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路並不長。姜崇安帶頭, 不到十分鐘就走完了。
走道的盡頭是個玻璃門。明亮的燈光透過這個厚重的玻璃門照射進來,帶着點迷幻的色彩。
姜崇安將手抵在門上,深深吸了口氣。門後面, 就是他們此行的終點, 是所有一切的終點。
只要將藍叔消滅, 非族人終會消亡的。沒有無盡的生機供應。他們自身的生機一枯竭, 便徹底的消失了。
非族人沒有下一代, 只能靠着這種生機的傳承來延續。至於這個猶如天神一般的王,誰也說不上來是怎麼出現的。
大門緩緩打開,門後的一切逐漸展露在姜崇安面前。
那是一個空曠到令人感到孤獨的大廳。空蕩蕩的, 除了一把椅子,什麼也沒有。
寬敞的椅子正對着大廳的大門, 被高高的架在大廳中央的高臺上。椅子上鑲嵌滿璀璨的珠寶, 映着大廳明亮的燈光, 閃得人眼花。
椅子上,藍叔正慵懶地橫躺着, 右手支起,抵住了不停往下點的腦袋。他身上穿的,還是藍叔平常最愛穿的衣服。
彷彿一切都沒變化過。只需要他們再喊一聲“藍叔”,寶座之上的人便會懶懶地回一句“歡迎觀臨”。
姜崇安抿抿嘴,率先踏進了這個明亮到扎人心的大廳。其他人魚貫而入, 神情都不怎麼輕鬆。
“來了啊?”藍叔的聲音陡然響起, 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引起陣陣迴音, “比我想的慢了點。”
“姜小子, 你知道我要幹嘛了麼?”藍叔從寶座上起來, 伸了個懶腰,說話依舊是有氣無力的模樣。
姜崇安右手一握, 將凝聚出來的唐刀緊緊握在手中,警惕地盯着高臺之上的男人。
藍叔笑了笑,目光劃過這一羣年輕人,眼中幽光一蕩,又迅速恢復了正常。他將雙手插進寬大的外衣口袋中,朝着宮城揚起了一抹笑:“小城啊,你來幹什麼呢?”
“殺了你。”宮城沒有絲毫停頓,將話說得乾脆利落。
藍叔被她這兇狠的樣子嚇得一怔,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到眼淚順着眼角滑落,藍叔這才擡手輕輕抹掉。
“來吧,如果你可以的話。”藍叔看向宮城,目光溫柔得令人詫異。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溫柔,不摻雜一絲半點其他的意圖。
宮城一陣恍惚,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她還全心全意依賴着藍叔的時候。
將宮城的異樣盡收眼底,姜崇安目光一沉,眼神驟然間狠戾起來。他將唐刀一揮,大聲截斷了藍叔和宮城的對話:“那我們就上了!”
說着,他也沒和其他人打招呼,直接衝着高臺跑了過去。
藍叔看着他迅速靠近的身影,嘴角一絲笑意漸漸加深。
唐刀轉瞬到了眼前。也不見藍叔有什麼動作,他就那麼懶懶散散地隨意擡起手。唐刀的氣勢就這麼被攔了下來,叮的聲發出一陣嗡鳴。
藍叔右手一甩,竟直接將那震顫不已的唐刀刀刃給揮散了!
“知道爲什麼非族人不用武器嗎?”藍叔看着近在咫尺的姜崇安,新凝聚出的匕首正以刁鑽的角度逼近他的面龐。他身子往後一仰,腳下步伐不變,輕易地躲過了姜崇安的攻擊。
藍叔看着姜崇安的目光,像極了看着自家養的小寵物,寵溺滿意得不行。他探出右手又將匕首捏碎,接着說:“非族人的武器都是血霧領域幻化的。等級越高,生機越強,幻化出的武器也越厲害。”
“比那些空有形式的武器厲害多了。”
“我們本身就是武器啊!還用什麼武器呢?”藍叔架住姜崇安的手,笑了笑,“你說是不是?”
姜崇安緊抿着嘴,並不搭腔。他認真兇狠地進攻,每一招每一式都奔着藍叔的要害而去。但藍叔應付得輕鬆,並不把他的攻擊放在眼裡。
打了好一會,連姜崇安自己,都感受到了怪異。藍叔好像在逗小孩似的,逗着他玩。
確定了這一情況,姜崇安乾脆往後跳開,警惕地打量着滿眼遺憾的藍叔。
對上姜崇安的目光,藍叔懶散的目光一怔,忽然就閉了眼睛嘆氣起來。他伸了伸懶腰,再次睜開的眼睛裡帶着些失望,說:“你們合起來或許還能打贏我,這麼一個個的……嘖,沒希望。”
“我們都還沒打了,你別這麼自以爲是好不好?”餘年被藍叔那輕蔑的目光一掃,火氣蹭蹭地往上,想也沒想就往前衝了兩步。
藍叔轉過頭望向他,也沒說什麼,就是似笑非笑地盯着。餘年忽然就打了個冷顫,一下子想起最初對藍叔的懼怕。
“嗯?小城,你也這麼想的?”藍叔見餘年慫了,便調轉目光看向了宮城。
宮城沉默着,手指冰涼。她抿着嘴不說話,可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藍叔的實力,那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可怕力量。
姜崇安的試探,便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下停止了。
藍叔站着又等了會,見沒人上前,便又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他整個人陷進椅子裡,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姜崇安往後退了幾步,依舊沉默着。
忽然,漫天粉塵悄然無聲地瀰漫開來。元平壓低了重心,從衆人之間穿過,飛速朝藍叔衝了過去!
“磨磨蹭蹭幹嘛呢?打完好回家了喲——”元平嬉笑着,速度並不減慢。
一旁的姜崇安見狀,又往前兩步,恰好擋在了藍叔身後。藍叔靠坐在椅子上,並不怎麼擔憂。
他看着元平衝來,隨意地擡手一揮,一把大刀順勢而出!
見狀,元平笑了笑,隨手一甩,也把自己的大刀甩了出來。兩把刀砍在一塊,頓時火星四濺。
藍叔沒聽到大刀碎裂的聲音,稍稍好奇地轉過了頭。元平扯開嘴角笑了笑,對着藍叔打起招呼來:“喲,很久沒見呢!”
“前幾天不是剛見面?”藍叔也笑了笑,稍稍用力,便將元平的大刀壓了下去,“你這刀怎麼回事?”
“你不記得你徒弟在我們手上了?”元平順勢將刀一抽,又橫着砍了過去。
藍叔揚手一擋,目光落在了宮城身上。宮城高昂着頭望着他,眼中光芒閃爍,不見一絲猶豫。藍叔眨眨眼,忽然又打了個呵欠,說:“看來小城這幾天過得挺充實的。”
“那是自然。”
說話間,元平和藍叔又接連過了百來招。姜崇安眼中幽光一閃,晶瑩剔透的正紅悄然爬上了他的眼眸。
藍叔似有所覺,正要轉身,餘年和湯菀齊刷刷跳了上來。兩人一個匕首,一個長鞭,架勢凌厲。
藍叔掃了眼他們手上的武器,似笑非笑地問道:“又是小城的傑作?”
“哼!”餘年自豪的挺高了胸脯,不屑一顧地發出了一聲嗤笑。
這一路宮城可沒有閒着。她一邊趕路,一邊研究着非族人的打鬥路數,竟還真的將他們的武器全都升級了一邊。
殆塔中央研究院的院長,本能可真不是蓋的!
藍叔一人應付三個,竟還有空感嘆了句:“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小城啊,師父以你爲榮。”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倒是將宮城打算上前的腳步給擋了下來。
一旁的湯池可不管他說什麼,看着妹妹衝了上去,他反應迅速地也跟了上去。
場面一下子混亂了起來,高臺之上,各種光芒閃爍着,藤蔓胡亂飛舞,時不時偷襲藍叔。藍叔臉上的笑容收了收,終於露出了認真的神情。
人羣之外的宮城,忽然狠狠一咬牙,也跟着埋頭衝了上去。
一羣人打得正熱鬧,藍叔忽然笑了笑,猛地一個轉身,一手打開了姜崇安的攻擊,一手向上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呼吸瞬間被剝奪!
姜崇安雙手抱住脖子,使勁掰開藍叔的手。但那雙手似乎擁有着無窮的力量,根本就移動不了分毫!
元平、餘年見狀,手中的匕首和大刀雙雙砍向了藍叔的後背。但藍叔後背似乎長了眼睛,竟頭也沒回,伸手拉過元平的大刀,一把擋掉了餘年的匕首。
姜崇安憋着氣,臉色通紅。他被緩緩提了起來,雙腳離地。但奇異的,他竟從藍叔眼中看不到一絲半點的殺意。
就在姜崇安覺得快要昏迷時,一道暗紅的光芒從眼前劃過。藍叔“咦”了一聲,手中的力道一鬆,竟將姜崇安放開了。
一道血色從手背暈開,鮮血緩慢地涌出。
不遠處,宮城雙手舉着一把槍,看上去和光能槍沒有太大的不同。但裡頭激射而出的光芒,卻帶着點血霧領域的暗紅。
藍叔轉過身,正面看向了她。宮城被那陌生的目光看得手一抖,差點將槍掉在了地上。
“我真是小看你了。你果然是個研究天才。令人憎惡的天才。”藍叔擡腳朝着宮城走去,一步一步,像是踏在了她的心尖尖上。
宮城手抖動越發厲害,槍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她喊:“師父……”帶着委屈和泣音。
藍叔卻笑了,笑得有些殘忍。他揮開擋路的餘年,緩緩走到了宮城面前。看着宮城那害怕委屈的模樣,他伸向槍的手頓了頓。
修長的手指握住了槍,輕巧地把它拿了起來。藍叔直起身,將槍遞給了宮城,說:“別這麼喊。我們種族不同,這聲師父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