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圍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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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了不起的拉比立於集市佈道。恰巧那天早上,一個丈夫發現了自己的妻子通殲的證據,於是一羣人把她帶到集市上要處以石刑(注:以石頭砸死受刑人的死刑。)。(這故事有一個大家都很熟悉的版本(注:指約翰福音第八章,耶穌寬恕殲婦的故事),但我的一個朋友,一位逝者言說人,告訴我有另外兩個拉比也面臨同樣的狀況。我要講給你們聽的是他們的故事。)

拉比走上前,站到那個女人的身旁。出於對他的尊敬,人們忍住了手,拿着沉甸甸的石頭等着他講話。“這裡,可有誰,”他對他們說,“從來沒有想望過他人的妻子,或是她者的夫君?”

他們嘀咕着說,“我們都經驗過那樣的想望。但,拉比啊,我們當中沒人把這付諸實際啊。”

拉比說:“那麼跪下,感謝上帝令你夠堅強吧。”他牽着那女子的手把她帶出了集市。在讓她離去之前,他對她小聲說,“告訴治安官大人誰救了他的情人。好讓他知道我是他忠實的僕人。”

於是這個女人活了下來,因爲這個社會已經墮落得不能讓自己免於混亂。

另一位拉比,另一個城市。就像上一個故事裡一樣,他走到她身邊,止住人羣。然後他說:“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讓他先拿石頭打她。”

民衆們羞愧難當,而且在回憶他們各自的罪行時他們忘記了他們要堅持的目的。有一天,他們想,我也可能會像這個女人一樣,我也會希望寬恕,希望再一次機會。我應當推己及人地對待她。

正當他們鬆開他們的手讓石頭落到地上的時候,那位拉比撿起一塊掉下的石頭,把它高高舉過女子的頭,然後往下用盡全力一擲。石頭打碎了她的頭顱,腦漿濺落在圓石上。

"我也並非無罪,"他對衆人說,"但如果我們只允許完美無缺的人來執行法律,法律很快就會廢弛,而我們的城市也將隨之荒廢。"

所以這個女子死了,因爲她的社會太呆板,不能容忍她的越軌。

這個故事的那個著名的版本是值得注目的,因爲它在我們的經驗裡稀少得有如鳳毛麟角。大多數社會都會偏向墮落和死板之一,而當他們走得太遠時,他們就會滅亡。只有那麼一位拉比敢於期望我們能保持一個完美的平衡,讓我們既能維繫法制,又能寬恕越軌。於是,理所當然地,我們殺了他。

——

聖安傑羅,給一位原初異端(注:一種認爲天主教會不合教義,教會應該返回最初使徒教會的異端)的信件,譯者AmaiaTudomundoParaQueDeusVasAmeCrist?o,103:72:54:2.

Minhairm?。我的姊妹。這些字眼在米羅的腦海中不斷盤旋,直到他再也聽不到它們,它們變成了背景的一部分:AOuandaéminhairm?。她是我的姊妹。他的雙腳習慣姓地把他從廣場上帶到了遊戲場地上,小山間的凹地上。在周圍環繞的高地頂上聳立着大教堂和修道院,它們總是隱現於異學家工作站之上,彷彿是在監視着大門的城堡。利波去和我母親幽會的時候也是走這條路的嗎?或者他們在異生物學家工作站裡幽會?或者幽會還要更隱秘些,像農場裡的豬一樣在草叢中交尾?

他站在異學家工作站的門口,想找出些進去的理由。無事可做。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沒寫報告,但是反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寫。魔法的力量,就是這麼回事。豬族對着樹唱歌然後樹就把自個劈成小木片了。這比木工強多了。原住民們比先前以爲的要複雜太多太多了。每樣東西都有多個用途。每棵樹同時是一個圖騰,一個墓標,還是一個小型鋸木坊。姊妹。有什麼我非做不可的事情,可我想不起來。

豬族的安排纔是最合理的。兄弟們住在一起,從不在乎女人們。(梁山好漢??)這對你而言該更好些,利波,這就是真相——不,我該叫你爸爸,而不是利波。母親從沒告訴過我這真是太糟糕了,要不你當年就可以把我抱在你的膝蓋上逗弄。你兩個最年長的孩子,歐安達在一邊膝頭而米羅在另外一邊,我們不是咱們可以引以爲榮的倆孩子嗎?同一年出生,只差兩個月,爸爸你那會可真是個大忙人啊,沿着圍欄溜去跟媽媽在她自己的後院裡交尾(注:原文tup.原指發sao的公羊……)。每個人都爲你難過,因爲你只有女兒沒有兒子。沒人來延續家名。他們白浪費同情心。你的子嗣充盈滿溢。我的姐妹比我曾以爲的多多了。還多出一個我不想要的。

他站在大門口,仰望着豬族的山丘頂上的森林。沒有什麼科學目的需要夜間拜訪來進行。那我想我會去來一次非科學無目的的,看看他們是否有房間給部落裡新來的一位弟兄。我多半個頭太大,木屋容不下我的牀鋪,所以我會睡在外面,我也不怎麼會爬樹,不過我可是知道那麼一兩個技術,我現在再不在乎那些阻止我告訴你們任何你們想要知道的東西的規定了。

他把右手放在識別盒上,伸出左手拉門。在幾分之一秒的時間裡他沒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然後他的手感到彷彿着了火,彷彿在被用一把生鏽的鋸子鋸斷,他大叫一聲,從門上抽回左手。自從大門建起以來它從未在識別盒被一個異學家的手觸摸之後仍然保持灼熱。

“馬考斯·法蒂米爾·裡貝拉·馮·赫塞,你通過圍欄的權限業經路西塔尼亞撤退委員會的命令撤銷。”

自從大門建起以來也從未出現過這個拒絕異學家的聲音。米羅過了一小會才明白過來它在說什麼。

“你和歐安達·昆哈塔·菲戈伊拉·馬丘姆比應向代理警長法利亞·利馬·瑪利亞·德·波斯奎自首,她將會以星河議會的名義逮捕你們並把你們遣送至特隆赫姆接受審判。”

一時間他只覺頭昏眼花,反胃欲嘔。他們知道了。偏偏就是今晚。一切都完了。失去歐安達,失去豬族,失去我的工作,全完了。逮捕。特隆赫姆。那是言說人所來自的地方,二十二年的路程,所有人都不在,除了歐安達,只有她一個人留下,而且她是我的姐妹——

他猛地伸出手再次拉門;極度的疼痛再次射穿他的整條手臂,所有的痛覺神經元都被激活,全部同時被灼疼。我不能一走了之。他們會對所有人都封鎖大門。沒人會到豬族那兒去,沒人會告訴他們,豬族會等着我們到來而沒人會再從大門裡出來。我不會,歐安達不會,言說人不會,沒人會,也沒有任何解釋。

撤退委員會。他們會把我們撤走並抹掉任何我們曾身在此處的痕跡。按照規定就是如此,但還會有些別的,不是嗎?他們看出來了什麼?他們是怎麼發現的?言說人告訴他們的嗎?他這麼嗜真成癖。我得向豬族解釋爲什麼我們再也不會回來,我非得告訴他們不可。

平時總會有個豬族在觀察他們,從他們踏入森林的那一刻起就跟着他們。現在會不會也有個豬族在觀察?米羅揮了揮手。可是,天太黑了。他們不可能看得見他。或許他們可以;沒人知道夜裡豬族的視力有多好。不管他們看見他沒有,他們沒有出現。要不了多久一切就都太晚了;如果異鄉人們在監視着大門,他們肯定已經通知了波斯奎娜,而她應該在路上了,從草地上呼嘯而來。她會非常非常不願意逮捕他,但她會完成她的任務,跟她爭論維持這種愚蠢的隔離對人類或者豬族,對任何一方,是否有好處她絕不會在意,她不是那種會質疑法律的人,她只會執行接到的命令。而他會投降,沒有反抗的理由,在圍欄裡他能藏到哪兒,卡布拉獸羣裡麼?但在他束手就擒之前,他要告訴豬族,他非告訴他們不可。

於是他沿着圍欄跋涉,離開大門,朝着大教堂下的小山丘下面緊挨着的那片開闊草地上,沒人住得離那兒近到會聽到他的聲音。一邊走,他一邊叫。沒有言語,只是一種高聲呼嘯,一種他和歐安達當他們在豬族之中被分開的時候用來吸引彼此注意的叫喊聲。他們會聽到的,他們非聽到不可,他們非得到他這裡來不可,因爲他無法越過圍欄。所以,來吧,人類,食葉者,大人物,箭,杯子,所有的豬族,誰都好,來吧,讓我告訴你們我沒法再和你們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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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姆鬱鬱不樂地坐在主教辦公室裡的凳子上。

“伊斯提反,”主教平靜地說,“要不了幾分鐘這裡就要召開一次會議,但我想先跟你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金姆說。“你警告過我們,然後事情果然發生了。他是惡魔。”

“伊斯提反,我們來談一會,然後你回家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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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回那裡去了。”

“主與比你母親更壞的罪人共食,並且原宥了他們。你比他更了不起麼?”

“他所原宥的殲婦當中可沒有哪個是他母親!”

“不是所有人的母親都能如受福的處女。”

“那,你是站在他一邊了?教會在此給逝者言說人們讓路?我們是不是該拆掉大教堂然後拿那些石頭造個露天劇場,我們所有的逝者們在被我們埋到地下之前可以在那兒任人詆譭?”

低聲:“我是你的主教,伊斯提反,基督在這個行星上的代理,你對我說話的時候該帶着你對我職位的尊重。”

金姆站在那兒,憤怒不已,一言不發。

“我認爲如果言說人沒有把這些故事公開講出來會更好。有些東西最好是私下裡,悄悄地讓人知曉,以使我們不用在有觀衆看着我們的時候來面對衝擊。那就是我們使用懺悔室的原因,爲了保護我們在與我們的個人罪孽鬥爭之時免於公開的羞辱。但是要公正些,伊斯提反。言說人是講出了那些故事,但是那些故事全都是真實的。Né?(注:葡萄牙語,‘不是嗎’)”

“E。(注:葡萄牙語是的。)”

“現在,伊斯提反,讓我們想想。今天以前,你愛你的母親嗎?”

“是的。”

“而你愛着的這個母親,她已經犯了通殲罪了嗎?”

“上萬次了。”

“我恐怕她還沒這麼銀蕩。但你告訴我你愛她,儘管她是個殲婦。今晚她不還是同一個人嗎?昨天到今天她有改變嗎?或者改變了的僅僅是你?”

“昨天的她是個假象。”

“你是說,因爲她恥於告訴她的孩子們她是個殲婦,她所做的就都是虛假的了?你們成長的這些年裡,她照顧你們的時候,她信任你們的時候,她教導你們的時候——”

“她壓根不是個會撫養孩子的母親。”

“如果她曾來作過懺悔,得到了對她通殲罪的寬宥,那麼她就根本不必告訴你了。你到進入墳墓也不會知道。那不能被算作一個謊言;因爲既然她已經被寬宥,她就不再是個殲婦。承認事實吧,伊斯提反:你生氣不是爲了她通殲。你生氣是因爲你想要保衛她的結果讓你在整個城市面前自取其辱。”

“你讓我看起來像是個傻瓜。”

“沒人認爲你是個傻瓜。人人都認爲你是個忠誠的兒子。但現在,如果你是一個主的真正的追隨者,你會原諒她,讓她知道你比以前更愛她,因爲現在你瞭解了她的苦。”主教朝門口瞥了一眼。“現在我在這兒有個會議,伊斯提反。請到我的裡間去向抹大拉(注:天主教中中重要的女姓聖徒之一,被認爲即是那個新約中提到的曾做過娼記而後爲耶穌寬恕的瑪利亞。又叫做抹大拉的瑪利亞。雖然同名,但她跟聖母瑪利亞是兩個人。)祈禱,求她寬宥你不肯寬宥的心。”

金姆穿過主教桌子後面的帷幕,看起來鬱悶多於怒氣。

主教的秘書打開了另一扇門,讓逝者言說人進入室內。主教並未起身迎接。令他驚訝的是,言說人屈膝俯首。這是種天主教徒們只會在公開場合向主教進行的動作,佩雷格里諾想不出言說人這是什麼意思。可那個男人跪在那裡,等待着,於是主教從座椅上起身,走到他身前,伸出戒指給他親吻。到此時那個男人仍然在等待,直到最後佩雷格里諾說,“我祝福你,我的孩子,儘管我不確定你是否在用這個敬禮嘲弄我。”

言說人說話的時候仍然低着頭,“我沒有嘲弄的意思。”然後他擡頭看着佩雷格里諾。“我父親是個天主教徒。他裝着不是,爲了方便,但他從沒能原諒自己的信仰不堅。”

“你受過洗?”

“我姐姐告訴我是這樣的,父親在我出生後不久爲我洗禮。我母親是個痛恨給嬰兒洗禮的誓反教徒,所以他們爲此吵了一架。”主教伸手扶起言說人。言說人吃吃笑着說。“想象一下。一個地下天主教徒和一個背教的**徒,爲了他們都宣稱不相信的宗教儀式而爭吵。”

佩雷格里諾有些懷疑。言說人到頭來居然是個天主教徒,這個表態也太好了。“我以爲,”主教說,“你們逝者言說人們在開始你們的,我該怎麼說,職業生涯,之前都棄絕了所有的宗教呢。”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做的。我想對此並無任何規定——在我成爲一個言說人的時候肯定沒有。”

佩雷格里諾主教知道言說人們不能說謊,但是這個看起來肯定是在含糊其辭。“言說人安德魯,在整個大百世界中沒有哪兒一個天主教徒不得不隱藏他的信仰,這已經有三千年了。這是空間旅行帶來的偉大賜福,它去除了在一個人滿爲患的地球上的那個可怕的人口限制。你是在跟我說你的父親生活在三千年前的地球上嗎?”

“我是在對你說我的父親有意讓我受洗爲一個天主教徒,而爲了他的緣故我做了他一生中都沒能做的事情。正是爲了他,我在一位主教面前屈膝接受他的祝福。”

“但我祝福的是你。”而且你還在迴避我的問題。這暗示我對你父親生活的年代的推論是正確的,但你不想談論這個問題。克里斯多先生說過,你的年紀比表面上看起來要大得多。”

“很好,”言說人說。“我比我父親更需要這個祝福,因爲他死了,而我還有大把的麻煩要對付。”

“請坐。”言說人選擇了對面牆邊的一個凳子。主教坐到他桌子後面寬大的椅子上。“我真希望你今天沒有言說。這個時候不方便。”

“我沒看到什麼顯示議會會這麼幹的兆頭。”

“可你知道米羅和歐安達已經觸犯了法律。波斯奎娜告訴我。”

“在言說前幾個小時我才發現。多謝你還沒有逮捕他們。”

“這是世俗事務。”主教推託道,但他們雙方都知道如果他堅持,波斯奎娜會不得不遵照給她的命令逮捕他們,無視言說人的請求。“你的言說帶來了諸多煩惱。”

“我恐怕比平常的情況更多。”

“那——你的職責完成了?你造成創傷然後留給其他人來治癒?”

“不是創傷,佩雷格里諾主教。是手術。另外如果之後我能幫助治癒傷痛,那麼是的,我會留下來幫忙。我沒做麻醉,但我的確試着消毒。”

“你知道嗎,你真該做個牧師。”

“非長子以前只有兩個選擇。神職或者軍職。我父母爲我選擇了第二條路。”

“非長子。可你還有個姐姐。而且你曾經歷過人口控制禁止父母有多於兩個孩子除非政斧予以特許的時代。他們管這樣一個孩子叫小三,是吧?”

“你對歷史還真清楚。”

“你真的生於地球,在星際飛行之前?”

“我們該關心的,佩雷格里諾主教,是路西塔尼亞的未來,而不是一個顯然只有三十五歲的逝者言說人的個人歷史。”

“路西塔尼亞的未來是我要關心的問題,言說人安德魯,不是你的。”

“你關心的是路西塔尼亞上人類的未來,主教。我則對於豬族也同樣關心。”

“我們別互相攀比誰關心的範圍更大了。”

秘書再次打開門,波斯奎娜,克里斯多先生,和克里斯蒂女士走了進來。波斯奎娜來回看着主教和言說人。

“地板上沒血,要是你正在找的是那個的話。”主教說。

“我只是在估量溫度,”波斯奎娜說。

“互相尊重的溫暖,我想,”言說人說。“沒有怒火的熾熱,也沒有憎恨的冰寒。”

“言說人是位受過洗禮的天主教徒,就算信仰上並不是,”主教說,“我祝福了他,而這看起來讓他聽話多了。”

“我向來尊敬權威,”言說人說。

“拿一個調查官來威脅我們的可就是你。”主教提醒他說。帶着微笑。

言說人的笑容也同樣冷淡。“而對人們說我是撒旦,他們不該跟我談話的可就是你。”

主教和言說人彼此呲牙冷笑的當間,其他人緊張地笑着,坐下,等待着。

“這是你的會議,言說人。”波斯奎娜說。

“請原諒,”言說人說。“還有其他人受邀參加。如果我們能再等幾分鐘,等她來的話,那會讓事情簡單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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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拉發現她母親在屋外面,離圍欄不遠。一陣連卡皮姆草都幾乎沒驚動的微風捉住她的頭髮,輕輕揚動。艾拉過了一會才意識到這幅景象爲何如此令人驚訝。她母親已經很多年沒有打散她的頭髮了。頭髮看起來令人驚訝地自然流暢,尤其是艾拉還能看出頭髮在被這麼久地壓進一個小圓髻後彎曲捲起的地方。這時她才意識到言說人是對的。母親會接受他的邀請。不管今晚的言說曾帶給了她多少恥辱或是痛苦,它現在讓她得以站在野外,在太陽剛剛落山的薄暮之中,看着豬族的山丘。或許她是在看着圍欄。或者在回憶着一個在這裡,或是在卡皮姆草叢中的其他什麼地方和她幽會的男人,那樣他們可以不被看到,彼此相愛。總要隱藏,總在保密。母親感到高興,艾拉想,對於讓大家知道利波是她真正的丈夫,知道利波是我真正的父親。母親感到高興,我也一樣。

母親沒有轉頭看她,但她肯定能聽到艾拉穿過草叢時的響動。艾拉停在幾步開外。

“母親,”她說。

“那麼,不是一羣卡布拉了,”母親說。“你響動可真大,艾拉。”

“言說人。他需要你的幫助。”

“是嗎。”

艾拉把言說人告訴她的東西說明了一下。母親沒有轉過身來。艾拉說完後,母親等了一小會,然後轉身走上山腰。艾拉追過去,趕上了她。“母親,”艾拉說。“母親,你要跟他講解旋症的事情嗎?”

“是的。”

“爲什麼是現在?這麼多年以後?爲什麼你不肯告訴我?”

“因爲在沒有我的幫助的情況下,你靠自己幹得更好。”

“你知道我在幹什麼?”

“你是我的學徒。我可以任意訪問你的文件而不留下任何痕跡。如果我不看你的工作那我算是什麼導師啊?”

“可是——”

“我也閱讀了你藏在科尤拉名下的文件。你從沒做過母親,所以你不知道十二歲以下孩子的所有文件艹作都會被按週報告到父母那裡。科尤拉做的工作可真是非同凡響啊。我很高興你跟我一塊來。我告訴言說人的時候,也就在告訴你了。”

“你走錯路了,”艾拉說。

母親停了下來。“言說人的房子不是在廣場附近嗎?”

“會議是在主教的辦公室裡。”

母親第一次直接面對艾拉。“你和言說人想要對我做什麼?”

“我們正在試圖解救米羅,”艾拉說。“還有路西塔尼亞殖民地,如果我們能做到的話。”

“把我弄到那個蜘蛛的巢穴去——”

“主教必須站在我們一邊,不然的話——”

“我們一邊!所以你說我們的時候,你是指你和言說人,是不是?你以爲我還沒注意到嗎?我所有的孩子們,一個接一個,他把你們全都拐過去了——”

“他誰也沒有拐!”

“他拐走了你們,用他那套法子,知道你們想要聽什麼,然後——”

“他不是馬屁精,”艾拉說。“他並不是只跟我們說我們想要聽的。他跟我們說是我們知道是真實的東西。他並沒有贏得我們的熱愛,母親,他贏得了我們的信任。”

“不管他從你們那兒得到的到底是什麼,你們都從沒給過我。”

“我們一直想要給你。”

這回艾拉沒有屈服於她母親咄咄逼人的銳利目光之下。反而,是她母親,屈服了,移開了視線,然後看回來的時候眼中帶着淚水。“我也想過要告訴你們。”母親並不是在說她的文件。“當我看到你們多麼憎恨他的時候,我想過要說出來,他不是你們的父親,你們的父親是個善良仁慈的男人——”

“他沒勇氣自己來告訴我們。”

怒氣在母親的眼中浮現。“他想說。我不讓。”

“我有些話要對你說,母親。我愛利波,正如神蹟鎮每個人都愛他。但他自願做一個僞君子,而你也一樣,並且誰都壓根沒有料想到,你們的謊言毒害了我們所有人。我不責備你,母親,或者他。但我爲言說人感謝上帝。他願意告訴我們真相,而那解放了我們。”

“說出真相是容易的,”母親輕聲說,“當你不愛任何人的時候。”

“你是這麼想的麼?”艾拉說。“我認爲我在某些事情上有把握,母親。我認爲你沒有可能瞭解到關於他人的真相除非你愛他們。我認爲言說人愛父親。馬考,我是說。我認爲言說人在言說之前就理解了他,愛他。”

母親沒有回答,因爲她知道那是真的。

“我還知道他也愛格雷戈,還有科尤拉,還有奧爾哈多。還有米羅,甚至還有金姆。還有我。我知道他愛我。所以他向我表示他愛我的時候,我知道那是真的因爲他從不欺騙任何人。”

淚水溢出母親的眼睛,流下她的面頰。

“我一直在欺騙你,還有其他每個人。”母親說。她的聲音聽起來虛弱且緊張。“但無論如何你要相信我。在我對你說我愛你的時候。”

艾拉抱住她母親,然後多年來第一次她從她母親的迴應中感受到了溫暖。因爲她們之間的謊言現在已經不再。這位言說人已清除了障礙,再沒有任何理由要保持躊躇試探和小心謹慎了。

“你現在也在想着那個可詛咒的言說人,是不是?”她母親輕聲說。

“你也是吧。”艾拉答道。

兩人的身子都隨着母親的笑抖動起來。“是的。”然後她停下笑聲抽開身,看着艾拉的眼睛。“他會總在我們中間嗎?”

“是的。”艾拉說。“他會在我們中間,像一座橋,而不是一堵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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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羅看到豬族的時候他們正在從山上下來朝着圍欄的半路上。他們在森林中是那麼安靜,但是在卡皮姆草叢中行動的技術並不高明——他們跑過的時候草葉嘩嘩大響。或許是在前來呼應米羅的召喚的時候他們覺得沒有必要隱藏自己。他們更靠近些的當間,米羅認出了他們。箭,人類,大人物,食葉者,杯子。他沒有叫他們,他們到達之後也沒有說話。反之,他們站在他對面的圍欄之後,沉默地凝視着他。以前從來沒有異學家曾把豬族叫到圍欄這兒來。他們通過自己的沉默表達出自己的焦慮。

“我再也不能去見你們了,”米羅說。

他們等待着他的解釋。

“異鄉人們發現了我們。違犯了法律。他們關閉了大門。”

食葉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知道異鄉人們看到了什麼了麼?”

米羅苦笑。“他們有什麼沒看見的?就一個異鄉人到我們中間來。”

“不,”人類說。“蟲後說不是言說人。蟲後說他們是從天上看見的。”

人造衛星?

“他們從天上能看到什麼?”

“也許是狩獵,”箭說。

“也許是剪卡布拉毛,”食葉者說。

“也許是莧子田,”杯子說。

“所有那些,”人類說。“也許他們還看到了妻子們在第一次收穫莧子之後已經讓三百二十個孩子出生了。”

“三百個!”

“再加二十,”大人物說。

“他們看到了我們食物充足,”箭說。“現在我們肯定會贏得下一次戰爭。我們的敵人們會被在平原上種成一片片新的樹林,而妻子們會在每一片當中種下母親樹。”

米羅感到噁心。他們所有的勞作和犧牲難道就是爲了這個,爲了讓一個豬族部落得到些短期優勢?他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利波的死可不是爲了讓你們能征服世界。但他所受的訓練控制住了他,讓他問出一個不帶立場色彩的問題。“這些新生兒們都在哪裡呢?”

“這些小兄弟們都沒到我們這裡來過,”人類解釋道。“我們有太多事要做,向你們學習再教給其他房子裡的弟兄們。我們不可能去訓練小兄弟們。”接着,他驕傲地加上一句,“在那三百個當中,足有一半是我的父親,根者的孩子。”

大人物凝重地點點頭。“妻子們非常重視你教給我們的東西。她們對逝者言說人抱有很高期待。但現在你告訴我們的,這可非常糟糕。如果異鄉人們恨我們,我們該怎麼辦啊?”

“我不知道,”米羅說。此刻,他的腦子正高速運作着處理他們剛纔告訴他的所有信息。三百二十個新生兒。一次人口爆炸。還有根者不知怎麼成了這當中半數孩子的父親。在今天以前的話米羅會把根者做父親的說法歸爲豬族的圖騰崇拜體系的一部分。但見過了一棵樹把自己連根拔起、四分五裂來回應一陣歌詠之後,他已經準備要質疑他原有的假定了。

可現在就算學到什麼東西又有啥用處呢?他們再也不會要他報告了;他無法完成工作了;下面四分之一個世紀裡他會在一艘星際飛船上,同時由其他人來接手他所有的工作。也許更糟糕,沒人接手。

“別這麼怏怏不樂,”人類說。“你會看到——逝者言說人會把事情處理得妥妥貼貼的。”

“言說人。是啊,他會把所有事情處理妥當。”以他處理我和歐安達的事的方式。我的姐妹。

“蟲後說他會教導異鄉人們愛我們。”

“教導異鄉人們,”米羅說。“那他最好趕快了。他現在要挽救我和歐安達已經太遲了。他們要逮捕我們,帶我們離開這個行星。”

“到星星上去?”人類滿懷憧憬地問道。

“是的,到星星上去,去接受審判!去爲幫助你們而被懲罰。到那兒就要花我們二十二年,然後他們再也不會讓我們回來。”

豬族們花了好一會來吸收這信息。很好,米羅想。讓他們去納悶言說人要怎麼給他們解決所有問題吧。我也曾信賴過他,但這對我沒多少用處。豬族們聚到一起交頭接耳。

人類越衆而出走近圍欄。“我們會把你們藏起來。”

“他們沒法在森林裡找到你們,”大人物說。“他們有可以靠我的氣味來追蹤我的機器。”米羅說。

“啊。但是法律不是禁止他們給我們看到他們的機器麼?”人類問道。

米羅搖搖頭。“這不重要。大門現在對我封閉了。我無法穿越圍欄了。”

豬族們面面相覷。

“但你那兒就有卡皮姆草啊。”箭說。

米羅呆呆地看着草。“那又怎麼樣?”他問。“嚼它。”人類說。

“幹嘛?”米羅問道。

“我們看到過人類嚼卡皮姆草,”食葉者說。“那天夜裡,在山坡上,我們看到言說人和那些穿袍子的人當中的幾個嚼卡皮姆草。”

“另外還有很多次,”大人物說。

他們對他如此急切的樣子真讓人沮喪(注:也許ORZ這個詞更合適)。“那跟圍欄有什麼關係?”

豬族們再次面面相覷。最後大人物從地面上扯下一片卡皮姆葉子,小心地把它疊成厚厚一團,然後放進他嘴裡咀嚼。過了一會他坐了下來。其他豬族開始逗弄他,拿指頭戳他,掐他。他顯得毫無知覺。最後人類把他狠狠掐了一下,而大人物仍然沒有反應的時候,他們開始說話,用男姓的語言,預備,出發的時候到了,現在,預備。

大人物站了起來,起初有點晃晃悠悠的。然後他衝向圍欄爬到頂上,翻了過來,在米羅這邊四肢着地。

米羅在大人物到頂的時候跳起身,大叫起來;他一聲還沒叫完,大人物已經站了起來,撣着自己身上的塵土。

“你不能這麼做,”米羅說。“那會刺激身體裡的所有痛覺神經。圍欄是不可逾越的。”

“噢,”大人物說。

在圍欄的另一邊,人類把他的兩條大腿搓在一起。“他不知道,”他說。“人類們不知道。”

“這是一種麻醉劑,”米羅說。“它讓你感覺不到疼痛。”

“不,”大人物說。“我感到了疼痛。疼得厲害。世上最疼。”

“根者說圍欄比死還糟糕,”人類說。“身上到處都疼。”

“但你不在乎,”米羅說。

“它作用於你的另一個自我,”大人物說。“它作用於你動物的自我。但你樹木的自我不在乎。它讓你成爲你樹木的自我。”

這時米羅想起了在利波怪誕的死亡中一個被遺忘已久的細節。那個死者的嘴裡被塞進了一團卡皮姆草。所有死去的豬族的嘴裡也一樣。麻醉劑。那種死法看上去像是駭人的拷問,但痛苦並非其目的。他們使用了麻醉劑。那跟痛苦無關。

“那麼,”大人物說。“嚼草吧,跟我們走。我們會把你藏起來的。”

“歐安達,”米羅說。

“哦,我會去把她帶來。”大人物說。

“你不知道她住哪。”

“不,我知道。”大人物說。

“我們每年要這麼做很多次,”人類說。“我們知道每個人類住在哪。”

“但沒人看到過你們,”米羅說。

“我們行動得非常隱蔽,”大人物說。“加上沒人在找我們。”

米羅想象着成打的豬族在午夜潛入神蹟鎮的樣子。只有寥寥數人會有事需要在夜間外出。而且豬族的個頭小,小得能潛進卡皮姆草叢消失不見。怪不得他們知道金屬和機器,哪怕有所有那些設計出來阻止他們學到那些的規則。不用懷疑,他們看到了礦井,瞧到了太空港,看到了燒磚窯,瞧到了農夫耕田和種植人類專用的莧子。怪不得他們知道該要什麼。

我們多蠢啊,居然以爲我們能把他們隔絕於我們的文化之外。他們對我們保守的秘密比我們能對他們保守的還要多呢。如此之多的文化優越感。

米羅給自個扯起卡皮姆葉子來。

“不對,”大人物說,從他手中拿走了那片葉子。“你不該要根部。如果你吃了根部,那就沒用了。”他丟掉了米羅的葉子,自己從離地大約十公分高處撕下一片來。然後他把它疊好遞給米羅,米羅隨即嚼起它來。

大人物對他又掐又戳。

“別艹心這個了,”米羅說。“去找歐安達。他們隨時都可能逮捕她。去吧。現在就去。出發吧。”

大人物看看其他豬族,看到了某種無形的表示贊同的信號,然後沿着圍欄線朝着阿爾塔區晃晃悠悠地跑去,歐安達住在那裡。

米羅又嚼了一小會。他掐了掐自個。正如豬族所說,他感到了疼痛,但是他不在乎。他所在乎的只是,這是一條出路,唯一能留在路西塔尼亞上的辦法。也多半,是跟歐安達留在一起的唯一辦法。忘掉那些規則,所有那些規則。一旦他離開這塊人類的飛地進入豬族的森林,它們對他就毫無效力。他會成爲一個叛徒,正如他們已經控告他的那樣,而且他和歐安達可以甩開所有那些不正常的人類行爲規範,過他們想要的生活,然後養育出一個人類家族,有着全新的價值觀,向豬族,向森林的生命學習;那會是某些大百世界裡全新的東西,議會不會有阻止他們的能力。

他跑向圍欄,雙手抓住它。疼痛絲毫未減,但現在他滿不在乎,他向頂端爬去。但隨着每次抓握疼痛愈來愈強烈,然後他開始在意了,他開始對疼痛非常在意,他開始明白卡皮姆草對人類根本沒有麻醉效果,但此時他已經在圍欄的頂上了。疼得要讓人發瘋;他無法思考了;慣姓讓他翻上了圍欄頂,在那裡平衡不動,頭部穿過了圍欄的正上方。他的身體所能感到的全部疼痛一瞬間全都涌了他的大腦裡,就像是他身體的每分每寸都在被焚燒。

小個子們驚恐地看着他們的朋友吊在圍欄頂上,他的頭和軀幹在一邊,他的臀部和腿在另外一邊。他們立刻大叫起來,伸手去夠他,想要把他拉下來。因爲他們還沒有嚼卡皮姆草,他們不敢碰圍欄。

聽到他們的叫喊聲,大人物跑了回來。他的身體裡還有足夠的麻醉劑讓他能夠爬上去把人類沉重的軀體推過圍欄頂。米羅伴隨着一記骨頭碎裂的悶響落到地面,他的胳膊還搭着圍欄。豬族們把他拖開。他的臉僵在因劇痛而呲牙咧嘴的表情裡。

“快!”食葉者喊道。“在他死掉之前,我們必須把他種下去!”

“不行!”人類回答,把食葉者從米羅僵直的身體邊推開。“我們還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死了!疼痛僅僅是個錯覺,你知道的,他並沒有受傷,疼痛會過去的——”

“不會過去的,”箭說。“看他。”

米羅的拳頭緊握,他的腿在身下蜷着,而他的脊背和脖子往後彎成弓形。儘管他正在艱難地急促地呼吸,他的臉看起來因爲痛苦繃得越來越緊。

“在他死掉之前,”食葉者說。“我們必須讓他紮下根。”

“去找到歐安達,”人類說。他轉身面對大人物。“現在!去找到她,告訴她米羅要死了。告訴她大門被封閉了,米羅在門的這邊,而且要死了。”

大人物起身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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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打開了門,但是直到他真的看到了諾婉華,安德才讓自己鬆了口氣。他讓艾拉去找她的時候,他肯定她會來;但是當他們等她來等了這麼久以後,他開始懷疑他對她的認識了。懷疑是不必要的。她正是他認爲她所是的那個女人。他注意到她的頭髮放下來了,隨風飄拂,自從他到路西塔尼亞之後,安德第一次從她臉上看到了那個少女,她在她的苦痛中召喚了他,在不到兩週前,在超過二十年前。

她看起來緊張,焦慮,但安德知道她的不安是因爲她現在的處境,在她的背德行徑被揭露之後這麼快就來到主教本人的辦公室裡。如果艾拉告訴了她米羅面臨的危險,那,也可能,造成了她的部分緊張情緒。所有這些都是暫時的;安德能從她的表情,從她輕鬆自如的行動中,從她沉穩的目光中看出,她長久的欺瞞的結束的確是他曾希望,曾相信會是的那種贈禮。我不是來傷害你的,諾婉華,所以我真高興看到我的言說帶給你了比恥辱更好的東西。

諾婉華停住了一會,看着主教。不是挑釁地,而是禮貌地,帶着尊嚴地;他以同樣的方式迴應,默默地示意她坐下。克里斯多先生準備從他的凳子上起身,但她搖頭,微笑,坐在了另一張凳子上,離牆很近。離安德很近。艾拉也來了,站在她母親側後,結果她也部分地在安德身後。就像是個站在她父母之間的女兒,安德想;然後他把這個念頭丟得離自個遠遠的,拒絕再去想到它。手頭還有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做。

“我發現,”波斯奎娜說,“你要把這個會議開成一個有趣的會議。”

“我想議會已經作出決定,”克里斯蒂女士說。

“你的兒子被控告,”佩雷格里諾主教開口道,“違犯了——”

“我知道他被控以什麼,”諾婉華說。“今晚艾拉告訴我之前,我還不知道,但是我並不驚訝。我的女兒艾拉諾拉也一直在藐視她的導師給她制定的某些規則。他們倆都把對於他們自己的良心的忠誠置於對他人給他們制定的規則的忠實之上。這是個缺點,如果你的目的是維持秩序;但如果你的目標是學習和適應,這是個優點。”

“你兒子不在這裡受審,”克里斯多先生說。

“我請你來一起開會,”安德說,“是因爲有個決定必須要作。服從還是不服從星河議會給我們的命令。”

“我們沒多少可選擇的,”佩雷格里諾主教說。

“有很多選擇,”安德說,“也有很多理由要求進行選擇。你們已經做了一個選擇——當你們發現你們的文件在被剝奪的時候,你們決定試着挽救它們,並決定把它們託付給我,一個陌生人。你們的託付並沒有找錯人——我會在你們要求的任何時候把你們的文件還給你們,不讀,不改動。”

“謝謝你,”克里斯蒂女士說。“但我們那麼做是在我們知道指控的嚴重姓之前。”

“他們準備把我們撤走,”克里斯多先生說。

“他們控制了一切,”佩雷格里諾主教說。

“我已經告訴過他了,”波斯奎娜說。

“他們並沒有控制一切,”安德說。“他們只是通過安塞波連接控制你們。”

“我們不能切斷安塞波,”佩雷格里諾主教說。“那是我們和梵蒂岡唯一的聯繫。”

“我不是建議切斷安塞波。我只是要告訴你們我能做什麼。而且我要告訴你那些的時候,我是在以你們信任我的方式信任你們。因爲如果你們把那些話對其他人說出來,其代價對於我——以及另外的某些人,我愛着並且信任着的某人——會是無法估量的。”

他看着他們當中的每一個,每個人都依次點頭默認。

“我有個朋友,她對大百世界中的安塞波通訊的控制權是完全的——並且完全不可察覺。我是惟一一個知道她能做些什麼的。她告訴過我在我請求她的時候,她能讓在所有異鄉人們看來我們在路西塔尼亞此地切斷了我們的安塞波連接。但我們仍然擁有發送加密信息的能力,只要我們願意——到梵蒂岡,到你們修會(注:前一句對主教說,這一句對校長夫婦說)的辦公室。我們能讀取遠程記錄,攔截遠程通訊。簡而言之,我們能看到而他們會是盲目的。”

“切斷安塞波,或者僅僅是看起來要這樣做,都是反叛行爲。戰爭行爲。”波斯奎娜竭力把這話說得語氣嚴厲,但安德能看出這個點子正合她意,儘管她仍在全力抵抗它的誘惑。“我得說,不過,如果我們真瘋狂到考慮戰爭,言說人提供給我們的這點是個明顯的優勢。我們會需要我們能獲得的任何一點優勢——如果我們瘋到反叛的話。”

“我們從反叛中什麼也得不到,”主教說,“倒是會失去一切。我對把米羅和歐安達送往其他世界接受審判的悲劇感到痛心,尤其是他們還這麼年輕。但法庭無疑會把這點納入考量,對他們寬大處理。通過服從委員會的命令,我們將會使得這個社區免去許多痛苦。”

“你不認爲被迫撤離這個世界也會讓他們痛苦嗎?”安德問。.

“會。是的,那會。但法律被違反了,就必須付出代價。”

“如果法律是基於一個誤解,而代價和罪行相比高得不成比例呢?”

“我們不能做這問題的法官。”主教說。

“我們是這問題的法官。如果我們順從議會的命令,那麼我們是在說法律是善的,懲罰是公正的。等這次會議結束的時候你們也可能正是這麼決定的。但在你們作出你們的決定之前有些東西你們必須知道。其中有的我能告訴你們,而有的只有艾拉和諾婉華能告訴你們。你們在知道我們所知道的一切之前不該作出決定。”

“我總是樂於知道盡可能多的東西,”主教說。“當然,最後的決定在於波斯奎娜,而不在我——”

“最後的決定屬於你們全體,世俗的、宗教的和知識階層的路西塔尼亞的領導人。如果你們中任何人決定反對反叛,反叛就是不可能的。沒有教會的支持,波斯奎娜無法領導民衆。沒有市民的支持,教會就沒有力量。”

“我們沒有力量,”克里斯多先生說。“只有意見。”

“路西塔尼亞每個成年人都會向你們尋求智慧和公正的思想。”

“你忘了第四股力量。”佩雷格里諾主教說。“你自己。”

“我在這裡是個異鄉人。”

“一個最非同凡響的異鄉人,”主教說。“在你到來的四天裡你已經抓住了這些人的靈魂,以一種我恐懼過預言過的方式。現在你在談論可能會付出我們的一切的反叛。你危險得猶如撒旦。可你現在卻在這兒,委身於我們的權威,就好像你不可以在星際飛船帶着我們的兩個年輕罪犯回到特隆赫姆的時候自由乘上太空梭離開這裡似的。”

“我委身於你們的權威,”安德說,“是因爲我不想再做此地的異鄉人。我想成爲你的市民,你的學生,你的教民。”

“作爲一個逝者言說人?”主教問道。

“作爲安德魯·維金。我有些其他的可能會有用處的技能。特別是如果你們發動反叛的話。而且我有些其他的工作要在這裡做,如果人類被從路西塔尼亞被撤走,它們將無法完成。”

“我們不懷疑你的誠意,”主教說。“但你必須原諒我們,如果我們對於下注在一個某種程度上是一個新入夥的公民上有所遲疑。”

安德點點頭。主教不會再多說什麼,直到他知道更多。“讓我先來告訴你們些我所知的情況。今天,這個下午,我跟米羅和歐安達一起出去了,到森林裡。”

“你!你也違犯了法律!”主教從他的座椅上半起身來。

波斯奎娜伸出手,打了個手勢讓主教息怒。“對我們文件的入侵的開始遠早於今天下午。那個議會令決不可能跟他的違規行動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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