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得一時呆住了。他們只以爲是霧裡面潛伏着什麼危險的東西，所以注意力都放在堤防着霧裡會有怪物之類突然冒出來，沒想到危險就是這大霧本身！
難怪他們剛纔沒有任何察覺，這團吃人的濃霧只需要幾秒鐘時間就能把一個大活人變成一具骷髏，而且還不發出一點聲音。聚集起來的時候奪人性命，擴散開來的時候自然而然地混到周圍無處不在的霧氣中去，根本就看不出來，讓人防不勝防。
“合上防禦層！”
夏然的反應是最快的，立刻嘩啦一聲將防禦層上的那個缺口用水幕合了起來，與此同時一道風流飛快地朝那片血霧捲過去，形成一個空氣泡將一小團血霧包裹裡面，收進防禦層裡來。
她倒要看看，這血霧的真面目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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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團被她的氣流包裹住的血霧懸浮在空中，衆人的手電光立刻齊刷刷地全部朝它照過去，將血霧團照得通體透亮。夏然凝目仔細看去，終於發現這團血霧有些異常，一般的霧氣都是由無數細微的小水滴組成，肉眼很難辨認請這些極小的水滴。而這血霧裡面也是包含着無數小小的紅點，不過比組成霧氣的水滴要大得多，在這明亮的光線下，近距離看是可以辨別出來的。
“這不是霧氣，是蟲子！”
夏均第一個脫口而出。他有觀微之眼，可以像顯微鏡一般將微小的東西放大，一下子就看清了那些紅點是什麼東西。
夏然將風流的控制精度提到最高，以一縷極細的氣流，從那團紅霧裡面分出了一顆小紅點，懸浮在半空中。
這樣單獨看上去，可以看出這果然是一隻極小的蟲子，大約只有兩毫米的長度，通體晶瑩紅亮，像是一顆小小的血水晶珠子。夏然從空間裡找出一把高倍放大鏡，一照之下，這纔看清它身上長着一對透明的小翅膀，身子只有兩毫米長，比螞蟻還要小些，但一張在前端裂開的口器卻足足就佔了有三分之一的寬度。
夏然控制氣流輕輕一捏，將那隻小蟲子捏扁了，空中頓時濺出一小滴殷紅的鮮血。而那隻小蟲子肚子裡的鮮血被捏爆出來之後，剩下的身體則是接近無色透明的，不細看幾乎注意不到。
現在衆人總算是明白了怎麼回事。那團比周圍霧氣稠密得多的白霧，很顯然就是由無數只這樣微小透明的蟲子組成的，因爲它們的體量實在是太小，混雜在濃濃的霧氣當中，再加上昏暗暮色的掩護，根本就辨認不出來。
一隻這樣的小蟲子並沒有什麼攻擊力，咬一口下去大概也就只能咬掉一點點的表皮層，甚至都未必能見血。但是如果是數億隻、數十億隻甚至數百億隻聚集在一起，就會成爲一股極其可怕的力量，就像剛纔那個隊員，整個人都被蟲霧淹沒埋住，只是三四秒鐘的時間，全身的血肉就被啃了個精光，只剩下它們不吃的衣服和骨架。
蟲子本身是透明無色的，但是在啃食了人的血肉之後，透明的身體顯露出肚腹裡的鮮紅色，所以看過去像一大片血霧。如果蟲子不再聚集成一團，而是分散到周圍真正的霧氣中去，因爲它們本身太過微小，就好像一滴紅墨水在清水中滲透開來一樣，自然就消失看不到了。
“夏隊長。”張丹霓望着那一小團紅色的蟲霧，一雙柳葉眉眉頭緊鎖，“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這些蟲子應該算是變異昆蟲，其實倒也不是特別具有攻擊性，就是無處不在，防不勝防。混雜在周圍的濃霧中，看都看不清，根本不知道它會在什麼地方突然聚集起來，要消滅它們也無從消滅。
隊伍裡有防護性異能的隊員只是一小部分，很難照顧到全部的隊員，而且就算用異能來防禦，精神力也不可能撐得住太長時間。他們現在還沒進入真正的苗疆深處，要是在這裡就已經耗費了大量精神力的話，後面的路也不用走了。
“先想辦法安全地出這個防禦層。”夏然說，“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裡面。”
這些蟲子只啃光人的血肉，而留下完好無損的衣服和骨架，看它們那一丁點點大的口器，夏然也不相信它們啃得動太硬太堅韌的東西。
她從空間裡找出一大卷聚酯薄膜，撐開來，像一個小帳篷一樣嚴嚴實實地罩在自己身上。這種塑料膜的硬度和韌性都比較高，耐穿刺耐摩擦，應該能起到一定的抵禦作用。
這兩天團子在空間裡的研究總算出了一點成果，找到不少有用處的動植物物種。其中一種可以驅趕蚊蟲的灌木，效果十分強烈，夏然雖然不知道對這種變異昆蟲能不能起作用，還是拿出來揉成了草汁，塗在薄膜的外面。
“我先出去試試看。”夏然在薄膜的內部再給自己加了一層交織的氣流作爲保護，這才小心翼翼地讓其他人把防禦層再次打開一個缺口，爲了不讓外面的蟲子乘機飛進來，她沒有打開自己的那層水幕，而是直接從水幕中穿了出去。
一走到水幕外面，頓時又是一團濃濃的白霧鋪天蓋地地籠罩過來，一下子就包圍了她。夏然在三層薄膜的內部，外面一片茫茫的白色，什麼也看不到，只能隱約聽見猶如無數毛毛細雨打在薄膜上的極輕微聲音。
但是，那些蟲子們並沒有像之前淹沒那個隊員一樣，把她整個人包裹起來。而是在她身邊懸浮了數秒鐘之後，很快就再次擴散開去，似乎有些不甘心地在她周圍形成了一片稍濃些的白霧，不斷變換着形狀，卻不敢再接近她。
“這種驅蟲植物有效果！”
夏然立刻回到防禦層內，從空間裡採收出大量的灌木，一一分給其他隊員們。所有人都在自己身上披了好幾層染着草汁的塑料薄膜，薄膜透明度高又柔軟，不影響視線和行動。夏然指揮衆人緩緩撤除掉防禦層，果然，那些蟲子只是在他們周圍懸浮盤旋，並沒有朝他們撲下來。
“既然現在有辦法防禦這些蟲子，我們還是試着過橋。”夏然說，“周圍這片濃霧不知道範圍有多大，我們是前進還是掉頭倒退回去，也沒有什麼區別，能節約一點時間是一點。”
她把鄉道上的車輛收起來，先放進自己的空間裡面，衆人步行過橋。索道強度有限，一次只能走幾個人，整個隊伍五十來個人，分了好多次才全部走過去。
上車之後，再往前開出幾個小時，天色已經漸漸亮起來。隨着太陽升起的萬丈光芒，周圍的濃霧一點點地散去，露出了鬱鬱蔥蔥的山林。
縹渺的山嵐雲霧在陽光照耀下，顯得明亮而乾淨通透，在山間沉沉浮浮，繚繞升騰，猶如給羣山披上了一層若隱若現的白色紗衣。若不是昨夜在黑暗中的接連死亡，沒有人能想得到，這美麗的雲霧之中，其實暗藏着多麼恐怖的殺機。
苗族自治州里面交通落後，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通了公路，車隊再往前開去，很快就到了一個岔路口。其中一邊是通往隔壁州縣的鄉道，從這邊走就可以離開這片大山，走出苗疆。而另一邊則是狹窄的山路，通往苗疆的深處，深山老林裡面那些偏僻的苗族聚落。這條山路小汽車已經無法通行，而且崎嶇陡峭，連摩托車三輪車之類都很難開上去，只能步行。
夏然在岔路口停下了車，轉向整個隊伍裡的其他人，臉色有些凝重。
“各位，你們現在走到這裡，還是有退路的。這個地方的危險程度，你們昨晚也都見識到了，我們還沒有進入苗疆深處，就已經損失了四個隊員。再往裡走的話，很可能還會有更加慘重的犧牲。我們小隊因爲有朋友中了鬼蠶蠱，所以再危險也得繼續走，但你們可以選擇是否要放棄這個任務，離開苗疆。”
三千小隊和爲霓小隊的衆人面面相覷。的確，這一次任務的難度和危險性比之前他們接的都要大，在經歷過昨晚的死亡之夜之後，人人心中都起了一種恐懼和退縮之意。才走到這裡，他們就已經遇到了這麼可怕的蟲霧，繼續往這大山深處走的話，還會碰上什麼？
這次任務的報酬雖然是前所未有的豐厚，但相比之下，還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他們這兩支隊伍又不是特別缺物資，非要拼上性命，拿到報酬不可。反正現在上京基地的物資供應已經比較充足，回去再接一些比較簡單的任務，雖然報酬沒那麼多，至少不用冒這麼大的風險。
曲千看出了隊員們的心思，嘆息一聲：“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和副隊之所以接這個任務，並不完全是因爲鉅額報酬，而是爲了幫助夏隊長。總之，你們有自己選擇去向的權利，願意留下來的就跟我們繼續往苗疆深處走，想回去的就走這條鄉道出苗疆。”
曲千雖然看似不靠譜，但其實在隊伍裡面很受擁戴，他這話一出，三千小隊的衆人猶豫片刻，還是紛紛表示願意留下來，共同進退。
那邊的張丹霓也是類似的性質，主要是衝着曲千來的，她也一樣給了隊員們選擇的自由，爲霓小隊裡的隊員本來就全是她的粉絲，更沒有一個離開的。
隊伍把車輛全都收進空間裡，步行走上那條通往苗疆深處的山路。這條山路應該是在末世之前開闢出來的，因爲太久沒有人通行，現在上面長滿了糾纏成一團團的各種草木藤蔓，都快要把路遮得看不見了。衆人只能一邊輪流清理出道路，一邊吃力地前行，速度更加慢了下來，走了一個早上和一個下午的時間，也就勉勉強強翻過兩個山頭。
夏然本來是想在森林上空飛行的，可以俯瞰周圍的情況，也免得在下面的一堆牽藤亂草中苦苦跋涉。但是這裡的變異樹木長得實在是太高太濃密了，從高空中看下去，完全就是一片密不透風的墨綠色海洋，樹梢下方什麼都看不到，反而還不如在樹下行走的視野。
苗疆地處華夏的西南一隅，介於熱帶與亞熱帶的交界處，氣候溫暖潮溼，空氣中相對溼度大。加上都是高峰深谷崇山峻嶺，幾乎沒有什麼風，就算現在只是四月底，穿行在其中也讓人感覺又悶又熱，透不過氣來。
衆人走得全身汗如雨下，衣服都已經脫得只剩薄薄一兩件了，還是被汗水浸得透溼。儘管異能者的體力比普通人要好得多，這一天走下來，一個個也是累得氣喘吁吁。
只有夏然比較好過一點。她身上就穿了一件趙景行送她的玉懷衣，雖然這是古裝，寬袍大袖的有點奇怪，不過衣服寬鬆柔軟，輕薄若無物，而且有冬暖夏涼的特性，穿在身上涼爽如水，幾乎都不出汗。
白天森林裡面不起霧，沒有再遇到那種霧氣裡的蟲子，但是腳下的灌木草叢裡、頭頂的樹幹樹梢上，仍然有着無數種千奇百怪的變異昆蟲。足有半個巴掌那麼大的寶藍色蒼蠅，鳴叫聲好像貓一樣的天牛，屁股上一根針比手指還要長的花裡胡哨的毛毛蟲……
有了之前的經歷，現在衆人對任何蟲子都不敢輕視，因爲哪怕一隻最小的蚊蚋，都有可能是能要人命的。還好夏然空間裡那種驅蟲灌木對絕大多數昆蟲都有效果，她給每個隊員都分發了一些灌木枝葉，讓他們掛在身上各處，基本上沒有人被蟲子騷擾。
“蓁蓁，我們走到哪裡了？”
晚上天色暗下來的時候，衆人在一座地勢較高，視野較好的山頭上停下來休息。在這森林裡不敢生篝火，怕引來喪屍動物，只將就着吃了一點乾糧之類。地圖上沒有苗疆深山的標示，夏然在這裡無法判斷他們已經走到什麼地方了，只能去問曾經在苗疆生活過的龍蓁蓁。
“我也不是很確定，這裡跟我從苗疆出來的時候變化太大了，我有些認不清楚。”龍蓁蓁蹙眉回憶着，“從我們今天走的路程來看，明天大概還要走個幾小時，才能到達離這裡最近的一個苗寨。那裡纔是有苗疆蠱術師開始出現的地方，我們到那裡之後就得分成兩路，往兩個方向去找苗疆最大的兩個暗蠱門派。”
苗疆蠱術複雜精深，加上十分危險，蠱術師很少能夠自學成才。一部分都是以血緣關係來作爲傳承，就比如龍蓁蓁的蠱術就是她爺爺教給她的，而更大規模的傳承方式則是門派師徒。
苗疆兩個最出名的暗蠱門派，一個是羅生門，一個是百華門，都有悠久的歷史，門內弟子足有上百人。末世來臨之後，也就這兩個大門派裡還留存下暗蠱師的可能性最大。
“幾位隊長。”三千小隊裡一個有遠視異能的隊員，本來正在一棵大樹的頂端瞭望周圍的情況，這時候突然在上面叫了一聲，“對面的山谷中好像有火光。”
“火光？”
夏然有些意外，也飛到樹梢頂上，遙遙地往那個隊員手指的方向看去。她雖然沒有視覺系異能，但視力比普通人要好得多，果然看到遠處一片漆黑的山谷中，有一片隱約的金紅色光芒，就是距離實在太遠了些，小得像是一顆微弱閃爍的星星。
夏然從空間中找出一架倍數最高的望遠鏡，朝那片金紅色光芒望去，也還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光源被前面的茂密樹木擋住了，看不清是什麼發出的光，不過那片光芒似乎在微微搖曳，確實很像火光。夏然看了一會兒，火光都沒有擴大的趨勢，說明這應該不是自然燃燒起來的山火。
火光的方向就是龍蓁蓁所指的他們的前進方向，難道說，那個地方就是她說的苗寨，這火光是有人點燃的篝火？
這苗疆深處的荒山野嶺中，如果還能有活人在的話，十有八九就是生活在這裡的苗族人了。
夏然落下地去，讓林涵之感知一下火光那個方向的情況，林涵之閉上眼睛將精神力遠遠擴散出去，半天后才搖了搖頭。
“火光的那個位置沒有感知到活人，也沒有喪屍，不過從那個方向再出去一段距離，離這裡大概二十幾公里的地方，有活人的反應。這個距離已經是我生命體感知的極限距離，我只能感覺出有活人，但是人數有多少，確切位置在哪，都沒法確定。”
看來，果然是有苗族人還生活在這片山林深處。衆人一聽到這個消息，心裡頓時都升起了希望，也顧不上休息了：“我們今晚就連夜趕過去吧？”
“先別急。”夏然說，“晚上在森林裡趕路不安全，既然已經發現了有活人的蹤跡，不差這一晚上的時間。”
“那我們能不能先趕到那個苗寨裡過夜？反正也是同一個方向，都得經過那裡。”有不少隊員還是心癢難耐，他們在這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裡跋涉了整整一天，現在迫不及待想到達一個人住的地方，即使那苗寨裡沒有人，也比在這黑咕隆咚的森林裡要強得多。
夏然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如果那裡真是苗寨的話，既然裡面沒有活人也沒有喪屍，爲什麼還會有火光？
看其他隊員都是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她還是決定先過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反正他們要走的本來就是這個方向。黑夜裡能看見火光，還容易辨認方向，到白天就不好走了。
火光所在的位置離他們現在這裡，大約有兩個多小時的行程。衆人從這座山頭上下去，再繞過一道彎曲的峽谷，很快，那片火光的真面目就出現在了眼前。
那裡根本就沒有什麼苗寨，也並非真正的火焰，而是一棵巨大而美麗的變異樹木。樹木足有四五人合抱那麼粗，樹梢上垂下千絲萬縷像柳條一樣的枝條，枝條上沒有一片葉子，卻長滿了流蘇般的長長細絲，在黑夜中發出熱烈明亮的金紅色光芒。
儘管周圍沒有一絲風，這些枝條還是在空氣中輕輕地搖擺着，無數柔軟的細絲紛紛拂動，就彷彿滿樹都燃燒着金紅色的熊熊火焰，光芒熾烈耀眼，又顯得特別溫暖，將周圍黑暗的樹林照亮了一大片。
“好美啊……”龍蓁蓁眼中映照着那一樹的金紅光芒，不由自主地就想朝它走過去，被夏然一把拉住了：“別靠近的好，越是美麗的東西就越危險。”
“既然這裡不是苗寨，我們還是儘快離開。”曲千望着那棵金紅色的變異樹木，蹙起眉頭，“這種光芒在黑夜裡太過顯眼，不知道會有什麼東西會被吸引到這裡來。”
夏然也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走吧，往前走一段路再停下來過夜……”
她人是站在隊伍最前面的，背向那棵變異樹木，面向隊伍。話剛說到一半，突然看見曲千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後，眼睛睜大嘴巴張開，臉上一片驚恐慘白之色，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其他隊員們跟他全都是一個表情，僵立在原地，話都說不出來。夏均煞白着一張臉，從牙齒裡咯咯地擠出幾個字：“姐……你後面……”
夏然猛然回過頭去，赫然便看到一張大如門扇，五官分明的黃綠色人臉，懸浮在她後面的半空中。一雙大得出奇的血紅眼睛，眼珠子卻格外地小，一動不動地盯着她，一張紫黑色的巨大嘴巴，正對她咧開一個猙獰詭異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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