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唐天卜氣極,許三卻不當一回事。他與另一個自己喝酒聊天,輕鬆隨意,哪有半點大戰的緊張氣息。

“許三,我感受到了你的靈識波動,彷如真的人。這大陣到底是如何構造的,竟如此巧妙……”他盯着另一個自己讚歎,目光清亮,看的卻是陣法,想要將這裡看透。稱呼對方爲許三,他感覺很彆扭,卻也感覺很有趣。

“我本就是真人,當然有靈識波動。”對方笑着迴應,與許三碰了一杯,開懷暢飲。

無論語氣,神態,氣質,相貌……都沒有任何差別,誰也分不清這兩個人到底誰真誰假。

“好,你就是真人,我通陣法變數,你懂嗎?”許三問道,飲了一口烈酒。

這酒出自魔島,當初醉倒了旺財,白,竹道,如今許三暢飲,隱約之間也有了幾分醉意。

“有何不懂?”另一個許三迴應,平穩淡定,有一種常人難有的威嚴。這是一股氣勢,屬於許三自己的氣勢,歷經殺伐,煞氣凝練到讓人懾服,如今卻出現在對方的身上,說不出的怪異。

“萬劍神光術,法相天地,心神化劍……你的所有道法我都懂。”

說到這,對方略作停頓,笑着看着許三,神態之間帶着調侃。

“當初魔島從楊黑子那裡划來的《鬼經》,我也會。父親傳下的無名法決我也通曉……”對方侃侃而談,許三如今卻變了顏色。他神情鄭重無比,目光中紫意閃動。對方同樣如此,紫眸相對,說不出的奇異非凡。

“伍離山,楊黑子,宮湖獨行,冷滬,紫陌馨……我都認識,你說懂不懂?雲靜的身影猶在,當初魔島的一幕幕我都記得,永世不忘……”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如何不懂?”

“這裡的大陣,太詭異了。”許三心中自語,罕見的露出了鄭重之色。他沒有理會對方的話,而是在平息自己起伏的心神。

對方臨摹道法,展現相當的實力神通,許三並不覺得奇異。昊天神鏡,映照世間一切道法痕跡,即便許三學陣,遇着昊天鏡也束手無策,陣紋道痕,一切都會被映照出來,如同鏡花水月。

然而如今,對方竟然說出了無名法決,魔島,鬼經,甚至說出了很多故人的名字,這由不得許三不驚異。

“難道這處大陣當中還有幻陣我未看到,一時不慎中了招?”許三第一時間想到了幻陣。若是幻陣,眼前一切所見皆爲虛妄,其實只在他的靈臺之中,神魂被矇蔽而產生的錯覺。

一切的一切其實只在他的本心,並沒有任何人出現。

他平心靜氣,收斂一切的心緒,做到波瀾不驚。

飲酒之後,帶着些許醉意,許三面色微紅。他此刻閉上雙眼,將一切拋開,以身爲本,屏退諸般雜念。

最終許三睜眼,看到另一個許三仍舊看着他,目光清澈明亮,與他一般。

“把旺財這個慫貨放出來讓我看看……”對方輕語,語氣中帶着一種悵然,還有一種許三聽不懂的思緒。

許三仍舊沒有理會對方,他平靜的坐着,酒也不喝了,只是坐着,而後看着。看八方陣勢佈局,紫色眸光穿透了一切,無盡道痕在許三眼前顯現,絲絲縷縷,卻又整體連成一片。

大道痕跡顯露,諸多陣法暗陣被許三看透。他遍觀痕跡,卻沒有發現任何的幻陣。

“到底是什麼陣法,竟能直*我的本心……”

他很凝重,此刻恍然間才發現,自己似乎並不瞭解這處陣法,當中有很多他看不到的地方。若是真的如此,恐怕許三就不能這般隨意了。

如今所有的年輕人都在大戰,唯獨他一人坐下與對方飲酒,獨樹一幟。然而此刻,許三也不能淡定了,事情超出了掌控。

對方的表現實在太過奇特,奇異到許三也看不透,感覺前路充滿了變數。

“陣法宗師,果然手段莫測;如今到底是何人在佈陣,竟能做到如此……”他差宗師一線,又有紫眸奇異,按理說不會輕易被矇蔽。然而如今,許三感覺自身悄無聲息的被對方給坑了。

九天之上,唐天卜氣得拍了桌子,大罵胡鬧。

他看着下方苦海之上開闢而出的小世界,許三在他眼前呈現。兩個許三喝酒聊天,神情隨意灑脫,好不自在。即便後來許三突然不在說話,神色鄭重的閉上了眼睛,他也沒有太過在意。或者說,他看不到。

在他眼中,兩個許三一直在聊天,不鹹不淡。

“這個老傢伙連一個年輕人也收拾不了,真是越老越沒用。”

唐天卜嘀咕,罵的自然是出手佈陣的宗師。

所有人都看到許三在與自己對飲,逍遙自在。出手的宗師也看到了,好生無語;如今許三的隨意也被他們看在眼中,都想好好敲打這個傢伙一下。

“這個許霸天難道要這樣過關?”

“不與自己交戰,戰敗自身,我看他如何得到參戰的資格……”

年輕一輩中有人不忿,之前嘲笑許三的人此刻又蹦出來了,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以陣破陣,當初敢對魔君佈下的殺陣出手,實爲人傑,如今又如何不能嘗試破開宗師的手段?”

“許霸天陣法造詣精深,既然入陣,當然是要破開宗師的陣法,不然爾等以爲如何……”

“衆人交戰,唯他一人與對方飲酒,實在大氣,你們懂什麼,不過跳樑小醜……”

很多人年輕人跳出來反脣相譏,將那幾個人弄得十分尷尬,最終礙於大勢,他們只得閉嘴。許三於魔君鳩炎一役,交好了很多年輕人,如今名望很高,縱然是有人詆譭他,也自會另有人站出來替他說話。

他在這天元的名聲,甚至超出了李萬重,諸古音,慕容斌等人。

“別呆着了,快把旺財給我叫出來……”對方一拍許三,露出不耐之色。

這個許三恍如真人,與真正的許三一般無二。

此刻他讓許三叫出旺財,神色之中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意味。

許三沒有理會,他恢復常態,不在以紫眸看待對方。目光恢復的清澈,許三很鎮定。

“你認識旺財?”他再度開口,多了輕鬆隨意。既來之,則安之,不管能否看透,許三沒有察覺到殺意,甚至還有一種極爲異樣的感覺。

“這個慫貨我如何不認識?你把他放出來,我看他能不能認出我們……”對方帶着一種無良的笑意,似是調侃,許三從對方的語氣中感受到一種極爲細微的惆悵。

他平心靜氣,按照對方所言。

“汪……”旺財這個傢伙一點也不安分,一出來就四處蹦躂,然而這貨很快發現了不對。

兩個許三平桌而坐,一樣的外貌,完全相同的氣質神韻,完全相同的笑意,賤賤的,不懷好意……

“旺財……”

“旺財……”

兩人同時開口,沒有任何的差別。這種場面極爲驚悚詭異,旺財露出疑色,晃了晃尾巴,圍着兩人轉來轉去。

“你能不能分辨出來哪個是真的我?”許三問道,此刻也拋開了一切,對未知的事情顯得漠不關心。他以一種常態處理這種眼前的情況,心中平靜到了極點。

“旺財,考驗你這個慫貨的時候到了……”

另一人開口,笑意十足。

“汪……”

旺財難得驚訝,圍着兩人轉悠,遊離不定。

這貨極爲認真的聳了聳鼻子,想要分辨出一些什麼。然而在這貨聳鼻子想要嗅出一些東西的瞬間,兩個許三相視一眼,都很無語。

旺財的鼻子,從來都沒有發揮過作用。

“算了吧,這個慫貨看來是不行了……”

“這貨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在關鍵時候不掉鏈子……”

許三無語之極,恨鐵不成鋼。

“會有這麼一天的……”另一個許三悵然,露出同樣的神色。

旺財這貨聽懂了,所以這貨極爲不滿,它一個勁的瞎叫喚,兩人卻同時開口。

“滾蛋。”

“滾蛋……”

旺財委屈,嗚嗚不言,最終屁顛屁顛的到處晃盪,將兩個許三都拋在了一邊。

“你到底是誰?”許三看着另一個自己,恍惚間明白了什麼。他神色鄭重,更多的還是一種極爲大膽的猜測,這種猜測,極爲無稽,更加讓人瘋狂。“我感覺你與陣法無關……”

“與陣法有何關係?我就是你。”對方迴應,平靜而淡然。

出塵飄逸,氣質不凡,丰神俊朗,永遠那麼鎮靜。

此地陷入了沉默,兩人再度對視,沒有尷尬,只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你就是我,那麼我是誰?”

帶着一種極爲無稽的思緒,許三問道,語氣有些發顫。這種顫音,在許三入修行界至今,一直不曾有過,即便面對生死,即便離開許凡,都不曾有過。然而此刻,他心中驚顫,感覺自己已經被陣法左右,好像瘋了。

“既然我就是你,那麼你當然也是我。”

“我的猜想很瘋狂……”

“不管你想到了什麼,自不必說。”

對方讓許三不語,平靜無比。此時此刻,許三再看對方,感覺對方似乎多了一種難以言喻氣質,這種氣質,他身上也有,不過卻還略顯稚嫩。

“不說如何做?”

沒有任何頭緒的一句話,出奇的,兩人似乎都聽懂了,此處陷入了詭異的寂靜。沒人說話,更沒人打擾他們,只有旺財在不遠處撒歡……

“不知如何做就別做。”

“你需要我做什麼?”

對方沒有迴應,只是搖頭。

許三飲酒,大口暢飲,沒有任何顧忌。對方飲酒,同樣大口,亦不曾顧忌。

酒畢許三醉意更濃,他拿出更多的酒,而後肆無忌憚的開始大喝。對方同樣如此,沒有在多說一句話。最終許三喝了很多,來自魔島的靈酒佳釀,足以醉倒仙人,比他境界更高的旺財都曾不省人事,讓白鑽了空子,何況許三?

他想要喝酒,酒能讓他鎮定。最終許三喝了很多,他感覺自己靈臺彷如火燒,神魂虛幻,頭疼欲裂。

許三想要站起來,可是卻發覺自己站不起來,所以他醉了。

人世第一次喝醉,卻是在這種情況。

幹烈如火的醇酒芳香四溢,即便一些老人似乎都聞到了那種獨特的味道。一衆半神目光奇異,心思很活泛。這等美酒來頭必定非凡,連他們都想一嘗。許三醉了,更加不顧忌,抓起來就使勁灌,於是他醉得更加厲害。

“我一定是醉了,不然怎會有這種想法?”

他的想法很大膽,大膽到讓人覺得他是瘋子。即便是修者世界,也都被認爲是神話,不可能的事情。

“你是醉了。”對方同樣喝酒,卻沒有半點醉意。

目光清晰的看着許三,帶着一種悵然。對方看了看許三,而後看着撒歡的旺財,露出別樣的神色。

許三酒醉朦朧之間,似乎看到了一種寞落。

“你醉了,我也醉了……”那人繼續飲酒,思緒恍如亂了,比許三來得更猛。

不再有任何的交流,兩個酒鬼開始喝酒,比的就是誰喝得多。自己與自己拼酒,實在奇怪,最終許三本人趴在地上起不來,對方卻依舊清醒。

“你道自己瘋狂,那便是我自己瘋狂……”

“世間天勢,道律尋常,即便亂了,一些事情,也非常人力及……”

對方越說越小,最終微不可聞,只剩下灌酒的聲音。自己灌自己的酒,帶着惆悵喝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夢醒時分,是爲何地?”

另一個許三臉色微紅,略顯醉意。恍惚間他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循環當中,不能自拔。既然不能自拔,那麼飲酒。

酒爲天下第一聖物,即便是修者,對酒亦情有獨鍾。

修行逆天,見證親人朋友最終逝去,也只有一杯濁酒能夠暢訴衷情。

然而此人也是許三,並未痛苦多久,對方恢復了平靜。雖然還帶着醉意,不過明顯好了很多。

“我要走了……”對方開口,對着許三道。

許三爛醉如泥,感覺難受到了極點。他恍惚間聽到了一些什麼,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不知道是什麼,所以許三不知道如何去做。不知道如何去做,所以許三什麼也沒有做。

“這一趟,是……”

後面是什麼沒人能夠聽清,即便是尊者與諸多半神,也完全聽不到。自兩人交談起始,諸多半神便不能在聽到他們的對話。

“我還是錯了……”

對方喃喃,身影漸漸虛幻。

丰神如玉,俊朗不凡;然而此刻,對方多了一種死氣,彷如老人,垂暮將死。

“人世……”

極爲輕微的低語,世間只有許三一人可以聽到,然而此刻他卻聽不到。但許三卻還是聽到了一點,這點聲音在他心間迴盪,似乎要將他喚醒,許三有了一點意識。

“別走……”

他看到對方身影漸漸消散,下意識出口。

「未完待續,《魔道凡》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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