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韓墨將所有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
這些東西,壓在他的心頭,已經三年有餘了。
他所籌謀的一切,正在一點一點地實現着,至少,現在,碎遲鏡已經陷入了修羅祭血之陣。
“碎遲鏡,還債的時候,到了!”
韓墨以己之血,催動着法陣,那個血色的光罩登時沸騰起來,裡面的空氣,發出“嘶嘶”的聲音,像是燃燒了一樣。
碎遲鏡的神魂被這樣的力量撕扯、灼燒着,以至變得扭曲起來,一下分散成幾部分,一下又聚集在一起,猙獰地嘶吼着,道:
“韓墨,留你,是本聖主最大的失誤,我要——殺了你!”
說着,便要衝出來。
卻被血色的光罩擋在了法陣裡面,無法衝撞出來!
韓墨運轉着法陣,漆黑的眸子裡一片深沉,隱隱有一道光亮在其間閃爍,道:“碎遲鏡,剛纔我已經說過,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永遠地囚禁在這個法陣裡,要麼迴歸你原來的身體,就憑神魂,你是衝不出來的!要想殺我,唯一的途徑,就是迴歸你原來的軀體,然後突破法陣出來!你此刻的神魂已經遭到了創傷,想要佔領逝邪的軀體,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這時,寧玥瀅與徐然已經衝破了那羣黑衣人的重重包圍,殺了過來,卻看到了眼前這一幕,都不禁怔了一下。
“韓墨,你……”
寧玥瀅的吃驚,無以復加。
韓墨卻沒有理她,一臉冷漠,神情專注地穩固着修羅祭血之陣。
寧玥瀅看到,他的雙手,已經染紅了鮮血,點點滴滴,就像一顆顆血紅透亮的小珍珠,瑩瑩流轉。
血,是這個法陣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這也意味着,沒有血,就無法開啓這個法陣!
碎遲鏡的神魂在法陣之中咆哮着,一次次地撞擊法陣的光幕,撞得整個光幕連同地面一起劇烈地顫抖起來,卻就是突破不出來。
“韓墨!韓墨!本聖主要將你碎屍萬段!”碎遲鏡的暴怒,氣勢磅礴,震得人們耳朵都一片生疼、一陣嗡鳴。
寧玥瀅站在那裡,看了看韓墨,又看了看陣法之中的碎遲鏡,忽然間,有一種插不上手的感覺。
同時,徐然輕輕地拉了一下她玉般的手臂,給了一個眼神,示意暫時不要插手,見機行事。
碎遲鏡的目光,掃向了陣法之外的寧玥瀅與徐然,神魂陡然一震,形貌猙獰,暴聲喝道:“還有你們兩個,本聖主也要將你們千刀萬剮!”
寧玥瀅迎着目光望了過去,嘴脣一咬,道:“想要將我們千刀萬剮?呵,你現在都已經自身難保了,卻還如此大言不慚!要說千刀萬剮,也該是我千刀萬剮你纔是!月鏡城的賬,我們也該好好的算一算了!”
“就憑你們,以爲可以打敗本聖主嗎?笑話,本聖主豈會那麼容易被打敗!我要滅了你們!”碎遲鏡猛地一聲暴喝,竟有驚天動地之威,聲勢浩大,霄靈廣場陡然間劇烈地顫了一顫。
廣場上的人,都猛烈地晃了一晃。
與此同時,韓墨一口鮮血噴吐出來,顯然是被這股暴喝產生的力量猛地震了一下。
“墨哥哥!”
寧玥瀅見狀,眸裡盡是焦急。
那三個字,不自覺地喊了出來。
韓墨一口鮮血吐出之後,眼中光芒一閃,堅定神色,催動全身的血液,進一步加強了法陣的力量。
那個法陣,就像一個吸血鬼一般,源源不斷從他身上汲取血液,從而逐漸壯大,血色光幕也隨着變得血紅血紅的,就像是全然由血液凝結成的一樣。
碎遲鏡的神魂,在法陣的壓迫之下,碎裂了又重聚,重聚了又碎裂,反反覆覆,無休無止。
寧玥瀅一心焦急,滿懷憂慮,隔着十幾步的距離看着他,卻猜不透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她想要過去,卻又擔心自己會影響到他對法陣的控制。
所以,她並沒有動。
她就站在那裡,看着他。
三年來的忍辱負重,就是爲了這一刻嗎?
她的心,猛地抖了一下。
墨哥哥,你現在,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嗎?可是,爲何,你還是對我不理不睬?爲何,你依然還是那麼的冷漠,一句話也不肯對我說?
早在一年前,在月鏡城重逢的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你不會真的背叛月鏡城,更不會真的投靠碎遲鏡。
心中,一定有着不能言的苦衷吧?
要不是上次你重傷了亦秐天人,我也不會對你產生誤解,從而產生恨意。
是的,那一刻……
我,真的好恨你!
卻沒想到,從始至終,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今天的這一刻。
你一個人,揹負了太多。
太多太多!
這些東西,本該由我揹負纔對!
因爲,我是寧天旋的女兒!
責任自然當由我揹負!
雖然你依然不肯對我說話,不肯做任何解釋,但,你此刻所爲,已經足以證明了你的立場。
你不是真的背叛月鏡城!
也不是真的投靠碎遲鏡!
……
各種心緒,在她心間翻騰,就像是海里的一朵朵的浪花。
聽得一聲咆哮,寧玥瀅驚醒過來,順聲望去,只見焚遙門衆人正慢慢地被那五頭上古荒獸壓制,看樣子,不出片刻,他們將會被徹底地壓垮。
寧玥瀅心念一動,旋霜荒獸玉出現在了手中。
碎遲鏡現在被困在修羅祭血之陣內,顯然已經沒有心思去控制那五頭上古荒獸,那麼,是不是意味着,可以用旋霜荒獸玉將它們收回呢?
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
在那五頭上古荒獸即將壓垮焚遙門衆人的危險時刻,寧玥瀅運轉《荒獸訣》,只見旋霜荒獸玉在她手中光芒一閃,便有七道光輝從幾個方向飛了過來,一下捲入了玉中。
那七道光,便是那七頭荒獸了。
果然,碎遲鏡已經對它們失去了控制,不然,她也不可能將它們召回!
結果,印證了她的猜想。
那五頭上古荒獸一被捲走,焚遙門這邊的上百號人,大部分都腳下一軟,紛紛坐倒下來。
經過這麼久的對抗,他們早已筋疲力盡了!
只有少部分功力深厚比如胡長老這樣的人,還能勉強站着,卻也彎下了腰,口中喘着粗氣。
“得、得救了……嗎?”
有人抹了一下眼睛,不可置信地道。
剛剛的這一切,對他們而言,無異於一場噩夢。
夢醒之後,無不冷汗涔涔。
然而,事實上,這並非夢。
很多人癱在地面,動也不想動一下,只想好好地享受一下此刻難得的輕鬆,管你眼前形勢如何。
唯有胡長老幾人,在喘了口氣後,即刻打起精神來,目光掃向了寧玥瀅這邊,看到了被法陣困住的碎遲鏡。
“這個法陣是?”
一位長老驚道。
胡長老雖然剛纔一直在苦苦對抗着那五頭上古荒獸,卻還是留了一絲注意,聽到了之前韓墨與碎遲鏡的對話,吐了口氣,道:“這是韓氏家族的修羅祭血之陣,源於煞離神霄大法,對神魂具有很強的殺傷力,是碎遲鏡的一大剋星!”
然後,將自己之前聽到的,跟那位長老說了。
“原來如此!”
那位長老在聽了之後,臉上的震驚並沒有絲毫減少,反是愈加的深了幾分。
“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另一位長老語氣沉重道。
“胡長老,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肖梓晗蒼白着一張臉,顯然還沒有徹底地緩過勁來。
胡長老道:“剛剛對付那五隻畜生,幾乎耗盡了我們所有力量。所以,現在的我們,也做不了什麼。如此,趁他們內鬥之際,大家便就地休息吧,靜觀其變,同時等待其他峰的支援。”
然後看了一眼北遙峰的方向,道:“碎遲鏡的主力幾乎都集中在我們焚霄峰,去攻打其他四峰的可能也有一些高手,不過,相信各峰可以應付得過來。現在,也應該將這些入侵者殲滅得差不多了吧。”
修羅祭血之陣內。
那個被囚困的神魂嘶吼連連,隨着陣法的強大,他聲音的穿透力明顯已經大不如前。
碎遲鏡幾度想要侵佔逝邪的軀體,卻因爲法陣對他神魂的壓迫,再加那副軀體所具有的強大排斥,以至他的企圖一次次落空。
就這樣,永遠地困在這裡嗎?
不,本聖主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絕不允許!
其實,並不是韓墨有多麼強大,只是,剛好,修羅祭血之陣,正如胡長老所言的那樣——是碎遲鏡的剋星!
所以,不論碎遲鏡如何掙扎,只要他還是神魂狀態,就無法突破這個陣法對他的束縛!
“呃啊啊啊啊!”
這個陣法,令碎遲鏡的神魂痛苦不堪、難受異常。
他的神魂,在這個陣法的壓迫與刺激下,早已千瘡百孔、遍體鱗傷。
再這樣下去,他的神魂只會變得越來越弱,弱小到再也無力抵抗這個陣法的封印,然後永恆地沉眠其中。
如此,雖然並沒有被消滅,但卻永恆地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之中,與被消滅了又有何差別?
不行!
絕不能被封印!
絕不能讓這幾個混賬就此逍遙!
如果非要毀滅,本聖主也要拉你們幾個墊背!
碎遲鏡對韓墨、寧玥瀅、徐然幾人的憤怒,已經超越了理智!
修羅祭血之陣對他的煎熬,徹底惹惱了他,讓他爆發出了所有潛藏於意識裡的兇戾之念來!
“吼!”
他的神魂,一下鑽入了原來的軀殼裡,在與那個軀殼鬥爭了短短的一會便將它徹底控制,然後睜開眼睛,呼的一下突破陣法衝了出來!
修羅祭血之陣,只能囚禁神魂,卻不能囚禁帶着神魂的軀體!
碎遲鏡一下跳了出來,帶着蓋壓一切的威勢,瞬間閃到了韓墨面前!
那樣的速度,快得驚人!
韓墨心中雖然早就有了防備,卻還是沒有躲開碎遲鏡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一擊。
“砰!”
沉重的一掌,在韓墨胸口擊落。
聽得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韓墨的身體,便如秋風之中的落葉一般,向後飄蕩了出去。
可是,他的嘴角,鮮血之下,還是裂出了一道笑容。
同時,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傳到了碎遲鏡的耳邊:
“碎遲鏡,你……
終於還是出來了,
這,也意味着……
你,不再……
不死不滅!”
碎遲鏡最終選擇了迴歸之前的身體,在歷經修羅祭血之陣的幾番消磨之後,他的神魂遭到了嚴重削弱。
如果身死,那麼,他的神魂……
也將隨之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