實是做着迎合大衆的事卻夾帶私貨。

“有天驕和風鳴澗坐鎮,吳曦只敢搞小動作而已,不過,也要防微杜漸。舉國北伐,能團結一心再好不過。”副將退下後,覃豐對曹玄說。

“需儘快與主公商議,找人代我駐守西和,助我重新回短刀谷。”曹玄低聲,覃豐點頭:“除將軍外,無人能擒住吳曦筋穴。”

覃豐也離開之後,曹玄一個人負手在驛站的後院中走,不刻便要重返戰地,他心裡一時百感交集。

朝廷北伐,終究操之過急……若是再給曹玄寬鬆的時間,像拯救蘇氏官軍那樣、整合好吳氏官軍與盟軍該多好。

歡聲笑語越來越近,曹玄回神循聲去尋。園中臘梅開得正好潔白無瑕,枝葉後映出慕涵嬌俏可人的臉蛋。

此刻她正拿着糖稀逗着四五個小孩背誦詩詞,無憂無慮的樣子教曹玄看到時煩惱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

“錯了錯了,背錯了,漏了一句。”“沒錯,沒背錯!最後一句還沒背!”“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那幾個小孩開始爭論,面紅耳赤。

他們可能根本不懂意思,只是操着一口方言來誦出韻律,然而這個歲數記得的東西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

這詞曹玄沒有聽過,應該是新出,詞境這般高遠,集懷古、憂世、抒志於一體,必然出自大家之手。

“這是誰的作品?”曹玄上前一步問。

“辛稼軒的!”小孩們異口同聲。

“啊……”曹玄早該想到是他,風格豪邁而悲涼,難免重複了幾句:“好詞,好詞啊,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可惜爹爹不讓唱!”“因爲吳大人不讓唱。”“是啊是啊!”小孩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訴苦。

“爲什麼?”曹玄一愣,小孩們也說不出個理由,曹玄回顧全詞,意識到了什麼,搖頭一笑。

“義父,爲什麼啊?”慕涵上前來,吃着剩下的糖稀。

“因爲不合他們心裡的想法,所以他們覺得不吉利。”曹玄說。

“又如何?詞寫得好,還是傳開來了。”慕涵笑得無邪。

近年來韓侂冑羅致的主戰之臣盡皆名流,如葉適、辛棄疾、6遊等等,其中辛棄疾被任命爲浙東安撫使,按理說,辛棄疾應該也和朝廷一樣亢奮、激進。

曹玄心裡難免對辛棄疾油然而生崇敬之意——他雖不在江湖,看得卻和他們一樣冷靜、清晰。

鼻尖一冷,不知何時,天際已飄起冬雪,站在戶外還有些料峭寒意。

“回去吧。”曹玄拍拍慕涵的腦袋。

慕涵還擡頭傻傻望着頭頂落雪:“好美的雪!好像宋大哥的玉龍劍啊。”

“怎麼,想回短刀谷了?”曹玄寵溺地笑。

“不是回短刀谷嗎?!”慕涵一個激靈。

“終會回去的。”曹玄停下腳步,接了須臾雪,正色說。

川蜀此刻,應該處處都在下雪吧,只是有靜有動,有急有緩罷了。

開禧二年正月,短刀谷。

雪停之後,快溜橋周邊又門庭若市、生意繁忙了。

由於五加皮近日生病燒,本就日理萬機的風鳴澗非得抽空出來管他,自然焦頭爛額。大夫們一邊治病風鳴澗一邊罵娘,罵到大夫們接二連三被嚇跑,風鳴澗口口聲聲說他越來越厭惡這個臭小子:“如果不是有點良心,早就將他扔掉了!”

公事私事折騰了風鳴澗一個上午,終於可以偷閒到範鐵樵這邊喝一口酒,路遇從隴陝前線退下養傷的寒澤葉,風鳴澗說什麼都要拉他來茶館裡對飲,寒澤葉不喝酒,只品茗。

“不喝酒作甚?怕傷好不了?不會的,主公向來帶傷喝酒,也沒見他不行。”風鳴澗笑勸之時和茶館老闆範鐵樵點頭打了個招呼,範鐵樵還懂與時俱進,以前只賣茶,現在酒和飯菜都有。

寒澤葉搖頭婉拒:“酒會促進毒。”

風鳴澗語塞,這才意識到他是因毒才退居二線,不禁有些可惜,嘆了口氣:“也好也好。茶有茶的香,茶的益處。”

寒澤葉看着他手中烈酒:“這東西,活了半輩子都沒有沾過多少。人說一醉解千愁,風將軍無愁爲何也要喝?”

“我沒愁?!”風鳴澗哈哈大笑起來,低頭扒開給寒澤葉看,“我愁得,你瞧,白頭都出來了!”

“風叔叔,什麼事能愁着你?”楊若熙和另一個少女從茶館外面走過來,若熙性格內向不愛與人打招呼,此刻笑語盈盈的自然是另一位。

那少女原是湖南華家拳華一方的幼女華子榆,年前入谷與熙兒一起學習如何看護傷病,接替了從前的玉澤、玉泓和王寶兒之職。子榆的出現彌補了熙兒在慕涵、小玭等人離開川蜀後的孤獨,所以熙兒很快就成了子榆的小跟班。

“什麼事愁着我?自然是那五加皮!”風鳴澗氣不打一處出,恨不得將他壞話一股腦兒倒出來,忽然怔住,“子榆,熙兒,你們兩個又偷懶啊!等我告訴意大夫,叫她收拾你們。”

華子榆笑着一聲過來摟住風鳴澗:“趕緊殺風叔叔滅口!”

風鳴澗幾乎被勒死,恐女子症又犯了:“華子榆!你說這種瘋癲性子怎麼看護,放手!你看熙兒多文靜,不像你這般……放手!我的名節多重要,男女授受不親!”

寒澤葉靜靜一笑,不說什麼。

範鐵樵路過插話道:“意大夫纔不會懲罰人呢,女大夫就是好啊,比樊井脾氣溫柔千百倍。”說罷臉還一紅。那意大夫是短刀谷長久以來醫術僅次於樊井的意冰大夫,年近半百,慈眉善目,先前在谷中時林阡也總將吟兒託付給她。

熙兒一直都拘謹,看見寒澤葉在此,臉都不敢擡起來,想起了什麼湊過去問風鳴澗:“風叔叔,那個五加皮呢?意大夫說他病了,你扔他一個在家,不怕他出什麼事?”

“不怕不怕。”風鳴澗壓低聲音,“我把他手腳牢牢綁在房裡面,他動都動不了能出什麼事。”

“我問的出事不是指動出事來……”熙兒面如土色,子榆聞言色變:“風叔叔你是在虐待小孩子!”

“我能怎麼辦,我好久不喝酒了啊,一聞酒味他就湊過來也要喝,我當然得出來偷嘴……”風鳴澗各種理由。

華子榆苦嘆:“五加皮真是可憐,娘不要他,又碰上這麼個倒黴爹爹。”

寒澤葉一怔,想他從小到大,也不就這麼綁在房裡的麼……

驀地一聲巨響,當真振聾聵,不知何處地動山搖,連風寒華楊這幾人腳底下都轟一聲重重一震。風鳴澗原還喝酒忽而雙腿顫抖,臉色蒼白,刷一聲站起來就往外跑:“不好了!五加皮!”

攔都攔不住,跑得還剩一溜煙,寒澤葉一笑繼續品茶:“不必驚慌,不是那個方向。”

熙兒佩服他鎮定,想問卻不敢開口,華子榆看出她心意,一笑幫她問道:“寒將軍知道是哪裡麼?”

寒澤葉指向一處:“應是彼處山上雪崩,不過沒關係,窮山陡壁,本就沒什麼建築,不會有傷亡……”

子榆和熙兒看見他手指的方向正是快溜橋,皆是大驚失色齊齊站起:“什麼?!”正好那邊有個人慌里慌張奔過來:“不好了,出大事了,快溜橋塌了,橋上有好幾個人呢!”

熙兒大急,失了分寸:“糟了,蘭山姐姐!”

寒澤葉心頭一顫:“什麼快溜橋?”

出事地點附近,圍了黑壓壓一大片人,石中庸站在中央,陰沉着臉一言不,暴風雨來的前兆。

幾個受了點輕傷的小兵,基本都是擦了胳膊磨着了腿,但想起方纔雪崩還心有餘悸。子榆試圖往谷底看卻一陣眩暈,差點就倒了下去,虧得熙兒手快拉住。那快溜橋就粉碎在千丈崖底、不見天日。

“石頭,宋恆和蘭山找着了!”陳靜面有喜色地上前告訴石中庸,“總算沒有人因此喪命!”

循聲看去,寒澤葉終於明白自己再一次遲到,一份愛,能遲到多少次?走了宋賢,又是宋恆……

蘭山額上有傷,在宋恆背上昏睡着,而澤葉此刻,只知道自己心跳在加,雙眼一直盯着去給蘭山看傷的意冰大夫,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聽覺感覺,根本不知道四周圍生了什麼……

直到意冰替賀蘭山把完脈包紮完示意無事,寒澤葉才終於放下心來,回過頭默然看了一眼面目焦急的宋恆:宋恆,希望宋賢不能給的,我給不了的,你都能給她。

道旁傷者們的話終於傳入耳中:“雪球來的時候,正對着宋恆將軍啊,蘭山大夫想也沒想,一把推開他啊!”“然後宋恆趕緊滑下懸崖去救她!”“這麼說來他們倆原是在談情說愛嗎?”“原來他們早是一對啦!居然瞞着咱們!”

“這樣好啊,咱們短刀谷醫術第三的蘭山大夫,時隔多年終於有個門當戶對的追求者了!”“唉我可比不過宋恆將軍啊,可我又非蘭山大夫不娶,看來要打一輩子光棍咯。”“你就省省吧,不如娶我吧!”“太好了,太好了!皆大歡喜!”

皆大歡喜?是,皆大歡喜。

寒澤葉佇立在冷風中,藍落寞地被風吹起:自己,什麼都不是,依舊。

暴風雨還沒爆出來。

許從容面色尷尬站在一隅,石中庸仍舊滿臉怒容,他越沉默,火氣就越大。

許從容是林楚江的徒、林阡徐轅等人的大師兄,爲人穩重,刀法精絕,槍法一流,算來也算是聞因的半個師父,可是前半生的一帆風順與現在形成了鮮明對比——他的兒子,許鎖昌,是短刀谷公認的不成器,與頗有戰功的聞因、路成等人比起來,典型一個流氓混混,壓根兒不像是在短刀谷長大的孩子。

這快溜橋,居然是他所造?!

許從容乍聽到這個消息時,消息已經是噩耗了……

緩過神來,石中庸輕聲地、淡淡地、冷漠地說:“誰幹的?”

許鎖昌滿不在乎地走過來,口裡還在含着什麼咀嚼:“我……”

許從容大驚,急忙上前:“你在吃什麼!吐掉!”

許鎖昌不情願地把嘴裡食物吐掉,許從容氣道:“你知不知道,擅自造橋,危害大家的性命!你怎能如此胡鬧,還不負責任!”

許鎖昌嘟囔着嘴硬:“不就是塌了麼!又沒死人!”

“你說什麼!”許從容恨鐵不成鋼。

許鎖昌哼了一聲:“平日裡不知多造福大家,今天不過是雪崩砸下來的麼!又不是橋本身的問題!多大點事!”

“你……你!”許從容急怒攻心,擡起手掌扇了他一個耳光。

“爹你打我!”許鎖昌想不到會迎來一個耳光,霎時一副委屈表情,石中庸攔住許從容,問許鎖昌:“你現在可知錯了麼?這樣的峭壁孤崖,既然前輩們沒有建築就自有前輩的道理……”

“我沒錯!沒死人!”許鎖昌頂嘴。石中庸難得一次和顏悅色換來的是閉門羹,不禁一怔。許從容大怒:“你說什麼!你這個畜牲!平日裡就遊手好閒,沾染了一身惡習,怎麼說都不聽,現在還要害人害己!”

“我哪裡害人害己!”許鎖昌淚在眼眶不落下,淚後面全是怒火,“不錯,我愛玩,不愛學武,有什麼錯!我也想改啊!所以我看見這裡少一座橋,我花了多少心思,吊了個木橋上去,我啊,好幾次差點掉下去!你從來不問這橋的益處,你去問問他們,我哪裡沒有造過福?!”

許鎖昌爭得滿面通紅,許從容驚愕站在原處,不解地看着兒子:“你愛玩,你也知道你愛玩,你造福的地方多的是!造橋?你有什麼資格?你有高強的武功麼?你有縝密的打算麼?你有造橋的能力麼?!”

許鎖昌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簌簌流下來:“造橋的能力?高強的武功?你是我爹啊,就連我喜歡什麼,憎惡什麼,你也不清楚不瞭解!我不喜歡學劍,你偏偏要我去岷山學,可我喜歡的是造橋,是勾連天梯石棧!別人不瞭解我就算,你是我爹!卻從來不關心我的生活!我遊手好閒,不學無術,還不全都因爲你?因爲你強迫我走一條不屬於我自己的路,因爲你鄙視其它就只崇尚武功,因爲你要把你沒完成的理想強加在我身上!可是,我從小就喜歡造橋!從小就喜歡!”

許從容氣急敗壞不被石中庸拉住早打過去,父子二人爭執白熱了許久,寒澤葉感同身受:又有幾個人,能選擇自己的人生?回想自己,也是爲了血海深仇,纔去握寒楓鞭吧,自己真正的喜好,又是什麼……

這時石中庸嘆了口氣,對許鎖昌說:“這一生的遺憾數不勝數,只求別活成遺憾的一生。”

許鎖昌一時沒聽懂,寒澤葉卻是聞之一震,這金玉良言,真是終身受用。

人羣勉強散去,追責之事不了了之,許從容父子背道而馳。

那時陳靜告訴華子榆,早年天驕曾想在西谷此地建一座“建瓴閣”,動工後不久便倒了,詢問了些谷中老人才知,時常山崩的這裡,不宜建屋,何況山下水流湍急,更加不適合吊橋。華子榆也告訴陳靜,其實這快溜橋建成經年,着實方便了他們不少交通。

事情還沒有完全結束。

石中庸腳剛邁出一步,就見一個小頭目慌張跑過來:“石大俠,不好啦!風將軍住的屋子塌啦!”

華子榆、楊若熙、寒澤葉均是大驚:“五加皮呢!?”

當風鳴澗衝進廢墟殘垣中時,到處是碎磚落瓦、斷木遺灰,根本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哪裡能見到五加皮的影子,一臉驚懼的他,踉蹌地在其中邊爬行邊尋找,心下又忐忑又悔恨,聲音顫抖,神色害怕:“臭小子……你在哪兒啊……”

他向來糙養五加皮,五年來風雨無阻地打打罵罵,只想如此回報五加皮那不負責任的母親,然而今日他忽然有些後悔,他爲何把五加皮手腳綁着留在屋裡,犯下這不可原諒的錯誤!屋子倒塌的那一瞬間,動彈不得的五加皮該是怎樣害怕和無助!

風鳴澗找得滿臉石黑,被灰塵粉末嗆得連聲咳嗽,被絆了一跤膝蓋也磕碰得血流不止,而五加皮的殘骸也沒找到,綁他的繩子居然也粉身碎骨了嗎?!

“不!不可能死的!”風鳴澗滿頭大汗,只顧哀嚎,“臭小子,給我出來啊!你總得留我一全屍,沒有全屍,一根骨頭總可以啊!”

石中庸等人聞訊趕來,見此情景,唯能動各位,一起幫他翻石倒磚。

“這……這什麼世道,坐在家裡房子也塌得下來!”陳靜多了一嘴,石中庸低聲道:“真沒想過東城失火西城魚死,偏巧鳴澗的房子最不經震……”

風鳴澗垂頓足:“我害死了一個才五歲大的小孩……才五歲,還拖着鼻涕,閻王爺要他去幹什麼啊……”

“風將軍,請節哀。”這時耳邊響起個稚嫩的聲音。

風鳴澗還沒意識到那是誰,還在淚流滿面:“我不該住這間破屋子的,獨獨倒了這一間啊,主公啊……”

“風將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男兒豈能爲了身外之物痛哭流涕!”那人一掌拍在風鳴澗肩上。

風鳴澗淚眼朦朧,只看到有人拿着繩索站在廢墟里,正咧着嘴對他笑。

“臭小子……你沒死?!”很顯然五加皮是偷溜出去玩了會,而且還帶着繩索一起……

“你……你怎麼出去的?”風鳴澗不解之餘,帶着點高興。

“這有何難!”五加皮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綁緊,又像會縮骨功一樣,輕易從繩縛裡出來。動作老練,迅雷不及掩耳。

“我練了快五年啦!爹爹你今天才知道啊!”五加皮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你這臭小子!敢情我每次綁你你都在笑話我!”風鳴澗一躍而起。

“哎呀爹爹又打人啦!”熊孩子穿梭在正自微笑的石中庸、陳靜等人中間,一轉眼就溜走了。

“這孩子,習武資質不錯。”陳靜回過身來,看風鳴澗追過去打五加皮,五加皮一路小跑也跟練過似的。

“還是鳴澗會教啊,一直都是寓教於樂。”石中庸說。

“改天讓他來指教指教咱們塑影門。”陳靜讚不絕口。

華子榆、楊若熙面面相覷,明明這風鳴澗沒有寓教於樂啊……

一路小跑直接把五加皮逼到快溜橋附近的死角,五加皮跑不過他就呲溜一聲直接躥上樹,快得跟猴兒似的。

“下來!臭小子!別逼我!”風鳴澗上輩子作了多少惡才得來這麼個討債鬼!

風鳴澗不得已脫了厚重的外衣和鞋開始往上爬,然而……戎馬半生就這點技能不太好,好不容易爬到五加皮所在,就看他順着一條樹枝輕輕一蕩飛到了對面……

“你他媽……”風鳴澗差點沒被氣炸,五加皮就是在作弄他,前半刻還一副快要被抓住的表情,後半刻奸笑一聲立馬就蕩走了。

風鳴澗氣喘吁吁趴在樹上休息,嘴裡還一直罵着五加皮,忽然間眼前金星直冒,趕緊把嘴閉上,緊抱樹幹閉目養神。

片刻,終於神清氣爽,睜開眼來,正待再追打,不經意一瞥卻看見樹幹上的幾縷奇特痕跡……

這是人爲標註的幾道印痕,如此隱蔽又如此規則,大多都已抹去。風鳴澗爬上爬下,現總共分佈了很狹長的一段——驟然想起前不久吳曦抓住的邊境間諜,其經過嚴刑拷打後,曾交代出一些符號標記,吳曦對於這些細節自然不向民衆披露,但風鳴澗想知道的話吳曦也不會隱瞞——

那些符號,和眼前這些可疑的東西,真是相似極了。

“爹爹?”正自沉思,冷不防上面倒懸過來一個頭,嚇了風鳴澗一跳,抽出手準備收拾他,忘了還在半空裡……

結局是摔了個鼻青臉腫四腳朝天……

“哼,誰教爹爹虐待我呢?”清醒的時候只聽見五加皮在對石中庸告狀。

我的老天爺啊誰虐待誰?!

正事要緊,風鳴澗趕緊着人去請天驕來。

“確實奸細所留。”天驕功力已經恢復正常,完全看不出曾經受過重創。

他不費吹灰之力上去再輕飄飄地落下,五加皮拖着鼻涕望得目瞪口呆:“天驕請教我輕功!”

“一邊去!”風鳴澗一腳蹬飛他。

“兩年前的春天,路成在長坪道聽到兩個奸細交談,你可還記得?”天驕屏退左右,只留謀士荀爲與風鳴澗在,低聲問。

“那次,哦,山東求援,本來派遣宋恆,結果奸細告密,最後只能換成楊宋賢。”風鳴澗回憶起來,“後來咱們抓住踏白軍一個領他也供認不諱。”

“是的,交流的兩個一個落網,另一個卻始終沒有現身。當時我們推測,他們一個是官軍中的變節者出賣情報,一個則是控弦莊餘黨收集情報。除他倆之外,還有一個以上的奸細,負責傳遞情報。”徐轅說,“所以,當時的漏網之魚,便至少兩條。”

“嗯,後來主公遠程指揮我在谷中各地都設崗哨,嚴格把關、封鎖,延緩奸細們的接觸交流。”風鳴澗說,“另外,對新兵、軍醫等等都層層篩選,謹防更多奸細生根。”

“主公的想法原是好的:原有奸細們的存在已不可避免,如果實在抓不到,那就儘可能不給他們交流多方便。”徐轅道,“然而這些宵小,還是找到了把關和封鎖不嚴格的地方——正是此地。”

“怎麼?”風鳴澗一愣,環顧四周,“這個地方,很特別嗎?”

“我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大師兄的兒子,在此地造了一座木橋,人們貪圖一時便利相互包庇,所以不曾讓我等知道,自然也不清楚箇中危害。”徐轅嘆。

“快溜橋?”風鳴澗摸摸後腦勺,“……難不成剛剛西邊山崩的就是快溜橋嗎?”爲了救五加皮,他沒關注,差點錯過。聽天驕說起,才茅塞頓開,“難怪範鐵樵生意這麼好。”

“奸細們分別活動在短刀谷南北,原本因爲四師兄封鎖密集、故而交流滯後,情報常常貽誤,是以他們曾消停過一段時日。然而,快溜橋在四師兄的腦海中何時存在過?所以對這裡百密一疏,而他們終於藉此地相聚、互通情報、再度活躍。”

“快溜橋,誒,這些年輕人吶,怕我們怪罪。平時見到我都刻意帶我拐彎繞過快溜橋,生怕我現。這下好了,幫奸細大忙了吧,都形成據點了。”風鳴澗無奈搖頭,不過也是天意,最適合的地方往往是最危險的地方,快溜橋附近人流量大,所以有些記號沒來得及抹去。

“不能讓控弦莊繼續猖狂下去了。”風鳴澗握緊拳頭。

“自然不能,快溜橋如今雪崩而塌,也是讓他們該露頭的時候了。”徐轅道。

“嗯,谷中本來就有些分歧,不能被奸細火上澆油亂了格局。爲了防止川蜀動盪,一定要在谷內徹查。”風鳴澗眼神一狠,“天驕,接下來的事情,便交給我。主公不在,更要嚴抓!”

“風將軍切記一點:不可太過聲張,以免打草驚蛇。”天驕身後,荀爲開口,“徹查奸細,需悄然開展、耐心尋覓、嚴謹部署、秘密擒殺。爲了短刀谷所有人的安全,悄然和秘密是最重要的,太過心急只會適得其反。”

“嗯!”風鳴澗點頭,平緩了心情,“我懂,荀軍師,接下來咱們就先去確定一個比較小的範圍?”

“好。”荀爲這就隨着風鳴澗去了平日商議軍機大事之處。

“奸細藏身之處,恐怕宋恆駐地最多……”天驕向前走了一段,直到快溜橋所在懸崖,望着腳下風雲變幻,西南方向撲朔迷離。

兩年前那場事變之後,林阡曾經下令整治,這些奸細即使原本有職,都不可能再敢身居,只能遊離於谷中偏僻荒野,甚至死亡谷中。

除了那裡之外,谷中到處大將老將坐鎮,風鳴澗、徐轅、祝孟嘗、楊致誠、百里笙、柳五津、路政,迫於他們的威嚴或謹慎,奸細們不會太敢定點潛伏。

然而宋恆駐地,既最靠近快溜橋,又最可能疏忽防守……

“近年來他一直苦於無法出征,不服主公和我的調遣,久之竟吊兒郎當了起來。”天驕雖勸了幾次,他卻聽不進耳,像極了當年在山東遇見的金將徒禪勇。

風鳴澗和荀爲忙碌到深夜,回來的路上纔想起兒子好像沒地方住……

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房子倒塌的地方,看到五加皮站在個帳篷旁邊,等着他回來。

“爹爹你回來啦!”只有在快睡覺的時候,他纔出人意料得乖巧伶俐。

“給我講故事!爹爹!”乖巧是有原因的,不聽故事便睡不着。

他要聽夔州、黔西、川北的戰役,他要聽林阡、天驕、風鳴澗。

“今天想聽孃親!”

“好的!你孃親,那是邊陲蠻荒的一個老妖婆,長着三隻眼睛、六條腿。爲了延長自己的壽命,她殺人嗜血,無惡不作。你爹我奉命去殺她爲民除害,卻被她施了奸計困在一座山上。這時我想起主公教給我的咒語,只要對她念一遍,她就會化成一攤血水……”風鳴澗實在不會講故事。

五加皮本來就困,聽到這裡半睡半醒,將信將疑:“什麼咒語啊?”

“地形有通者,有掛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險者,有遠者。我可以往,彼可以來,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陽,利糧道,以戰則利。可以往,難以返,曰掛;掛形者,敵無備,出而勝之;敵若有備,出而不勝,難以返,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風鳴澗拿起兵書讀來湊數,五加皮這下是真聽睡着了。

“終於睡了。”風鳴澗摩拳擦掌正待踏踏實實地看兵書,剛躺下一不留神沒控制住自己的聲音。

“啊!爹爹!”五加皮從夢裡驚醒,惺忪問,“打雷了?!”

“沒!放了個屁而已!睡吧!”風鳴澗怕他冷,隨手扔了自己牀上一疊被子蓋上去,雖然他和五加皮睡的牀褥還隔了幾步,卻還是一步到位蓋得嚴嚴實實。

第1667章 護狼打虎,反被狼咬(3)第1970章 又有雄與霸,殺人亂如麻第1374章 桃溪明月夜,飲恨斷九天第348章 如鏡第1074章 陷戰人間幾回合第1658章 沉舟側畔,病樹前頭第1009章 當局者清第1691章 天道如何,吞恨者多(3)第649章 鴛鴦.參商第1090章 疾風知勁草,亂世出英雄(2)第1807章 一步策三算,扇上也生花第1606章 落花飛雪何茫茫第367章 雲散第1044章 臻入化境第573章 心腹大患第249章 毒蛇險,詭絕難測,人間往事多第2049章 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第1404章 魁星峁飛騎,玉皇山論劍(6)第二第1322章 撥雲見日第1051章 回溯前事一朝看(1)第1573章 一舞劍器動四方(1)第643章 血上加血第456章 量身定做第1806章 一騎掠千陣,一擊破萬刃第1868章 日隱而地暗,月滿則潮生(3)第2005章 黑水·海天東望夕茫茫第976章 舊年沉水第1649章 生當雄飛,安能雌伏(3)第一百六十六章 淮南,一觸即發第1480章 紙糊的金軍,鐵打的襄陽第793章 雨打飄萍第1777章 蓋世鋒芒,擲地迴響第1620章 救蒼生難救病榻(1)第984章 死路生關第1947章 聲蓋天壤,氣橫遼廓(5)第806章 移花接木第1947章 聲蓋天壤,氣橫遼廓(7)第418章 冥頑不靈第一百零八章 秦淮冷影(1)第460章 新婚之夜第2008章 風捲白波翻,日煎紅浪沸第1697章 因形勢離,因形勢歸(1)第1212章 但求不負平生志第1021章 亂世蒼茫第二百七十二章 登高處,少一人(1)第378章 深愛第三百三十四章 只緣一念感君顧第1723章 戰罷玉龍三百萬第1165章 不容青史盡成灰第2013章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1)第498章 誰之天下第1979章 黃河水洗刀,克夷門射戟(4)第1206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1)第624章 豈有此理第289章 兄弟三,復當年(5)潺絲第2051章 百年帝王業,回身無故人第397章 淵源第四十四章 情怯(1)第1862章 飲酣視八極,俗物都茫茫第570章 魂因戰忘(2)第425章 魔城迷蹤第1979章 黃河水洗刀,克夷門射戟(2)第873章 信叛終有因第1840章 吾生不避,吾死請繼第1618章 高手腕底無爛招(2)第1974章 月氏·虎賁將士今何在第685章 冥冥之中第873章 信叛終有因第226章 羨逍遙,難消紛擾,此夜最長憶第1485章 天地合重圍,百戰碎鐵衣第1898章 雪洗虜塵靜,風約楚雲留第1977章 繁星涌黃河,盛景入清眸第248章 愛深沉,手足情重,欲掩不能藏第392章 危殆第八十八章 塵埃落定木芙蓉(2)第359章 鬥劍第726章 命案現場第1325章 古戍大荒第1530章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第1150章 生命每一次跋涉第七十八章 多舛第二十四章 厲風行VS宋恆第645章 劍有九章第2045章 江頭風怒,朝來波浪翻屋(4)第1737章 地暖無秋色,江晴有暮暉第496章 忘中猶記(2)第428章 生死之盟第878章 美人楚將軍第1722章 江天一色無纖塵第1375章 女婿生來比兒親第294章 兄弟三,復當年(10)衆說第1750章 一代天驕成長史第1212章 但求不負平生志第290章 兄弟三,復當年(6)纏思第1637章 仰天勝絕,甲於東方第817章 越派排榜獨孤清絕番外篇第1979章 黃河水洗刀,克夷門射戟(3)第1154章(16) 神機VS妙算,一萬VS三千第2059章 天地日流血,朝廷誰請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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