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縣尊大人御下的手段,就算這些小手段已經被趙正己和柳清看得清清楚楚,他們也沒那個膽子去說破。
於是,當沈墨帶領捕快班走出大堂的時候,捕快中的絕大多數人對沈墨的態度已經是幡然一變!
這些人心中暗自想道:沒想到這個沈大郎平時不言不語,這一當上捕頭就立刻顯出他的手段非凡。剛纔全靠他的說情,這些人才免去了這一頓板子。
這些人不但感念沈墨的人情,而且也深知他很得縣令大人的看重,哪裡還有不開眼的人敢跟他作對?
等到沈墨帶着這些捕快到了回到了差班房,沈墨在捕頭的書案後面坐下之後,他的這些捕快手下已經靜悄悄的站立在兩廂,等待着沈默的吩咐。這次是再沒有人敢有絲毫的輕慢之心了!
話雖如此,沈墨知道現在還是差了一把火候。
所謂“不畏威,無以懷德”。如果他上任之初就對這些人一味的示好,很快的就會受到這些人的輕視。剛纔胡蘿蔔已經給過了,現在是大棒時間!
“接下來我給大家安排工作,全都給我仔細着用心巴結差事。”只見沈墨臉上稍顯陰沉,他語氣淡淡的說道。
“捕頭放心,我等定然不敢輕慢!”首先答應的自然是沈墨的死黨呂強,剩下的這些捕快也都紛紛表示,一定會聽捕頭的指揮,絕對不敢怠慢。
“還有,每一樁我安排下去的事,過程和結果都要全無差錯。誰要是違揹我的命令自行其事……只要一次,就一次!”
只見沈墨的臉色漸漸陰沉,他擡起來環顧了一下大家,一時之間整個廳堂裡面鴉雀無聲,這些人誰也不敢和沈墨的目光對視。
“立刻打了板子開革職務。沒有第二次機會!”
說到這裡的時候,沈墨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向着那幾個徐旺和魏蛟的心腹身上掃了一眼。
“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原先是誰的人。現在你們都是我手心兒裡的跳蚤,我讓你們跳多高,你們就給我跳多高!”
一邊說着,沈墨的手指一邊在自己的書案上輕輕點了點。他的這句話明槍暗棒,把那幾個之前還存心搗亂,一心想要看沈墨笑話的捕快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個個全都把頭深深的低了下來。
“好了,現在聽我指派。”
沈墨這邊安排了幾個行事精細的捕快,帶着畫師去失蹤的趙六兒和孟小乙的家中,記錄下他們的體貌特徵,畫出人像。
然後這些畫像還要交給趙六兒和孟小乙的鄰居,還有萬賀升的夥計們辨認,是不是畫的像他們本人。
在這之後,複製若干份的畫像會交給十餘個快手衆多,消息靈通的捕快。讓他們去街市上尋找這兩個嫌犯的蹤跡。
沈墨對這樣的查訪手段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因爲如果他要是嫌犯的話,也不會在這個風頭正緊的時候到街市賭坊裡面閒逛。
不過這是常規手段,明知道收效可能不會太大,但也是非做不可的。
“還有,安排衙門的仵作下午重新驗屍,我要在邊上查看監督。呂強去縣牢裡面把胡商阿普提出來,上午我要重新審問。”
“沈捕頭,驗屍和提審案犯都需要縣尊大人的首肯,您……”呂強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向沈墨問道。
“現在縣尊讓我全權處理此事,”沈墨知道這是呂強擔心自己對衙門裡的業務不熟,怕他出現越權的情況所以纔好心提醒他。所以他向呂強示意沒問題。
聽到沈墨這麼一說,這些捕快們一個個都是暗自心驚。
原本捕頭這個職位的工作,只是負責抓捕和偵查的居多。捕頭徐旺還在位的時候,也只是縣尊大人讓他作什麼他才作什麼。
可是這位沈捕頭,居然一上任就展現出了不同的氣象。他現在的權限和做的事,簡直是縣丞大人,甚至是盧縣令纔有權限做的事!
更何況剛纔他分派任務的時候,一條條清晰明確、井井有條。而且什麼任務用什麼人分派得非常適宜得當。這一下子,大家心裡面更加不敢輕視這位小捕頭,立刻一個一個恭恭敬敬地領命出去了。
……
話說,盧縣令心憂案情的進展情況,一心想要知道沈墨是怎麼辦案的。
於是當他聽說沈墨要提審胡商。盧縣令就悄悄的來到了二堂後門的屏風後面,想要聽聽裡面沈墨審問阿普的時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方法和套路。
其實沈墨今天早上從分派任務開始,所有的破案工作就已經被他作出了調整。他現在所遵循的已經不是南宋破案的那一套了,而完全是現代刑偵的偵辦規程。
每一條線索都要經過覈實和確認,任何細節都不能有絲毫的差錯。當所有可能性都一一的否決掉之後,剩下的自然就是案件的主線。
等到胡商阿普被帶進來之後,發現坐在書案後面正在整理口供的那位居然不是之前的大宋縣官老爺,而是換成了一個年輕人。阿普不由得就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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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後,在沈墨的詢問下,阿普開始一遍遍反覆詳細的敘述。他講的都是案發前後那幾天的事。沈墨問得不厭其煩,但是胡商阿普卻是越說越心驚。
在連續幾次反覆的審問當中,哪怕他有一丁點兒跟之前的說辭不相符,沈墨也要拿出來覈實。
隨着他的反覆供述,那幾天發生的事情,又一點一滴的重新回到了阿普的記憶裡。
那些被他完全忽略掉,甚至他壓根沒有想到去注意的事情。在沈墨的提示之下,都清晰的呈現在他的面前。
“三月二十九日清晨,我們在涌金門碼頭上看見了臨安城巍峨的城牆……”
那天早上天色陰沉,風裡面夾帶着零星細碎的雨點。長達一個多月的海上顛簸讓我們疲憊不堪。但是看到了臨安城,還是讓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是振奮不已。
我們在臨安早市上吃了頓熱氣騰騰的吃食,賣麪湯的人來了以後,我們又用熱水清洗了手和臉。肚子裡面那種熱乎乎的舒適感,讓疲倦之極的我們每個人都是昏昏欲睡…
之後我們來到了萬賀升老店,那是我們之前幾次在這裡駐紮的地方,我們每個人都對那裡分外的熟悉,那裡感覺就像是我們在臨安的家……
把我們帶來的貨物都安頓打點好之後,我們這些人關上了房門開始呼呼大睡。這一覺,我們一直睡到次日中午才醒。
我們醒來之後,夥計送來了味道清新的綠茶,這種異常嬌嫩的茶葉在我們的國度價比黃金,那可是隻有貴族和祭司才能夠得以享用的好東西!
這些味道清甜、回味悠長的飲品,還有長時間的睡眠,終於把我們旅途的疲憊一洗而空。
在這之後,我們每天所做的就是不斷的品鑑臨安的美食,還有在溼潤的空氣中欣賞外面的雨景。
如果不是這些雨水阻擋了我們的腳步,讓我們沒法出去做生意,我幾乎都要愛上這樣的天氣了。
這裡的空氣溼潤而清新,就像是大宋國婉約而寧靜的少女。您知道,在我們的家鄉既沒有水去洗澡,女子也沒有那樣的溫柔和嬌羞……
“住口,誰讓你說女人了?”
“好吧,呃……在四月一日的那一天,我們吃的是紅糟鵪鶉、水滑子雞,冰糯雪藕……大宋的春天和夏天居然都能吃到冰……我們喝的酒是劍南玉冰燒。和它一比,我家鄉的椰棗酒就像是泔水……”
“住口!不讓你說女人你就說酒?給我接着說,酒宴是幾時開始的?”
“未時開始的,因爲我們向阿胡拉禱告是午時三刻,那天祈禱完了之後,我們就開始了酒宴…”
阿普反覆的交代。沈墨則是詳細的做着筆錄,一條條的事無鉅細全都記錄了下來。
……
聽到沈墨對阿普的訊問,盧縣令卻是大吃一驚!
關於當天的案情,沈墨只是重新覈實了一遍。然後沈墨的審問重心卻是放在了案發之前。也就是從阿普一行人上岸,到案發之間的那段時間裡!
“這是爲什麼?難道那段時間,其實才是案情的關鍵?”
難道說,自己之前爲了破案所想的,還有所做的那些事,竟然全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