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聽雪樓的相見,天字號庭院的相遇,念月都是輕紗罩面,唯有這一次如明鏡出塵,略施粉黛,卻是以本來面目示人。
雖然如吳易這般掌握秘術的修士可以隨意變換自己的容貌,容顏不過是一套皮囊而已,饒是如此,念月那仙玉精心雕琢的身材,似霜華帶雪的肌膚,依舊讓人看得心曠神怡,仿若是絕美的風景一般。
僅僅是現身的霎那,吳易就聽得人羣之中傳出此起彼伏的驚歎聲。
“念月姑娘不愧是蟬月閣本屆的花魁,早就聽說過,她容貌無雙,是北域難尋的一位絕代佳人。”
“斯人美則美矣,只可惜在蟬月閣這樣的地方,註定明珠蒙垢啊。”
有人搖頭嘆息,似是很遺憾。
“蟬月閣雖然地位超然,但名聲實在是不太好,否則的話以她的資質和容顏,莫說是在正統的二十八宗裡,就算是到四大殿也可以在年輕弟子中有一席之地……”
“終究是在風月之地,可惜了!”
“不過這一屆蟬月閣的花魁還真是不凡,丰姿絕世,卻沒有一點風塵之象,明豔而冷冽,像是冰玉之身,看起來出塵而聖潔。”
吳易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很強烈的反差,不少人都猜想,她是一個絕世尤物,柔情萬種,應是春水化成,而然真實情況卻是冰肌玉骨,遺世獨立。
念月此時站立在浮空玉舟上,青絲飛舞,白衣輕輕隨風而動,隱約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翩翩而來,如不食人間煙火。舉霞飛昇的月中仙子,紋絲不動,卻已讓浮空宮殿下的衆人心猿意馬。
“真是天上仙子,不染凡塵!”
“若有人能娶得此女,不,哪怕只是春風一度。都不虛此生了!”
“你竟還有這等齷齪的念頭,若是我哪怕能夠與念月姑娘對坐飲茶,論道談天,都已不]枉此生了!”
與萬衆傾倒的驚歎膜拜不同,就在這時,人羣中卻是發出一聲有些刺耳的輕笑聲來。
語氣之中帶着不屑。
“蟬月閣的花魁若都是聖女、仙子,還會這麼多代都名聲不佳,經營這等風月生意嗎?”
說話的人一身紫衣,面容俊俏。出言卻是刻薄無比。
“不過是抓住了人的心理,本是一個名聲不好的勢力,卻塑造出這樣一個神女、聖女,無非是爲了更吸引人,更讓人動心……”
“塑造一個清高淡雅,不屬於人間的女子,不過是爲了勾引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罷了……”
紫衣人繼續笑道:“與一個蕩婦幾度春風,不過不過是花費一些財帛。但如果能夠上到這樣冰清玉潔的美人,你們怕是傾家蕩產都在所不惜吧?”
“因爲。她們的修行,最終是玉蓮蒙塵,不可能終身明淨出塵,終要落入風月之地。”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今日下午,鎮壓黑龍。風頭正盛的昊天宗傳人祁紫衣。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祁紫衣不遠處,一名身穿錦衣,頭戴翡翠羽冠的青年出聲呵斥道。
“是韓家的大公子韓飛鴻!”那青年纔開口,立刻就有人小聲議論道。
“韓飛鴻據說垂涎念月姑娘已久,自從花魁大會一見之後。念念不忘,卻始終不得垂青……”
“雖說如此,但他還是將念月姑娘當作自己的禁臠,誰要是出言不遜,恐怕有的是苦頭吃?”
祁紫衣看了韓飛鴻一眼,冷聲笑道:“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塑造出一個只因天上有,人間無顏見的仙子,然後滿足一些人,有機會將她打落凡塵,變成他們玩物,不正是滿足你們這些人的心理嗎?”
“殊不知你們上了蟬月閣的花魁,卻也上了他們的鉤子,被釣上來了也說不定。”
“此言差矣!”人羣之中又一名白衣青年,飄然而出,白衣樸素,衣袖之上卻是一個“坎”字清晰可見。
吳易的目光卻是被白衣青年腰間繫着的瓔珞吸引了過去。
黑白相間,銀紋瓔珞,這是坎北殿聖子的標誌。
除了離火殿採用焱子制度,讓年輕一代相互競爭,如養蠱一般,決出最強者成爲離火殿主之外,其他三大殿都採用的是聖子制度,也就是擁立年輕一代中的一人成爲接班人,傾盡全殿之力打造出一位足以睥睨天下的絕代強者,保住一域的安全穩定。
“此人應該就是坎北殿聖子燕離歌,算起來應該是燕離城的堂兄。”吳易在心裡理了理關係,立刻就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
“想不到他居然慕名而來!”
坎北殿統轄北域七宗,燕離歌身爲坎北殿的聖子,地位自然比祁紫衣的昊天宗傳人要高上許多,但燕離歌卻平易近人,沒有絲毫以勢壓人之舉:“這位昊天宗的道友有所不知,念月姑娘出生時,霞光滿屋,天生麗質,聖潔出塵,倒不是什麼包裝和粉飾。雖然蟬月閣名聲不佳,但念月姑娘的確出淤泥而不染。”
“否則她的氣質也就不會與以前的歷代蟬月花魁迥異了!”
祁紫衣見燕離歌說得客氣,也就沒有再與他擡槓,而是微微一笑,如講箴言般說道:“蟬月閣乃是上乘的風月場所,風月者乃是人心,而非色相本身罷了!”
言外之意,他便是將念月本身的氣質也歸納爲蟬月閣造就的“商品”了。
若是其他人說這樣的話,恐怕早就被蟬月閣和念月的擁護者暴打一頓了,但祁紫衣實力高深莫測,背景似也很深,雖然說出這樣刺耳的話,但人羣之中卻沒有什麼膽敢動粗,最多腹誹幾句。
吳易聽到祁紫衣的話,也是微微點頭,平心而論,祁紫衣分析的並不錯。甚至說,講得很在理。
吳易笑了笑,自言自語道:“蟬月閣果然很不一般,歷代花魁待價而沽,將禮物包裝的如此瑰麗,在此釣盡北域乃至天下的青年英傑。”
值此末世。恐怕也就只有北域還有這等風雅場所了。
東域是妖獸之禍發源之地,早已滿目瘡痍,連執掌東域的雷震殿都覆滅了,南域本身天氣炎熱,次劫使出世在南域,天出十日,大地焦灼,也已民不聊生。
西域多猛獸沼澤,沙漠苦海。資源貧瘠,修士也過得清苦。
也就只有北域一地,可以偷閒了。
可是次劫使已到北域,顯然是要喚醒這北域的劫使,這樣清閒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呢?
就在吳易沉寂思索之時,浮空玉舟之上,一道清音渺渺如仙聲。給人如夢似幻之感,飄然傳來。
“小女子念月在宮中設聞香會。願請天下英傑入宮清談論道!”
忽然,剛纔還吵雜的浮空宮殿下,.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只有念月一身白衣飄舞,迎風而立,白衣獵獵作響,不食人間煙火.似欲乘風而去。
“清談論道?”這一下莫說是其他人。連吳易都微微一怔。
他原本以爲念月的聞香會必是旖旎之會,萬種柔情,哪裡知道竟是清談論道?
“難道她是一心向道,只是誤入蟬月閣這樣的泥沼,期待有人帶她出來?爲她贖身?”
人羣之中立刻就有人自以爲是地以爲聽懂了念月的弦外之音。大聲喊道。
“念月姑娘,我知你苦衷,我願爲你贖身,共隱山林!”
“噗通!”
這個出頭鳥讓人看不過眼,立刻就被其他人推了出來,跌進龍河裡。
“念月仙子,你雅潔出塵,如當空皓月,如你有意脫離風月場、離開泥沼,我原與你結伴而行。
這個人雖然沒有說雙隱於野,但意思也差不多,但比起上一位已經是含蓄了許多,但是……
“噗通!”
那人亦被人推了出來,扔進了龍河裡!
“卿爲一代佳人,自當遠離俗世渲染,倘若仙子有意,我願與仙子離開北域,共參大道!”
“噗通”
又一個出頭鳥被打入水中,滿身華貴服飾此時也是如落湯雞一般,其他人終於不敢言聲了,似是被怕成爲公敵。
“各位誤會了,今夜只談法論道,不及其他。”念月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聲音非常動聽,似從九天之上傳來。
“她到底仔麼意思,難道真想做一代聖潔仙子.不願蒙垢於風月場中?”這一下,連前來追求念月的韓飛鴻都有些驚住了。
要知道,蟬月閣花魁的聞香會說是“聞香”,本就是“聞香識人”的代言,簡而言之,就是選男人的盛會,各方英傑各縣身手,贏得佳人芳心。
就算不能抱得美人歸,多也可以春風幾度,金風玉露一番。
由是各屆花魁的第一場聞香會更是衆多青年才俊趨之若鶩的原因。
這般清談論道的聞香會卻是聞所未聞!
倒是坎北殿聖子輕輕撫掌笑道:“果然清麗脫俗,不似凡塵俗女。”
至此,燕離歌對於念月的傾慕喜愛已溢於言表。
燕離歌已成爲了韓飛鴻競爭念月最大的對手。
玉舟之上的念月,看了一眼下方的人山人海,笑聲如銀鈴說道:“只可惜念月的宮中,地方有限,並不能請衆人一同前往。”
人羣之中立刻就有人知味,曉得念月姑娘的宮闕不是人人都能進得,她是要篩人了。
但依舊有大膽的人出聲喊道:“念月仙子,我等衆人多是由北域諸城千里迢迢趕來一睹仙子的風采,既是無緣與仙子坐而論道,不如仙子在月下輕舞一闕,以償我等相思之苦可好?”
浮空宮闕下頓時一片死寂,卻十分稀罕地沒有人將那出言不遜之人再扔到龍河裡去。
此人大膽所言],似乎說出了場內諸多人的心聲。
片刻沉寂之後,只聽得玉舟上念月的聲音允諾道:“然也。”
話音剛落,“噗通”一聲,剛纔膽大說話的人又被人扔進了龍河裡,只聽得人羣中有人低聲咒罵道。
“粗鄙不堪!”
“不要臉!”
“居然對念月仙子出言不遜,怎麼不淹死你!”
吳易聽得這些人“正人君子”們秋後算賬,會心一笑,便把目光轉移到了念月所站的玉舟之上。
念月對着浮空宮殿下的衆人輕輕欠身行禮,旋即雪白長裙如雪蓮綻放甩動起來,她憑虛御風,緩緩飛到空中、背後浮現出一輪巨大的明月,她整個人映在當中,仿若月中仙子一般。
此舉一出,頓時讓人羣之中天境以下的武者修士羞愧得面紅耳赤,幾乎無地自容。
雖然地境大圓滿,貫通身體五臟六腑後就可以御空飛行,但此時念月展現出來的手段,顯然不僅僅是地境大圓滿,而是天階之後頓悟了天地法則後的產物。
如此妙人尤物,年紀輕輕竟也是一位天階強者,簡直讓人感嘆造物的不公,將美麗,聰慧與機運同時給了這樣一個幾乎完美的女人。
皎潔的神月,直徑能有一丈,將她襯在的無比的聖潔.名副其實的月中仙子臨世。
她舞動天風.絕代傾城。
不遠處,一把瑤琴懸浮空中、晶瑩點點,失妙依冰肌玉骨,在那輪神月中舞動,曼妙動人,如九天玄女下凡。
她素手輕彈.點點神光.飛射而出,撥動遠處的琴絃.發出九天仙音.她邊起舞.邊流出仙光,落在瑤琴上。
念月的舞姿絕世,讓人以爲神女下界,而琴音更是堪稱仙樂,讓人情難自制,心中怦然而動。
她在那輪神月中起舞,還能隔空奏出這樣的仙音,簡直讓人歎爲觀止,全都沉醉不已。
與此同時,漫天花雨飄落,異香陣陣,席捲龍河兩岸,無數的居民從城中跑出來,仰視天空之中的絕代佳人,一時忘言,如癡如醉。
就在這時,念月竟展開歌喉,只聽得樂如仙音,連水中魚兒都躍出了水面.跟隨她的節奏舞動。
歌舞曲三絕!
縱是吳易兩世爲人,也曾見過無數美人,更與南域第一美人炎語晗朝夕相處,此時都被驚住了。
這個完美無暇,容顏傾倒北域的女子實在驚人,種種皆近乎道境.將一種舉世無雙的美展現了出來。
神月中,花辮晶瑩如雨,她糊然飛舞.雜音鳴動,百鳥相合,魚兒出水、這一切都成爲一種妙景。
琴寂,舞停,歌罷。
天地一片安靜.念月回到玉舟之上,垂袖而立,禮畢,玉舟飄然折返,緩緩朝着浮空宮闕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