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沒有風,浪卻依舊很大。南部遭受輻射過度的海水在月光下散發着淡淡的熒光。海邊的站着一羣黑衣人,全身都覆蓋在具有防止輻射效果的潛水服下,頭上戴着呼吸器。上漲的海水已經漫過了他們的腰部,他們卻像海岸邊的礁石一樣堅定地站着。
“爲了避免敵方的無線信號偵測,我們一旦下水,將切斷一切聯繫,每一個人將各種爲戰。但你們並不孤獨,你們是在爲地球、爲人類家園而戰。榮耀將永遠伴隨你們,祝好運。”透過呼吸器傳來的聲音有些怪異。
沒有人說話,這些黑衣人依舊堅定得如同岩石。他們是榮耀軍團的強化戰士,他們來自艾倫堡、來自高塔城、有來自其他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小型聚居地。海風城的遭遇他們很清楚,聯邦再度回到地球帶來的不只是高度發達的人類科技,而是科技帶來的殺戮和毀滅。
或許這批在廢墟環境下成長的年輕人一無所有,但卻有着人類最堅忍的性格。他們用沉默迴應着長官的訓導,因爲他們懂得有些事永遠不必說出來,行動永遠比語言更直接。背上了各自的裝備,他們在等待着,就像一羣飢渴但耐心的獵者。早已精確校對過的潛水錶上秒針和分針的一次重合,所有黑衣人幾乎同時沒入水下。
海面上的依舊散發着微弱的熒光,彷彿這幫人從來就沒有存在,又好像他們已經完全融入了海水深處。
在榮耀軍團的作戰指揮室內,臥龍嘯呆呆地看着虛擬地圖,轉身問林甲道,“你認爲他們有幾成把握?”
林甲淡淡地道,“世界上本沒有絕對的事,成功和失敗往往只在一剎那的。這個問題,我不能確切的回答你。”
臥龍嘯心神不寧地踱着步,又轉向了一旁正在埋頭操作光腦的小過,“小過,你那玩意兒有沒有用啊?你又沒有經過試驗,如果不能成功引爆的話怎麼辦?你有沒有後續計劃?”
小過這個天才少年最近似乎又長高了不少,但性格依然活潑,他大聲叫屈道,“試驗?怎麼試驗。隕星晶體的能量極爲龐大,只要幾毫克就能引發一場大型爆炸,其威力遠大於核爆。你讓我怎麼試驗?放心啦,龍哥。理論上只要在瞬間釋放晶體的能量,絕對是一場大爆炸。相信我,沒錯的。”
臥龍嘯皺眉道,“我這不是緊張嘛,找點話題分散下注意力。你就不能配合一下麼?”
小過向林甲一嘟嘴道,“軍團長,你說他這是不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意思?”
臥龍嘯大怒道,“什麼太監?好小子,居然敢擠兌你哥起來了。哥平時雖然臥着不動,一動起來那就是龍嘯九天,一柱擎天。露出來比你那小胳膊還粗,敢說我是太監?我敲不死你。”似乎但凡男人都不肯在這種話題上認輸,何況是他臥龍嘯大爺。
“好啦,好啦。我難得坐在指揮室裡裝裝樣子,扮個深沉。被你們這麼一鬧,一點運籌帷幄的快感都沒有了。”林甲無奈地搖搖頭,“你們看路易斯的坐姿多專業,說話語音多純正,精明幹練,這纔是正牌軍人的樣子。你們真是……成熟一點好不?”
聯邦軍的港口海防要塞,新建起的各種建築還散發着快凝建築材料特有的味道,這種味道混雜在海風中令人感覺到極其不快。雖然是在夜間,但到處都是巡邏的聯邦士兵。他們穿着厚重的金屬動力服,手持大威力的速射步槍,幾乎每隔幾步就能碰上一個執勤的士兵。每一個拐角支撐起的自動火炮,做着不規則的索敵旋轉動作。很顯然聯邦軍對這些艦艇的禁戒做得非常嚴密。
遠處的波動的海面上漸漸露出一個細微的黑點,就算用高倍的望遠鏡也未必能夠看清的黑點。榮耀軍團的強化者們自海水中緩緩露出了半個頭,像一羣來自深海的惡魔,冷冷地瞪視着遠處那些龐大的艦船,無聲無息地隨着海面漂向聯邦基地。他們已經在冰冷的海水裡泡了整整一個小時,潛水服表面的溫度已經完全降到了和海水一致。這一點足以使聯邦軍那些對溫度極爲敏感的熱成像設備也成了擺設。
水鬼般的榮耀軍團士兵緩緩接近了靜靜停泊的船隻,在潮汐的掩蓋之下攀附在了每一隻船粗大的錨鏈上。他們沒有很快上船,而是懸掛在錨鏈上任由海風將身上的水漸漸吹乾。特製的潛水服表面很難留住水跡,只需要十幾分鍾,他們衣服外表的海水將完全被吹乾。隨後他們極其隱蔽的將身影掩在錨鏈後方的陰影中,迅捷而無聲地向上攀爬。
甲板上站着的聯邦巡邏兵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幫幽靈一樣上船的強化戰士。他們的動力頭盔顯示的是一片平靜的海面,和海面同樣平靜的甲板。一切安靜的讓人恐懼,聯邦士兵有些自嘲的聳聳肩。或許在他們看來地球早已不像殖民地教科書裡描述的那樣美好,現在這裡本就是一個令人恐懼的地方。
聯邦士兵轉過身,想要巡視一下其他區域。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突然感到一陣身不由己的旋轉,他戴着厚重動力頭盔的腦袋被一股巨力強行擰轉了一百八十度。士兵清楚地聽見了自己頸骨斷裂的輕微響聲,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後背,也看到了靜靜站立在他眼前的黑色身影。
聯邦士兵的雙眼漸漸失去光澤,眼前那條黑影已經和黑暗完全融成了一片,永恆的黑暗。
黑影敏捷地把穿着動力服重達半噸的屍體拖到一邊。黑影把一個小巧的儀器拿出來,完成了和動力服的接駁。巡邏士兵的內部巡邏地圖被完整地複製到了儀器之內。黑影通過那個儀器順利確定了執勤士兵的巡邏路線和動力艙位置,輕輕地收起儀器。又把屍體拖到了甲板一側,讓他保持着站立的姿勢。如果從外表看,永遠不知道動力服內的士兵已經因頸骨折斷而死亡。
做完這一切,黑影順着提示的路線緩緩向艦船下層摸去,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完成,除了海風和海浪拍打艦身的聲音。這是一個安靜的夜晚,卻註定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