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大半夜的商量,四人誰也拿不出個準主意,最後只得作罷,各自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
天才剛剛朦朦亮,姜炎就已經洗漱完畢,整理完衣衫,又仔仔細細將奔雷劍背在身後,他這才推開門走了出去。
阿蠻問他去哪,姜炎說是要去城郊修行。阿蠻心想,姜炎雖然衝動魯莽了一些,可畢竟不是缺心眼兒,不會傻到單獨去找冷劍,於是就不再問,由着他去了。
又在牀上躺了好一會兒,阿蠻翻來覆去睡不着回籠覺,便起身收拾了一番,敲響了隔壁的門。
在一聲“這麼早幹嘛啊!”的迴應之後,阿蠻搖了搖頭,又回了自己的屋裡。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阿蠻又湊到窗戶邊上,去看早起街道上的行人,看着看着,太陽已經快要曬到了頭頂上。
“哎……幹些什麼好呢……”
突然之間知道了冷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阿蠻倒沒覺得有多少高興,只覺得胸口空蕩蕩的,好像失去了什麼東西。
再仔細一想,阿蠻明白了,是目標。
自從離開了南谷,阿蠻就是以幫小九找到冷劍爲目標,期間不論經過了多少艱難險阻也未曾放棄,憑着的就是努力想要完成對小九承諾的決心。
但是現在……
阿蠻撓了撓頭,冷劍已經找到了,至於找到之後做什麼,自己還真是沒想過。
想不到就不想罷……
阿蠻甩了甩腦袋,決定逛逛這芙蓉城。
除了剛進城的那幾天之外,後面這些天阿蠻一直都在爲這個事或那個事煩心,既然今天有機會,便好好溜達溜達,權當散心了。
說走就走,於是阿蠻只帶了黑麪鬼,用布緊緊包好,就這麼出了客棧。
沿街的小販自然是賣什麼的都有,由於還沒到正午,街上正是吵吵嚷嚷鬧成一片的時候。
芙蓉城爲北方大城,自然是繁華無比,就連往來的行人那也是形形色色,就算看到一兩個小門派中的修道人士也不足爲奇,更別說那些販夫走卒之類。
阿蠻擠在這熙攘的人羣中,卻一點兒也不感覺煩躁,有的只是一種滿足,一種存在,不像先前那麼空落落的了。
“這麼一大早就喝個爛醉,真是……”
忽然看見前面的人羣一陣紛亂,然後又有人說了這麼一句,阿蠻有心想要過去看個熱鬧,結果被擁擠的人流推來搡去,半天竟是前進不得。
正當阿蠻想順着人羣離開,不再往前擠的時候,遠遠地,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在頂着人流晃盪,赫然是冷劍。
冷劍穿的還是那身衣服,只是看他的樣子……估計那人說“一大早就喝個爛醉的”,指的就是冷劍。
“前輩!前輩!”
阿蠻好容易伸出手,朝着冷劍揮了兩下,然後叫出了他的名字。
冷劍扭頭衝阿蠻一笑,順帶着還打個酒嗝,那酒氣薰的他身邊行人紛紛掩鼻避讓,冷劍趁着這個機會,一閃身,鑽進了人羣之中。
“哎……勞駕讓讓……”
起先阿蠻好說好講,那些人還就偏偏往他這邊擠,最後阿蠻惱了,那蠻力一出,擡手兩下撥開人羣,那被他撥中的幾人哪能受住他這種力道,疼的“嗷嗷”直叫,剩下的人見此情況,紛紛避之不及,生生在如此擁擠的街道上給阿蠻讓出了一條路來。
阿蠻真是哭笑不得,留下一句“對不住”,快步循着冷劍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追出了兩三條街,阿蠻終於看見了還在兀自晃盪着的冷劍。
冷劍兩手各拎着一個大大的酒葫蘆,腳步踉踉蹌蹌,卻就是不倒,正晃晃悠悠的往城外走。
“前輩!前輩!”
阿蠻終於追上了冷劍。
冷劍早就注意到了阿蠻,此時聽到阿蠻叫他,這才停下本就不快的腳步,回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阿蠻,然後眯縫着朦朧的醉眼,說道:“哦,原來是你呀……”
阿蠻衝着冷劍行了個禮,恭恭敬敬的說道:“是我。”
“去,”冷劍指着路邊一處狗肉鋪子,“給我買些肉來吃。”
“你倒是去呀!”
說着話,冷劍擡腳踹在正扭頭去看狗肉鋪子的阿蠻的屁股上,然後甩着兩個酒葫蘆,又往城外晃去了。
阿蠻猶豫了半晌,一會兒看看快要走遠的冷劍,一會兒看看狗肉鋪子,最後打定了主意,先給他買二斤吃吃再說……
提着包好的狗肉,阿蠻在城門處又追上了冷劍。
一見阿蠻手中的狗肉,冷劍哈哈大笑,說道:“好,跟我來吧。”
看着冷劍這幅樣子,阿蠻的心裡直犯嘀咕,這是怎麼了?怎麼跟往日見到的冷劍不一樣了?他的高手風采呢?
一連串的問號止不住的從阿蠻腦袋裡冒出來,可跟都已經跟了這麼遠,那就索性跟到底吧……
冷劍就這麼不緊不慢的晃悠着,終於在正午的時候帶着阿蠻晃到了城外的一處小亭子裡。
說是個小亭子,其實就有個遮陽的蓋子而已,四根柱子有一根還斷了半截,剩下三根上的紅漆也已經剝落的差不多,至於坐的地方,更是沒有。
可冷劍壓根就沒想這麼多,他也不問地上髒不髒,就這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還叫阿蠻也坐。
阿蠻自然不在意這些,他可是小村裡長大的,乾淨不乾淨完全沒影響。
坐在地上,冷劍一把抓過阿蠻手中的紙包,撕開來後,抱着那狗肉啃了兩口,又灌了口酒,然後長長的出了口氣,嘿嘿的笑了。
阿蠻在一邊看的納悶,就問道:“前輩,你這……”
“別,”正吃着狗肉的冷劍笑呵呵的朝阿蠻擺了擺手,“別擾了我的興致。”
於是阿蠻就不再說話了。
冷劍吃的雖然從容,可速度倒也真快,才一會兒的功夫,阿蠻買來的兩斤狗肉就讓他吃的一點兒不剩,還喝乾了一葫蘆的酒。
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冷劍開口說道:“以前我就是做足了樣子,才……現在我明白了,只有灑脫隨性,纔是真自在。”
雖然聽得雲裡霧裡,可冷劍怎麼說也是前輩,所以阿蠻還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冷劍吃飽喝足,隨意的往後一靠,靠在了柱子上,兩眼一閉,竟是要睡了。
“你怎麼還不走?”
冷劍沒睜眼,問了阿蠻這麼一句。
阿蠻不答,依舊在那裡坐着。
“哎……”
冷劍嘆口氣,又坐了起來,鼻間酒意一掃而空,看着阿蠻,認認真真的說道:“小九的事情……你們並不知道當年究竟是怎麼回事,而我也不想再提,你可明白。”
阿蠻點了點頭。
忽然,冷劍莫名一笑,伸手拎過另一隻還裝着滿滿酒水的葫蘆,遞到了阿蠻面前,說道:“喝一口。”
“前輩,”阿蠻面露難色,“我不能喝酒。”
阿蠻的確是不能喝酒,當日百花城外,阿蠻在糊里糊塗喝完姜炎從白虎山莊帶出來的酒後,狂性大發,險些讓戾氣給奪去心神,所以此刻見冷劍叫自己喝酒,阿蠻當然是要拒絕的。
“你可是怕被戾氣衝破封印?沒關係的,有我在這呢。”
冷劍這淡淡的一番話,說的阿蠻心中大駭,戾氣的秘密自己從來沒跟別人說過,就連姜炎知道的都不是非常清楚。此時此刻,戾氣帶上封印,阿蠻身上兩個大秘密如此輕描淡寫的從冷劍嘴裡說出來,叫阿蠻怎麼能接夠受。
“前……前輩,你是怎麼知道的?”
從震驚之中恢復過來的阿蠻問道。
“誰叫我是前輩呢,”冷劍淡淡一笑,“前輩跟後輩的區別就在這裡了。”
阿蠻滿臉的疑惑之色,說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冷劍說着話就來扒阿蠻的衣服,“來來來,把衣服也脫了。”
“前輩你這是幹什麼!”
阿蠻心中一陣惡寒,連連向後躲避,心說這冷劍該不會是喝酒喝的腦子壞了吧,大白天怎麼就開始扒人衣服了……
哪知道冷劍卻根本不在意阿蠻那異樣的眼光,他指着阿蠻的胸口說道:“不讓我看着封印,我待會怎麼知道何時出手呢?”
這阿蠻讓冷劍說的越來越糊塗,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完全不着調。
“你覺得戾氣這東西怎麼樣?”冷劍看阿蠻越來越抗拒自己,就換了套戰術,“是好還是壞。”
“這個……”阿蠻沉吟了一下,“不知道,我說不上來。”
冷劍改換成盤膝的姿勢,兩手扶着膝蓋,說道:“天地之間,靈氣聚而爲獸,謂之靈獸,靈獸皆以四靈爲尊,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分鎮四方。又有戾氣聚而爲獸,謂之惡獸,惡獸則以四凶爲首,饕餮混沌、檮杌窮奇,作惡四方。”
“靈氣戾氣,皆爲天地之氣,一陰一陽,相容相交;靈獸惡獸,皆爲天地之獸,一善一惡,相生相成。”
前面一段話阿蠻聽過,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至於這後面一段,阿蠻就壓根兒聽不大明白了,看最後那四個字的意思,似乎靈獸和惡獸還沾着邊兒呢?
可是這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靈獸也好,惡獸也罷,其實都不如萬物之靈,也就是人類。”
“人類雖然壽命有限,可是修行百年,就抵得上獸類幾千年道行,天資奇佳者,數十年就能達到大部分獸類苦其一生也達不到的境界,你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冷劍滔滔不絕,而阿蠻則是越聽越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