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邪僧院後,心情也好了不少,這兒比聖僧殿的氣息要更加世俗一些,能看到來來往往的世俗之人上香拜佛,有些甚至還在跟一些僧人討論人生命理。
西院弟子散在各處,統一好奇的在邪僧院走動觀察,這兒的塵世氣息非常濃厚,倒給了他們一種特殊的感覺。
釋慧方丈曾說,邪僧院只是一羣經書讀多的世俗之人,原本應被祖佛拋棄,但我佛慈悲,纔會庇佑他們。是與不是周逸並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兒確實是西天寺唯一最接近世俗的地方。
僧人五大皆空,但紅塵俗世又怎能說忘就忘呢。論到底,還是他們修爲不夠。
“你幹嘛呢?”
四下看了看,只見釋莫正躲在一個房間門口偷笑,過去拍了他肩膀一下,“怎麼能偷聽別人講話。”
“噓!”
釋莫連忙示意他噤聲,心虛的往附近看了看,“這是釋然師叔的房間,他正在跟世俗之人解惑呢。”
“釋然師叔?”
“恩,邪僧院的,比我們年齡稍大一些,但輩分卻比我們高多了,他可是掌座的幾個弟子之一,比釋空大師,也就是你師傅輩分還高。”
“西天寺掌座的幾個弟子可都不得了啊,比如釋銘師叔,就是天江北岸鼎鼎大名的武聖子,釋然師叔雖然沒那麼出名,但也是名望極大,他倒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人呢。”
“有意思?我怎麼聽說是邪僧院敗類呢...仗着掌座是他師傅,一天沒人敢說他。”
周逸跟釋莫觀點不同,他聽說釋然經常破戒。
“哎呀,你看你,我們就算是僧人,難道就不能有些樂趣嗎?很多人都願意聽他講座,我曾經也見到過他,他沒有一點僧人之氣,倒挺像那些放蕩灑脫的流浪人,也像返璞歸真的苦行僧,總之他跟那些古板嚴肅的長輩師叔不一樣。”
咯吱...
兩人正在罪過的背後議論人之時,聽到那邊房屋被推開,一人出一人進。
“釋然大師。”
“坐。”
傳來倒茶聲,周逸和釋莫貼在牆後聽着。
“讓我猜猜你的來意可好?”
“自然。”
“你眉宇緊繃,心中自有愁緒,眼神空洞臉色慘白,可是...家裡的牛被偷了?”
“呃...不是...”
“那來意爲何?”
“大師不是要猜嗎?”
“我要是能猜到別人所想,早還俗找女人去了。”
“呃...大師...”
...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周逸和釋莫無奈而語,這等無恥和尚還真是少見。
...
“大師,我喜歡上了一個貌美女子,但她與我不理不睬,無論怎樣她都不爲之心動,我該如何是好。”
“你來過邪僧院幾次了?”
“八次。”
“那八次是不是他們都說感情之事,不能勉強。”
“是的大師。”
“那我給你的建議,去看看彼洋瀚海吧。”
“大師我知道了,您是讓我心胸像大海一樣遼闊寬廣嗎?”
“不不,如果大海能夠,帶走你的矮醜。”
...
後門外的釋莫和周逸捂着嘴巴不讓自己笑出來,這釋然還真是肆無忌憚啊,不愧是世俗常說的毒舌大師,可就是不知爲何,總有人前來請大師解惑,這下確實解惑了。
“看吧,我說他有意思。”
釋莫將紙糊的窗戶戳開一個小孔,正好看到青年氣急敗壞的離開,緊接着又一個青年進入。
“大師,我家產數億金幣,氣宇軒昂面容英俊,爲何就找不到一個喜歡我的女子。”
釋然大師並未說話,拿出一個編了一半的竹籃子。
“大師我明白了,您是讓我不要氣餒,不要半途而廢,堅持下去就能找到嗎?”
“不,我是讓你接着編。”
...
“大師,我聽聞你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悟大道,時常能在雲臺打坐四個時辰,請問有何玄妙法門。”
“前兩個時辰磨洗心境,洗脫凡塵。”
“後兩個時辰呢?”
“腿痠,站不起來...”
...
“大師,我最近好迷茫...”
釋然大師拿出一跟繩子拉直,然後將鴿子放在繩子上,鴿子顫顫巍巍的前行,隨後又將鴿子放在桌子上,鴿子一下穩穩前行。
“大師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讓我腳踏實地,一步步前行嗎。”
“不,我的意思是,鴿穩。”
...
“大師,我剛去買東西,算賬一百零一個金幣,我就對店主說一個金幣算了,店主說好的。於是乎我放下一個金幣就走了,店主死命追了我三條街又問我要了一百個金幣。哎,現在這個社會,人與人之間的承諾在哪裡。”
釋然並未講話,指了指前方牆壁。
青年循指看去,一面黑牆映入眼簾,牆體由一塊塊方磚碼成,雖然沒有藉助其他材料,卻嚴絲合縫堅若一體。
青年竟嘆道:“此牆非同小可,不知有何寓意?”
釋然笑答:“我去泥碼了個壁。”
...
“大師,有人背地裡捅我刀子,我該怎麼辦?”
釋然大師從彌戒中翻出一把斧子,瀟灑的扔到空中,斧子直接將房頂戳出一個窟窿。
“你聽見天空喊疼了嗎?”
“天空怎麼會喊疼呢?”
“是啊,天空那麼遼闊...”
“哎呦!”
兩人的討論還未結束,屋外傳來的痛苦的**聲,釋莫肩膀上多了個斧子...
釋莫欲哭無淚,但還是咬牙堅持,這等誤傷恐怕極其難見了。
一直到夕陽出現之時,這場解惑纔算是落下帷幕,確實如傳說中那樣,這個釋然師叔真是讓人無法理喻,這能叫解惑嗎?出家人慈悲爲懷,卻一次次揭露別人的傷疤,跟釋慧方丈的解惑有天地之差,甚至跟自己的講座也沒法相比,不知道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人願意被他冷語相激。
“釋天,快給我找點金瘡藥...”
釋莫肩膀上的斧子還沒拔,疼得是呲牙咧嘴。
“恩,你等等。”
周逸站起環顧四周,僧人們都在各種忙碌,也不知道邪僧院的藥堂在哪兒。自己彌戒中除了幾本經書以外再無他物,沒辦法之下,還是饒了房子一圈,走到釋然大師的房間中。
房間裡薰香繚繞,釋然正躺在座椅上扇着扇子,看似非常愜意。
周逸腦海忽然間嗡嗡作響,驀地一瞬間,感覺這人異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