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坐在小几對面,拿了鉛筆和橡皮,在本子上勾勾畫畫,一臉認真的在計算着。這兩日在城裡見到糧店裡賣的稻米有些粗糙,而且也沒有自家田裡種出的香甜,當然他不知道,自家那田裡因爲媽媽時不時灌些空間泉水進去。
他走了幾家酒樓,也和幾個富貴人家的管事搭話閒聊過幾句,然後敏銳的發現了這裡的商機。
神山頂上四季如春,三十畝地可種兩季,加上自家那十幾畝,如果全種上稻子,一年的產量很是可觀。開個賣稻米的鋪子,專門把這樣香甜的好米賣給富貴人家、酒樓,甚至也許還能賣到皇宮,畢竟肖恆現在就掌管着整個皇宮的內務採買,做主買進些好米給國主皇后皇子吃,還是很容易的。
他把這個想法跟媽媽說了,沒想到媽媽很支持,還給鋪子取了個極好聽的名字,“稻香村”。但是剩下的那些,如何運營,選鋪子,管理人手,投入成本覈算等等就都交給他自己張羅了,所以,他這兩日有了空閒,就都在忙這個新鋪子。
辛巴膝蓋上的小方盤裡放了一塊生牛肉和幾十個荔枝,他一邊用小刀子切牛肉,一邊餵給蹲在他身邊的小金,和所有飛鳥一樣,小金對這樣能夠打溼它金貴羽毛的細雨,很是厭惡,所以,少有的從天空上落了下來,把高大的身體擠進車裡,享受着小主子的服侍,堅硬的鳥喙優雅的啄食着美味新鮮的牛肉,時不時褐黃色的眼珠兒還會示意辛巴來只荔枝。
小安和幸兒在旁邊看着他們一人一雕如此默契,都心癢極了,但是看看小金尖利發光,如同匕首般的鳥喙,再看看自己細嫩的小手,又打消了幫忙餵食的想法。
幸兒轉過身,蹭到媽媽身邊撒嬌,鬧着要抱小白玩兒。木艾無奈,只得趁着大白夫妻小憩的時候,把人家女兒偷出來哄自己女兒。本來還擔心他們夫妻發現後會發怒,沒想到這兩夫妻反倒歡快的享受起了難得的二人世界,做起了少兒禁止的事。
木艾哭笑不得的從空間裡收回了心神,告訴小女兒,“小白今日能和你多玩幾個時辰,大白夫妻正在打架。”
幸兒是不知道大白夫妻爲什麼打架,她也不關心這些,聽說可以多抱小白玩一會兒,笑得歡暢極了。連忙拉着小安一起商量,要給毛茸茸的小白做四隻小鞋子,否則下車沾到泥水該不漂亮了。
木艾想起現代那些穿着衣服、鞋子,被時髦女人如同孩子一樣抱在懷裡的寵物狗,猛地打了個哆嗦,看着歡快的在車裡到處跑跳,還完全不知道厄運就要來臨的小白,眼裡充滿了同情。
大白夫妻歷來是個沒心沒肺的,小白也充分遺傳了父母的這一特色。衆人到了白城,巡視完鋪子,又趕了三日路,加在一起足有八九日,它們一家人在空間內外過的都極歡快,絲毫沒有互相尋找的念頭。
這可樂壞了幸兒,白日裡不管做什麼都要帶着小白,晚上睡覺也要抱着它共同佔領她閣樓裡的大牀。木艾本來要攔着,後來想想,栓栓出嫁後,幸兒身邊除了丫鬟,就沒有什麼玩伴了,難得如此喜歡小白,如果感情培養的好,幾年後,小白長大了認她爲主,也多個自保的助力。這般想着,木艾也就不再攔着她了。
這一日,一行人清晨出發,走了兩個時辰,木艾有些嫌車裡憋悶,又喜外面春風和煦,陽光晴好,於是換了男裝,騎上法拉利,帶着幾個孩子在官道上縱馬疾馳,自家的馬車,身旁的樹木,一樣樣都被拋在身後,猶如長了翅膀,御風飛揚一般,母子幾人都十分開心。
辛巴的騎術好一些,時不時跑到幸兒的馬前說笑幾句,然後在幸兒惱怒的時候,又飛快的跑到前面去,氣得幸兒嚷着向媽媽告狀。
木艾笑眯眯的聽着他們打鬧,擡頭感受着難得的自在,後悔爲何當初沒有早些出來走走,這般清風、暖日、綠樹、紅花相伴,這般快意的奔跑,胸中就有再多的怨恨,再多的陰霾都會隨風拋到天邊,只剩下對生命,對自由的熱愛。
母子幾人跑了兩刻鐘,遠遠見到前面隱隱有隻紅色的茶幌子伸出樹林,幸兒就笑嘻嘻的嚷着渴了。木艾笑瞪了她一眼,這丫頭,被自己養成了個金貴身子,平日裡吃喝都極挑剔,這樣的小茶棚裡的劣等茶又怎麼會喜歡喝,不過就是想要去湊湊熱鬧罷了,左右他們也是要等自家馬車趕上來,而此時天時也已經近午,也該吃午飯了,所以,也就點頭同意了。
幸兒一馬當先的先跑了過去,總算超過了辛巴一次,笑得花枝亂顫。辛巴和大禹擔心她,連忙追了上去。
木艾慢悠悠趕到茶棚前時,三個孩子已經在門口的褐紅四方桌兒後坐定了。
木艾下得馬來,細細打量眼前的小茶鋪,三間泥坯壘成的土房,可能是去年秋天新上的茅草頂,此時還能看出新草的淡淡黃色。簡單雕花的窗子,糊了新窗紙,乾淨素氣,正房門大開着,隱隱能看見廳堂裡面的桌椅擺設,很是簡陋。院子裡靠牆邊,養了幾隻土雞,不知是不是因爲剛剛下了蛋的緣故,一直在炫耀的咯咯叫着。另一側牆邊則種了幾叢不知名的花草,紅的,黃的,粉的,開得很是熱鬧,真真是個典型的農家小院。
茶棚就開在院門外,一面藉着院牆,另外兩面和棚頂都是木頭架子上搭了厚油氈搭蓋,現在還勉強算陰涼,等到夏日裡,烈日曬透油氈,恐怕就會是個悶熱的桑拿房了。索性只是賣涼茶給路人,誰也不能在此久坐,所以,只有主人必然要多受罪了。
大禹起身想要幫忙把法拉利栓到樹樁上,木艾卻攔着了他,法拉利和奔馳在空間裡呆的時日久了,比原來更具靈性,雖說比大白一家和小金還是要差一些,但是也不是凡馬可比。即使不用栓它們,它們也不會跑丟。
大禹跟着媽媽進棚子做到桌邊,仔細看了法拉利一會兒,看它確實甩着尾巴在外面的草地上啃着青草,半點兒沒有奔向自由的意思,也就放心了。
辛巴喊了一聲,“老闆娘,給我們來一壺最好的茶水。”
角落裡一位藍布帕子包頭的年輕**,清脆的應了一聲,先是一臉喜色的去櫃子裡拿了一罐茶葉出來,然後又提了一壺熱水快步走了過來。
“幾位公子小姐可是從白城過來,這天兒也熱了,喝碗茶解解渴,這可是我們鋪子裡最好的…”年輕婦人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音,眼裡滿是驚喜,繼而又全數轉變成了恐懼。
大禹有些察覺,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微微皺了眉頭,只覺這女子很是面善。
木艾剛纔就一直在打量這年輕婦人,藍色帕子包了髮鬢,淡藍棉布衣裙,衣角袖口上繡了小小的黃色花朵,腳上一雙青色繡花鞋。面色好似因爲勞累微微有些泛黃,眉眼清秀,手指粗大,正拎了一隻大茶壺。這不是小花又是誰?
“小花,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你,生意一向可好?”木艾微微一笑,簡單問候一句。
大禹聽了,恍然大悟,老太太和李生去世時,他已經十二歲,記得很多事情,但是,因爲不常去西院給老太太請安,所以,見到小花的次數不多,剛纔也就只覺面善。而幸兒和辛巴那時太小,更是半點兒不記得。
小花當初拿了二十兩的遣散銀子,馬上去城裡消了奴籍,然後憑着印象找到了當初顧氏被抓入獄的那家小茶鋪,沒想到那小夥計還認得她。聽她說被主家遣散,特來投奔,以後想要在他們鋪子裡做活兒,他就有些紅了臉,支支吾吾找了祖父出來。
老爺子雖然是個一生窮困的,但是,人情世故卻是極熟,一個年輕女孩子,一定要在他們鋪子裡做活,而且看向自己孫子的眼神那般羞澀,他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轉念想想自家一窮二白,每月賺的銀錢只夠餬口,想要給孫子娶個媳婦也不容易,如今有個送上門的,就不要得了便宜還拿把了。
所以,拉過孫子問了幾句,第二日,就在窗上貼了幾個紅喜字,請了左鄰右舍來吃了幾杯酒,就算給兩人成了親。
一家老少三口日子也算過得和美,可是一月後,鋪子的租期到了,主家要收回鋪子,一家人馬上就要淪落在外了。小花拿出了二十兩遣散銀子,也說了會做兩樣吃食,一家人商量一晚,就搭了一家商隊的車到了這青城外,盤了兩間破房子,照舊開了間小茶鋪。
小花兒把原來學會的蒸饅頭、豆腐青菜湯等等手藝都拿了出來,每日賣給過往路人做乾糧,倒是比單純賣茶要賺的多了許多,去年春天老爺子去世了,他們夫妻推了原來的破屋,蓋了三間小土房,日子也越來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