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水摘了口罩,蒼白着小臉捧着水杯呆愣了一會兒,啞聲說:“算了,別了,岑師兄,許歡瑤藉着這個時候鬧事肯定是知道明朗不在銘城,她纔敢這麼鬧,明朗不在很多事都沒辦法親自指揮,他指派出去的那些人也沒辦法好好辦事。你別管了,先冷靜沉澱一下這件事再說。”
岑啓凡當然也知道,他緊蹙着眉,西裝大敞,頹然坐在了她辦公桌對面。
好半晌,辦公室都只剩窸窸窣窣的其他聲音,兩個人都沉默着沒有說話。
岑啓凡擡眸,眼神詭異地看了她一眼,輕聲問道:“你跟殷千城的關係又這麼近了嗎?他未婚妻忌憚成了這樣?寧願把自己弄成這樣糟爛的人,都要捨身害你嗎?”
岑啓凡的聲音太冷幽幽的,聽得江慕水,渾身起了一層冰冷的雞皮疙瘩!!
她一雙清澈的水眸盯着岑啓凡,抿脣幾秒,問:“不是這樣吧?許歡瑤想陷害我不假,但是你怎麼就清楚,她不是真的遭遇不測?她一個女生,還指望着嫁給殷千城,她……”
話都沒有說話,江慕水就瞥見了岑啓凡深邃眼眸裡的那些冰冷的嘲諷,他擡起中指輕輕的冷漠地扣着桌面,挑眉,質問和諷刺着她的天真。
江慕水無語凝噎,所有的字句都化作酸澀哽在了她的喉嚨裡面。
她讀得懂岑啓凡的意思,那意思是——
怎麼就不可能呢?
——經歷過那麼多慘烈不公的事,江慕水,你怎麼還相信,人性本善呢?
江慕水小手揉進頭髮裡,茫然而淒涼地凝視着自己的桌面,苦笑,復又收起笑容,眼底隱約有了潮熱的水霧。
真可怕啊。
如果許歡瑤真的是這樣做了的話……那真可怕啊。
蒼白細長的五指在桌上來回翻動着,無措地交纏在了一起,又分開,掌心沁出了細密潮熱的汗水,她一雙清澈的眸子裡霧氣越來越重,脣色也愈發蒼白而血色全無了起來。
是啊,連許歡瑤自己都說,她已經毫無辦法從她江慕水手裡奪走殷千城了,那麼許歡瑤置之死地而後生,有什麼不可能?
江慕水纖小的身子坐在自己原來的椅子裡,哆嗦起來。
她顫抖的幅度很小。
但很劇烈。 ωωω▪ t t k a n▪ c○
是那種肉眼可見的恐懼嚇後怕。
她跟殷千城關係恢復得不容易,才溫存了兩天?呵呵……有兩天嗎?就要經歷這樣殘酷的考驗。昨晚就只有她江慕水強留了她許歡瑤喝茶,還給她拿了一杯解酒的檸檬水,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她對殷氏做出過那麼殘忍的事情,殷千城要懷疑她的話,她百口莫辯……
對。
死定了。
江慕水,你死定了。
江慕水凝眸冷冰冰地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指,在心裡,這麼跟自己說。
你這輩子就不配得到幸福。
一天。你都不配。
許歡瑤昨晚說你不要臉。
這大概,就是你不要臉的代價吧!!
不怪別人手段殘酷卑鄙,她愛殷千城所以她豁得出去,你江慕水,有什麼資格,指手畫腳呢?!!
突然。
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了一陣騷動聲。
林歡臉色極其尷尬地懟在門前,手攥着玻璃門的把手,死都不肯放,但是,說話卻都已經開始哆嗦和磕絆了。
“並沒有……江師姐並沒有在我們這裡,明老闆不在,您這樣擅闖我們律所是不對的……您……反正您,不能進去……”
林歡就像是個偷腥被發現了一樣,臉色蒼白倔強地攥着門把,很明顯地在遮掩着什麼!
這讓站在門口的殷千城,更加懷疑了。
他幽邃的眼眸往裡瞥了一眼,沉聲道:“我只是個客戶,你莫名攔住我沒有任何的道理,我又不找你老闆……你覺得這樣正常?”
林歡無語凝噎:“……”
她當然知道這樣不正常,欲蓋彌彰,可是,江師姐此刻不能見他啊!!
殷千城凝眸深深看了江慕水的這個小師妹一眼,看來不信任他殷千城這件事並不是慕水的錯,連旁人都覺得,他在這件事情上可能會偏袒和信任許歡瑤,連旁人都無法相信他,更何況是她呢?
想到這裡,殷千城心頭心疼得一塌糊塗。
他淡淡抿着泛白的薄脣,掏出手機,晃了晃,低沉黯啞道:“電話不通。我能想到的她可能來的地方就是這裡,她不接電話我知道是爲什麼,警察都在找她,讓她不要開機。你告訴她,如果需要平復心情或者躲避我的話,我可以走,但是,你告訴她,沒了明朗的保護她會很危險,在她出來前我會一直叫人守在旁邊。”
“你說什麼?!”林歡震驚。
她瞪大眼睛,“你說明老闆走了,江師姐就不安全了?爲什麼呀?那怎麼辦!”
殷千城眸光深邃,閃爍了兩下看向裡面,淡淡開口,“沒有關係……”
是的。
沒關係。
反正,他會一直守着就是了。
外面車水馬龍。
午後的太陽直曬。
輿論還在瘋狂地發酵着,兩個最重要的當事人卻隔着幾面牆在這裡對峙,林歡逐漸覺得不是辦法,嘴裡那句“誰知道你會不會害江師姐”說不出口,急出了一身汗,咬脣,跺腳跑進去,找岑啓凡去了!!
……
辦公室裡。
江慕水聽完了林歡磕磕絆絆轉述的話,小手掌心輕輕攤開,裡面一片潮熱的汗水。
岑啓凡不動聲色。
對面纖瘦的女人神情恍惚。
岑啓凡半晌終於開了口,手指從脣上挪開,深深看向江慕水,啞聲問:“你信他?”
她信他嗎?
一年多前她是不信的,最初感覺到被欺騙的人,聽來的字字句句都會覺得像欺騙,所以她一丁點兒都不相信殷千城,可是,時間到底是最好到了良藥,過去這麼久了,沉澱下來地情緒纔是真的。
前兩天還纏綿在一起夜夜溫存,此刻就拒之千里之外,真的,合適麼?
怕什麼呢?江慕水。
哪怕再一次被騙,又能騙走什麼?感情上她本就已經輸得一塌糊塗,再被騙一次,不過就是加重了她離開他的狠心和決心罷了。
江慕水騰地站了起來,纖瘦的身影筆挺而堅韌。
她抿脣看了看前方,從辦公桌後繞出去,推開門,徑自往外走去了。
門口,殷千城一身筆挺地站在車身旁,看着眼前車水馬龍。
江慕水站住了腳步。
輕輕吸了一口氣,她走上前,輕聲叫到:“我在這兒。”
殷千城挑眉,瞬間感覺渾身的緊繃和擔憂褪去,他迅速轉身,看到了站在那裡的江慕水。
與他今早見到的她,別無二致的打扮。
陽光曬得她臉上微微出汗,她的氣息也有些不穩,情緒亦是,殷千城沉着地步步走過去,輕柔牽起了她的手。
江慕水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嘭嗵,嘭嗵,緊張劇烈地,快要從嘴裡跳出來了。
她掀起纖長捲翹的睫毛,眯眼在陽光下看着他。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緒,輕聲低沉地問:“許歡瑤昨天去找你的時候,有沒有什麼表現是不正常的?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嗎?”
江慕水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她眯着茫然的水眸,不太清楚殷千城到底想做什麼,被他握着的小手也虛虛張開,忘記了緊握,花瓣般的脣瓣動了動,開口說道:“我一直以爲還算挺正常的……就是喝醉了酒,跑來罵了一頓,但很快卻就又好了……”
突然之間恍悟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江慕水猛地睫毛簌簌顫了一下,尷尬起來,迅速解釋道:“我,我不是因爲昨晚她來罵我,所以我才……我才……”
他知道她想解釋什麼。
她的情緒失控不是因爲許歡瑤的那些話。
不是因爲別人的謾罵和指控。
殷千城猛地攥緊了懷裡那隻潮溼柔涼的小手,眼神更加深重地凝視着她,往前更近了一步,那種強勢的籠罩感,那份深重感,在江慕水看來卻是瞬間強勢地穩住了她的心神。
她泛白的脣瓣微微張了張,又繼續沙啞着嗓音說完:“我的確是因爲她纔有些不高興了,但是,我沒做什麼,我給她喝了一杯蜂蜜水,是她管我要的,她要酸梅汁我沒有,是現拌的蜂蜜,我沒辦法證明我沒在裡面放了什麼不該放的!”
她最後一句話說的有些頹敗。
是。
她沒有證據。
她不能證明自己真的沒做過這件事,那什麼致.幻劑是醫院檢測出來的,她根本沒辦法解釋,她連那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殷千城輕輕擡起手,將她側臉散落下來的一縷髮絲,輕輕捋到了身後去。
江慕水一愣。
泛白的小臉一僵,擡起頭看向他。
他眼神幽邃,替她整理了一下話,沉聲說:“昨晚她喝醉了來找你,舉止言行略有不當,她喝了點東西但是自己要求走了,後面的事你不知道,是麼?”
這話聽起來特別像是在替她辯解,不知怎麼的江慕水心頭的大石狠狠落了下來,心頭一輕,她眼底也浮起了釋然的水霧。
略顯哽咽道:“對。是。”
“別的呢?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