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之初, 藍凝避開院中早起的侍女溜回了自己的房間,雲家派來伺候她的侍女實在是很盡責,一會若是進房伺候時看到的不是她而是琉璃, 這小小的客院怕是又要鬧騰開了。
藍凝回房時琉璃已經起來了, 但她仔細看了看, 才發現琉璃壓根不是起得早, 而是根本一晚都沒睡。
琉璃神情寥落的坐在桌旁,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又兼着昨夜誤會了她和墨狄,雖然現在已經解釋清楚了, 但藍凝還是覺得讓她和琉璃獨處,總有一種尷尬的感覺。
所幸這種尷尬很快就被打破了, 房外傳來侍女們輕輕的敲門聲, 還有一道熟悉的女聲:“小姐, 大公子他醒來便鬧着要見你,能否請你現在去星輝苑一趟?”
琳琅的聲音溫柔細膩, 聽起來很舒服。若是在以前,聽到雲知墨鬧着要見她,藍凝還會覺得這男人大概又是小孩心性發作了,可是知道了雲知墨是受墨狄控制的傀儡之後,她便開始思索墨狄這番舉動的其中深意了。
琉璃極爲眼色的飛去窗外暫避, 藍凝收拾了下週身上下, 確保自己看起來真的像是剛起牀不久的樣子後便去打開了房門。門外除了琳琅和兩位侍女外, 右邊廂房門前還站着一身玄衣的墨狄, 他正別有深意的看着琳琅, 藍凝的目光隨之在琳琅的身上徘徊了片刻,大概明白了墨狄的意思。
“你們倆先下去忙吧。”藍凝打發了兩位侍女下去, 伸手將琳琅迎了進來,笑問:“琳琅,阿墨他這一早又是怎麼了?”
“琳琅不知,大公子他一醒來就吵着要見你,琳琅原想陪他來見小姐的,大公子卻怎麼也不願意。琳琅無法,只得一早來求見小姐,還望小姐體諒,隨琳琅走一趟。”
藍凝隨手關上了房門,回頭便見琳琅站在房中面帶愁色的央求,不由得便笑了:“琳琅這是哪裡話,我本就是阿墨的娘子,這兩日在雲府也虧得阿墨照料,我這就隨你去。”
知道了墨狄就是雲知墨,藍凝再說起“娘子”一詞時沒有半點抗拒。
琳琅聞言神色立時便放鬆了:“多謝小姐體諒,小姐請隨我來。”
藍凝看着琳琅轉身要去打開房門,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她迅速掐了個昏睡訣丟在琳琅身上,琳琅的身子立時便軟綿綿的倒了下來。
“琉璃,快進來。”藍凝把琳琅小心的搬到牀上去,琉璃就在這時從窗外跳了進來,看到此景有些意外:“這人是?”
“這是琳琅,雲知墨的貼身侍女。墨狄的意思是,你要扮成她的樣子帶我們去找雲知墨,之後我們再讓雲知墨帶我們去雲家禁地。”墨狄昨夜便在她的房間內外下了隔音禁制,藍凝倒也不怕她們之間的對話會被院子裡忙碌的侍女們聽到。
墨狄既然這時候讓雲知墨把琳琅派過來,想來應該是爲了琉璃,畢竟他們當日是三人陪着雲知墨進雲府的,這要突然多出一個人來,還要去和雲家人解釋,讓琉璃扮作琳琅,倒是最能掩人耳目的方法。
琉璃點頭表示明白,她仔細看了看琳琅的五官相貌,轉眼間就變作了她的模樣,藍凝在一旁看的驚訝不已,沒想到琉璃的修爲已經高深到如此程度,竟能輕易幻化成他人的模樣!
兩人剛合力把琳琅藏在了櫃子裡,墨狄就和顧七兩人先後走了進來。顧七倒是沒察覺出什麼,墨狄卻一直注視着藍凝,直到看到她輕輕點了點頭,他才緩步走到桌旁坐下,豪邁的笑道:“早前便聽說星輝苑裡的海棠花開的極美,琳琅姑娘,不知我們倆有沒有這個榮幸去星輝苑裡一觀呢?”
“墨公子想看,星輝苑自然是歡迎的。”方纔藍凝和琳琅的一番對話都被琉璃聽在耳裡,現在要模仿琳琅說話的姿態,對琉璃而言並非難事。
“那我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琳琅姑娘,請。”墨狄笑着恭請琉璃在前帶路,藍凝緊隨其後,臨走前還意味深長的看了眼一旁的櫃子,見墨狄笑着搖了搖頭,藍凝便放心的大步踏出了房門。
琳琅還在那邊的櫃子裡,若是讓進來整理房間的侍女們看到,那他們演的這場戲立刻就會暴露了,不過見墨狄胸有成竹的樣子,想來他應該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了!
顧七在一旁看着墨狄和藍凝兩人擠眉弄眼打啞謎,實在是不明白他們倆玩的又是哪一齣,墨狄一早就闖進他的房間把他從牀上抓了起來,說是要去雲家禁地,這會兒又要去星輝苑看海棠花,他實在是不明白他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顧七稀裡糊塗的跟着三人一起去到了星輝苑,藍凝跟着“琳琅”去安撫鬧脾氣的雲知墨,他則被墨狄拉着去到院中,竟真的好整以暇的賞起了海棠花。
“墨狄,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你好歹和我知會一聲吧?”
“你好好賞花便是了。”墨狄不欲多談,星輝苑裡被雲宜親自設了保護陣法,暗地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這個地方,他們行事自然要小心爲上。
顧七被墨狄的話堵的啞口無言,卻也很快反應過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便也同墨狄一般,姿態閒適的看着成簇的海棠花靜靜發呆。
藍凝和琉璃兩人好不容易纔把雲知墨哄的願意出門了,之後的兩個時辰,雲知墨就帶着墨狄、藍凝四人在府中亂竄,遇上旁人云知墨就擺出一副萬分不高興的臭臉,琉璃也配合的做出愛莫能助的樣子,兩圈繞下來,竟沒人敢對他們的去處有半分好奇。
三人對雲知墨在雲府裡的地位有了進一步深切的認識,墨狄卻閒閒的笑了,他倒是不知道,雲宜這些年來竟是這般慣着雲知墨的,也不知道他是當真疼愛這個孫子,還是另有目的。
好在這麼一來,墨狄的目的也達到了,衆人回到星輝苑用過午膳後,下午雲知墨再領着一羣人繞去雲家後院閒逛時,已經沒有人敢多加質疑了。墨狄四人就這樣避開了雲家上下的耳目,成功進入了雲家禁地。
“疲勞戰術?不錯!”琉璃走在墨狄身旁,幽幽讚道。
墨狄懶懶一笑,“過獎。”將雲知墨弄暈安置在一間偏僻的廂房後,墨狄便帶着藍凝、顧七、琉璃三人進了雲家禁地。
雲家禁地位於雲府後院一座偏僻的院落中,與府中聖地南離閣只隔着一汪明月泉,從院外看絲毫看不出這裡有什麼特別,更不會有人想到這裡就是雲家最爲神秘的禁地。
四人進入雲家禁地的過程格外艱辛,不得不說,江南雲家不愧是九州之上久負盛名的陣法世家,禁地的設計完全迥異於其他門派。
把禁地藏在地底也就罷了,防護陣法全開他們也可以理解,但是把禁地修建成大型迷宮他們就實在不懂了,能進到禁地來的也就雲家的家主雲宜,這七扭八拐的地底迷宮當真不會讓他迷路嗎?
“你們雲家禁地設計的當真是特別,一般人估計來過一次就不想再來第二次了!”顧七盯着胳膊上被冷箭刺中的傷口,扯着嘴角涼涼評價道。
“一般人是不會進來的。”墨狄正用藍凝遞給她的繃帶幫顧七包紮傷口,聞言冷冷的回。
雲家陣法確實精妙,三重防護陣法不僅同時用到機關術和幻術,而且陣法射出的箭雨造成的傷口竟不能用妙華谷的治療術來治癒,幸好藍凝之前在儲物戒指裡備下了繃帶和金瘡藥,不然得疼死顧七。
“快走吧,前面就是禁地深處了。”墨狄給顧七處理好傷口,就把人扶了起來。雖然破陣的過程艱辛,但好在一路行來四人折損不大,只有顧七在箭陣中閃避不及時傷到了胳膊,其他幾人都未有影響。
四人終於到達了禁地深處,墨狄原以爲還會有更加複雜的陣法在等着他們,誰知映入衆人眼簾的卻是讓人驚訝不已的一幕。
一白衣白髮面容枯槁的老人正盤腿坐在石牀上,他的身下是線條繁複的陣圖,他就坐在陣圖的陣眼處。巨大的靈氣以肉眼可見的實質形態逐漸在他身上聚集,老人的容貌慢慢發生着變化,竟緩緩恢復成了年輕的模樣。
琉璃一眼便認出,眼前人就是她尋覓多年的雲清疏,她忙驚喜的衝了過去,嬌媚的容顏上竟有着少女般的青澀:“公子,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琉璃,三十年前你在許家村救過的那個小姑娘。”
恢復成年輕模樣的雲清疏笑容依舊,眼角眉梢卻少了當年仗劍走天下的肆意與瀟灑,他神色坦然的看着眼前一臉期盼的看着自己的女子,搖頭笑道:“我不記得了。”
雲清疏擡頭向藍凝三人看過來,視線在墨狄身上停留了片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後說道:“你就是雲宜選中的下一個嗎?”
“你認識我?”墨狄詫異,他出生時這位族叔便消失匿跡了,雖然從眼前的狀況可以看出,他是被關進了雲家禁地,但這禁地素來與世隔絕,他又五年沒有回過雲家,這雲清疏怎麼會知道他?
雲清疏搖頭,目光在四人身上來回打量,復又嘆道:“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雲家也不是,你還是帶着他們速速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