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秘術(一)

愛德華——被譽爲大陸最強的大魔法師之一。

至於他的實際年齡,卻沒有任何人知曉。

或許就連愛德華自己,都早已忘記了準確的歲數。

更何況,愛德華這個名字本身,就僅僅是個僞名。

最早的名字,已經埋葬在了歲月的洪流之中。

甚至於,他連自己一開始時是男是女,都也已經無法記起。

本來,人類這個種族的平均壽命就只有六十歲。

生活在安全的大城市裡,或許會更長壽一些。

而家境富裕的貴族,也有能活到八十歲以上的。

總之,無論如何,愛德華作爲人類,他的壽命是異常的。

如果要問原因的話,只能說,愛德華是一名優秀的魔法師。

並不是所有的魔法師,都能用魔法來延長壽命。

只有極少數的,被世人稱爲“賢者”,足以名留青史的大魔法師,才能獲得遠遠超出常人的壽命。

只不過,通俗意義上的延壽魔法,是根本不存在的。

所以,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於魔法研究的大魔法師們,都有一套只屬於自己的獨創魔法來延長壽命。

而屬於愛德華的答案,便是“死靈魔法”。

本來,普通的死靈魔法,並無法延長人的壽命,也絕做不到起死回生。

用屍體召喚而來的亡靈生物,並不具備真正的生命,只是簡單的傀儡罷了。

這些亡靈生物並不具備太高的智能,因爲死者的靈魂會隨着魔力的流失而迅速劣化。

在劣化的過程中,生前的記憶會變得殘缺,同時喪失自己的理智。

留下的,就只有最爲原始的本能。這樣的怪物,當然不能定義爲“活人”。

所以愛德華所創造的魔法,並不是單純的“死靈魔法”,而是更爲複雜的,融合了多個體系,只有如他般造詣極高的魔法師,才能成就的奇蹟般的魔法——【降靈轉生】。

【降靈轉生】運用了死靈魔法中抽出靈魂,並寄宿在屍體上的術法原理,讓他能夠不斷替換更爲健康而年輕的軀體,從而無止盡地存活下去。

今天,正是愛德華拋棄這副衰老軀體,獲得新生的日子。

然而,【降靈轉生】雖說稱得上是奇蹟,本質上卻還是邪惡的死靈魔法。

施展它,至少需要獻上數百人的靈魂。

當然,愛德華的並不會爲此感到煩惱。

年歲的滄桑早已磨滅了他的人性,世俗的良知,他人的生死,這些對愛德華而言根本毫不在意。

麻木不仁的“賢者”眼中,人命——就只不過是鑄就自己永生的消耗品罷了。

可儘管如此,他也不能全然不顧世論,魔法的研究也需要帝國的資助。

畢竟,在表面上,他還扮演着帝國宮廷首席魔法師的身份。

立場上,並不允許他明目張膽地屠戮大量無辜的國民。

因此,他需要個幌子。

比如說——扮演一名“默默無聞的死靈魔法師”,“碰巧”協助當地的山賊,在掠奪中殺死了大量的民衆。

轉生的儀式一旦完成,他打算將山賊們燒成灰燼,永久埋葬真相,絕對不會因此而引火燒身。

打從一開始,會選擇在這個邊郊小城進行儀式,一方面也是出於掩人耳目的考量。

除此之外,另一個更爲重要的因素是——他在這座城裡,找到了適合轉生的“容器”。

愛德華對於自己轉生的容器,有着一套嚴格的篩選標準。

首先是年齡,必須要在五到十歲之間。

低於五歲的幼兒,肉體過於脆弱,難以承受轉生魔法對身體所帶來的負擔,可能造成後遺症。

而一旦超過十歲,原本靈魂的附着力會大幅度增強,轉生之後容易造成深刻的人格障礙。

其次是魔力的容量。

愛德華存活數百年,積累了龐大的魔力,而魔力容量的上限,每個人都是天生固定的。

一旦選錯目標,可能白白浪費許多溢出的魔力,同時也會對“這一生”的研究成果產生影響。

最後,愛德華希望能找到【固有技能】的持有者。

【固有技能】又被某些種族稱之爲【神賜之力】。

顧名思義,這是猶如神靈的恩賜一般,只有萬中取一的寵兒,才能獲得這絕無僅有的特殊能力。

而愛德華,則可以通過轉生,來篡奪【固有技能】,並在往後的轉生中不斷地繼承下去。

【固有技能】相當稀少,數百年來,愛德華也就僅僅掌握了其中的兩種。

所以,最後的這項篩選標準,僅僅是他的“期望”,並非強求。

這一次,非常幸運的,愛德華在這座名爲西利亞的小城裡,找到了被上天眷顧的寵兒。

——艾麗澤·艾爾·克魯斯尼爾。

年僅八歲的小女孩,身份是西利亞城領主的千金。

領主總共有三個孩子,是三胞胎女兒,而艾麗澤便是三胞胎姐妹中的次女。

這個女孩與生俱來一種名爲【魔力共振】的能力。

愛德華之所以能察覺到這一點,則得益於他自身擁有的【固有技能】之一——【萬物探查】。

【萬物探查】是一種能夠對愛德華所見到的事物,進行解釋說明的便利能力。

美中不足的是,愛德華本人未知的事物,只能得到“名字”,而無法參透其內容。

所以,【魔力共振】究竟是什麼樣的能力,愛德華暫時不得而知。

只不過,愛德並不急於去究明它的作用,因爲寶物總會被他收入囊中。

對他而言,還有用之不盡的時間去慢慢探索。

眼前的當務之急是,儘快地完成轉生的儀式。

就如同愛德華事先計劃好的一般,他成功地尾隨着山賊們侵入了領主的宅邸。

事先展開的【透明化】和【浮游】魔法,讓他悄然無息地繞開了山賊的視線,進入二樓。

二樓東側階梯的出口,正對樓梯的房間,便是愛德華此行的目的地——領主千金的閨房。

樓下的吵鬧聲此起彼伏,看來是山賊們已經迫不急待地開始了搶掠。

大多數士兵都被城門的騷亂吸引了注意,如今留在府內的士兵就只有少數。

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山賊們趕盡殺絕。

剩下的,就只大概有毫無戰鬥能力的女僕。

傳言中,西利亞的領主是極好女色的放浪貴族,自從夫人過世之後,他並未娶妻,反倒是以僱傭“女僕”的名義收留了許多年輕的女孩。

侍奉貴族的女僕,一般都有着過人的紫色,而她們的“工作內容”也不難想象。

至於這些美麗的少女,在遭遇粗野的山賊之後的命運如何,愛德華並不關心,對他而言只不過是無關緊要的瑣事。

因爲,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放過這棟建築裡的任何一個活口。

無論是山賊,還是府裡的住人。

比起這些,愛德華開始着手於自己真正的目的。

房間的裡側,鎮座着一張做工精美的大牀。

皮質的牀靠,絲綢的牀單,柔軟的牀墊和溫暖的被褥。

如今時節剛剛入春,夜晚難免還殘留着一絲寒意,然而這張牀卻毫無疑問能帶來溫暖。

棉被的底下,可以看到些許的凸起。

三張小腦袋,正並排地沉眠在夢中。

年幼的小女孩擁有着極爲相似的面貌,互相依偎的模樣,像極了三匹可愛的貓咪。

可遺憾的是,縱使有着天使般的睡姿,也不足以喚醒愛德華的人性。

愛德華毫不遲疑地舉起了手中的魔杖,將散發着不祥光芒的寶石,指向了睡夢中的三姐妹。

他所施展的,是一種名爲【噬魂】的上級死靈魔法。

這種魔法具備着極爲兇惡的即死效果,足以讓精神抗性薄弱的普通人當場猝死。

理所當然的,年幼的三姐妹立刻便停止了心跳。

或許,能讓她們寧靜的在睡夢中逝去,即是愛德華僅存的慈悲了。

愛德華保持手舉魔杖的姿勢,擺動手臂。

他將魔杖頂端的寶石指向了臥室房門的方向,築起了一層山賊們絕對無法突破的堅固結界。

他可不想在進行重要的轉生儀式時,被一羣粗魯的山賊攪了局。

“接下來……”

蒼老的嗓音裡掩蓋不住些許興奮,終於,久違的儀式宣告開始了。

愛德華鬆開了捏住魔杖的手指,魔杖卻並未在重力的作用下跌落地面,而是奇妙地懸浮在原來的位置。

與此同時,他高高地舉起頭,伸直了頭頸,用那雙渾濁的瞳孔凝視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口中緩緩地詠唱起了深邃的咒文。

“——,——,——,——,——,——,——,——,——,——,——,——,——,——,——,——,…………”

咒文本身並不具備多大的意義,然而在施展魔法時,“吟唱咒文”這個舉動對於引導體內的魔力而言,卻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在咒文的吟唱中,凝聚在血管和神經中的魔力,會構築起一組又一組具有術法意義的循環迴路。

迴路互相交錯,組合,最終形成了巨大的法陣。

由小到大,由低到高,由淺至深,層層疊疊的法陣形成一副璀璨的立體光幕,猛地飛離了愛德華的身體,印刻到了空氣之中。

緊接着,第二,第三,第四組法陣。

法陣的光幕的數量不斷增加,直到愛德華的身體,從頭到腳都被錯綜複雜的光陣層層包裹,形成一整個球體。

就在耀眼的球體將愛德華的身體整個吞沒的瞬間,突然爆開了。

光芒一口氣衝破了臥室的外牆,並沒有破壞建築,只是“穿透”了過去,法陣所組成的碩大球體,將整棟建築都包裹其中。

絢麗的光輝刺破了夜幕,將西利亞的上空照耀成妖異的顏色。

突如其來的異景,讓樓下正忙於搶掠的山賊們都不禁大吃一驚,愣在了原地。

“解放吧……我的靈魂……”

愛德華的話音一落,他的身邊便像是斷了線的木偶一般,跪倒在了地上。

黑色的長袍飛快地燃燒了起來,青紫色的火舌瞬間便蔓延到了全身。

這並不是普普通通的火焰,沒有熱量,只有妖異的顏色,甚至都沒有揚起一點點的濃煙,人的軀體瞬間便化作了塵埃。

抽取靈魂,毀滅肉體。

這是愛德華重複了許多次的步驟,對於曾經使用過的肉體,他已經不存一絲眷戀了。

對他而言,肉體就只是一種可以替換的部件,接下來,就會和以往的幾次一樣,只要將自己的靈魂固定到小女孩——艾麗澤的身上,一切便可大功告成。

沒錯……如果,什麼“意外”都沒有發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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