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爲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小題記一篇:天若有情天亦老啊,此中姻緣總關情啊!
愛就愛了,又能怎麼樣,我莫銘就是愛他安狄幽了,誰又能把我們怎麼樣?
生生死死,我跟着他了;世世輪迴,我纏定他了,天,又奈我何?地,又縛我何?
從山崖上跳落下去的時候,莫銘沒有一點後悔。
她嬌小的身軀如蝶一樣地飛落萬丈峽谷的時候,是決絕的。
只有那回綿與山峰之上,撕心裂肺的叫喊,“銘—兒—!”
可當她恍惚聽到崖上傳來“銘兒!”的叫聲時,她……
那是粟晴!
這個世界,這個異時空裡,若說讓她還有牽掛,還有讓她放不上的,那麼,粟晴就是最讓她牽掛,最讓她放不上的。
隨着身體墜落在風速裡,她的眼淚緩緩地奪眶而出……
與身下的,是她不捨的。
與身上的,也是她不捨的。
這世間,爲什麼有那麼多是讓人不捨的呢?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她莫銘最不應該做的,就是心動了。
佛說: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換今生一次的擦肩。
她與安狄幽這樣的相遇,這樣的緣,她莫銘怎麼能不心動呢!又怎麼能不讓她從萬丈懸崖決絕地跳下呢?
今生的一次邂逅,定然孕育太多甜蜜或痛苦的回憶。
萬發緣生,皆系緣分!偶然的相遇,驀然回首,註定了彼此的一生,只爲了眼光交會剎那時的那一次心動。
你說:緣是山中高士晶瑩雪,世外仙姝寂寞林。
我說:緣是衆裡尋她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你說:緣是縱然兩情相悅,仍難逃宿命之劫。
我說:緣是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緣是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窗前點滴到天明。
緣是無盡的思念。
而我,傲立於沙漠中靜靜的看着它緣起緣滅。
這樣的我?想做的時候,是做不到的。
跳下來的時候,她莫銘是不悔的,現在,依然不悔。
她只知道,如果她不跳下來,安狄幽必死無疑,而她,她以後也將會置於生不如死的境地。
如何面對玄天喚?面對不了!
最主要的是,連自己都無法面對。
甚至連回憶都不敢去想!
莫銘相信粟晴一定能夠理解她,一定能的。
如果不能理解,那就恨她吧!
恨她的絕情也好,恨她的負心也好,至少,在上面,能活着。
她莫銘寧願別人恨她,也不願眼看着身邊的男人死!
*
地獄是水嗎?地獄是冰嗎?地獄是……?這般的寒冷!
“冷!好冷……”
這聲音是小安的,小安說他冷嗎?有她莫銘在,她怎麼會讓自己的男人冷呢?
“小安,有我,有我,……”
莫銘胡亂地伸着手,胡亂地於這冰冷的地獄裡抓着。
手,一隻冰冷的手!
“小安,抓緊我,小安,我疼你,我陪你……”
莫銘胡亂地說着,用盡全身的力氣拉着那隻她抓到手,緊緊地攥着。
她想過了,既然上面的那個註定要負要傷的了,那手裡抓到的這個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在傷了。
如果上天真要分開他們,那就把她莫銘的手砍斷好了,除此之外,誰也不能讓她鬆了這手。不能!
山無棱,天地絕,她莫銘既然執了安狄幽的手,定然要與他安狄幽諧老的。“銘兒!——銘兒——”
這樣的叫喊一直在莫銘的耳側響着,響了很久。
最開始像是粟晴的,後來,好像是紫琦的,現在……,已經混亂得不知道是誰的了。
管他是誰的呢,誰也不能打擾她莫大小姐睡覺的時間,夢裡周公多紛亂,美男遍地全都是啊!
“銘兒,你要是在不醒,你那個心肝寶貝的安狄幽就要沒命了!”
還是那急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什麼?什麼沒命了?誰敢動她們家小安,她就要誰的命!
莫銘不情願的睜開眼睛,視線一片糊塗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圈淡紫色的光暈,瑩着一張丰神俊郎的臉孔。
“美男寶貝,粟老虎不在,讓本小姐親一個!”
莫銘剛受了嚴重的刺激,尚未完合清醒,說的話也是無意識的一種本能。
汗顏!她莫大小姐的本能就是,在沒有粟晴看着的情況下,能色就色一下。
“銘兒,我是紫琦,你怎麼了?你……”
紫色的人影晃動在黑暗的夜色裡,焦急的神情越顯越清楚,那神色中的急迫,讓莫銘不得不馬上清醒。
莫銘本想擡起手,敲一敲自己混成一團的腦袋,可,手卻無論怎麼了擡不起,似乎被什麼牽絆着一樣。
莫銘連忙扭動僵直的頭,才發現,她的手,她的手緊緊地拉着另一隻手,而那手的主人,還有半截身體泡在水潭裡。
“小安!”
看到那半截身體,莫銘算是立刻清醒了。從未有過的清醒。
“小安,你——”
雖然自己的身體也疼得像是要裂開的一樣,可她仍掙扎着坐了起來,爬到那具身體的旁邊。
那身體似乎已經成了屍體,僵直地一動也不動。
莫銘強振作着爬了起來,連拖帶拽地把安狄幽的身體從水潭裡全部拖出來。
此時,安狄幽的身體已經全然冰冷,身上的衣服緊貼在皮肉這上,臉上帶着的銀色面具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一張蒼白的如薄紙的臉孔,像是輕輕一捅就能捅破似的,無論莫銘怎麼樣晃動他,他都毫無知覺,似個死人一般。
“銘兒,他……他的傷在小腹!”
一旁的玉紫琦小聲地提醒着莫銘。
莫銘聽到玉紫琦的話,也注意到了安狄幽小腹處即使在身體僵直到麻木的情況下,也仍然積着一小堆的紫黑色的血。
莫銘連忙撕開粘連在安狄幽皮肉的衣服,雪白的皮膚上,經冰水一浸泡,更顯蒼涼。
莫銘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當她的淚眼最終落在安狄幽小腹處劍傷時,她的心傷若也被劍刺過一樣。
劍傷處,皮肉已經開始出現腐爛的症狀,暗紫發黑,不斷地向外溢着黑血,周圍小片的皮膚也在受其吞噬,緩慢地變着顏色。
這毒真是好生厲害啊!
莫銘一見這副情景,什麼也沒想,直接就要把嘴貼過去,紫影一閃攔住了她,問:“你要做什麼啊?”
“我要把毒吸出來,否則,小安會沒命的!”
莫銘瞪着一雙怒氣衝衝的眼睛,心已經把那個傷安狄幽的人罵上一百多遍了。
“銘兒,他……他已經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