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手下軍士們一起出了早操,王歡出了一身大汗,更覺神清氣爽,又射了一回弩弓,這才用毛巾擦着汗水,走到校場邊上喝水歇息。
一到地方,卻見李廷玉和李嚴一起在提着石鎖,練着臂力,看他過來,李廷玉放下石鎖,笑呵呵的看着他。
“看來總兵大人長的不止是身體,還有酒量啊。”李廷玉笑道:“我還以爲少年人貪睡,卻不曾想大人居然比我起得還早,怪不得聽聞夔州兵兇猛,有這樣的主將,理所當然啊。”
王歡苦笑道:“將軍不必捧我了,這點帶兵常識,還是你教我的,當初在船上,我可向你討教了不少練兵帶兵的訣竅。”
“不,任何兵書都是死道理,說起來頭頭是道做起來瞎折騰的人大有人在。”李廷玉擺手肅容道:“要想在實際帶兵中融會貫通,非將才不能行,你能從我寥寥數語間領悟到這樣的練兵方法,非常不容易。”
王歡老臉一紅,縱使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說那套練隊列站軍姿的方法是他發明的,於是趕緊顧左右而言他:“將軍此次來,真是及時,加上你帶來的三千兵,我手中共有九千人,原來的軍制有些招呼不過來,我正想重新編組,想聽聽你的意見。”
李廷玉被轉移了主意力,想起了什麼似的從懷中摸出一個竹筒,佩服不已的向王歡道:“你發明的這個滅虜彈,太厲害了,我試了試,一旦爆炸方圓五丈內灰飛煙滅,再厚實的鐵甲也不管用,有了它,你還擔心什麼呢?”
王歡搖頭道:“不夠不夠,滅虜彈只是用手投擲的火器,距離全靠臂力,使用距離太短,在這山間林地裡步兵對戰還勉強夠用,如果碰上大股騎兵,用騎射騷擾戰術,滅虜彈就不頂用了,會被人家生生耗死。”
李廷玉皺眉思索道:“不錯,你說的對,滅虜彈守城無雙,野戰就有些不夠用了,而且敵軍一旦識破這種火器,扔一次出去敵人就退,只會空空浪費,待我們用盡了滅虜彈,敵軍大股衝上來,還是落得個肉搏的結局。”
王歡道:“所以,火器不能只靠這一樣,長程投射火器纔是王道,我在這幾次戰鬥中,繳獲了一些曾英的鳥統,想將它編進軍中,用來作摧山弩和滅虜彈射程之外的投射火器。”
“鳥統?”李廷玉皺眉道,眼神有些凝固,顯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那種東西沒什麼用,劉良佐軍中就有鳥統兵,百無一用,戰場上煙熏火燎的放一輪就跑,什麼都打不着,鳥統兵往回跑還容易衝散長槍兵陣,火藥鉛子還很貴,費錢費人。”
“那是因爲用的人太蠢,不能怪鳥統無用。”王歡道:“大明諸鎮,真正會用好鳥統的軍將一隻手都數的過來,而且基本上都死在松山了,將軍你想想看,鳥統手們裝藥不敢足量,鉛子射不遠,穿透力又差,打得死披甲戰兵纔怪,而且隔得老遠就放槍,根本就打不到,兵丁缺乏訓練,放統後再裝彈裝藥要半刻鐘,這仗還怎麼打?”
李廷玉眉頭緊鎖,思量了一會道:“你這麼說有點道理,我曾聽聞戚軍神時,鳥統手配合鴛鴦陣,打得東南倭寇和塞外胡虜聞聲色變,那會兒這麼好用的火器,怎麼到了我們這會就成了燒火棍了?”
王歡拍着大腿道:“就是如此,火器無罪,罪在用火器的人!我是這麼打算的,九千人分爲三營,各營設營總一人,下面以十一人爲基本戰鬥單位,稱爲班隊,一人爲隊長,三人任鳥統手,三人爲刀盾手,四人爲長槍手,刀盾手和長槍手皆腰懸摧山弩,摧山弩短小精幹,不會影響他們本身兵器的發揮;十個小隊組成一個百人隊,十個百人隊爲一個千人隊,三個千人隊爲一營。”
“作戰時,班隊可分散獨立作戰,也可組成方陣迎敵,方陣作戰時,鳥統手在前,長槍手次之,刀盾手爲肉搏戰兵種再次之。放敵軍至一百五十步時鳥統開始射擊,以三輪轉射,射罷立刻轉入軍陣兩翼,繼續隨意射擊,這時敵軍已經進入百步內的距離,刀盾手和長槍手持摧山弩放弩箭,如敵軍冒箭雨繼續逼近,則至五十步時長槍手掛弩弓舉長槍拒敵,而刀盾手保持弩弓射擊,一直到敵軍進至二十步距離內,這個時候,長槍兵舉槍不動,而刀盾手投擲滅虜彈,如此三道火力殺傷,估計最後剩下的敵軍沒多少了。”
“班隊分散作戰,主要用於追殲敵軍和小規模作戰,十人中刀盾手、長槍手和鳥統手可組合成一個小方陣,與同等數量的敵軍相對,不會吃虧。”
李廷玉聽得神往,幾乎忘了出聲,連旁邊的李嚴也深感茅塞頓開,原來不同的兵種組合在一起,可以發揮出這麼大的威力,不過李廷玉沉默不一會,就提出一個問題:“這樣的戰法,對付步兵尚可,就算是韃子重甲兵和我們對上也不會佔什麼便宜,但是遇上韃子騎兵呢?我在遼東與韃子和蒙古騎兵交過手,他們在馬上長大,從能騎馬的時候就開始拉弓,騎射嫺熟,用的角弓又力大,足可以從一百五十步左右開弓射入堅木,如果騎兵在這個距離開外遊走拋射,鳥統能不能與之對戰?況且遇上射程長於鳥統的大炮又怎麼辦?”
王歡擊節振聲道:“將軍不愧宿將,這麼快就想到了關鍵!的確,這個問題非常重要,騎兵對步卒,長於機動,重在騷擾,瞅準時機就能一擊破步卒,而步卒只能結陣自保,根本不對等,要想在平原野戰中戰勝騎兵,非常難。”
“但是如果有犀利的火器輔助,騎兵也不是不可戰勝的,不過目前我們還不到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四川多山少平地,騎兵跑不起來,在山間打仗反而不如步卒,等我們能夠北上漢中、東出夔門的時候,我們一定有能克敵制勝的法寶。”
李廷玉有些迷惑,弄不明白王歡的自信從何而來,當然了,他不知道李懷恩的到來,不過他也沒有多想,經驗告訴他,既然王歡有把握,那就一定有把握。
“三個營總,我考慮良久,馬新田可以算一個,我自領一個,另一個一直不能定下來,祖邊太急,馬龍不夠火候,其他軍將也不夠成熟,思來想去之時,正好將軍到來,不知將軍能不能屈尊,做一個營總?”王歡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李廷玉貴爲參將,又是老將,讓他當自己的下屬,本就有些不自然。
李廷玉卻大喜過望,起身恭聲抱拳道:“大人言重,能統領大人練出的勁卒,正乃末將平生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